死啦死啦高兴地起身,看着逐渐接近的五车物资,他哈哈大笑着指挥身边的人渣们。“好吃的来啦,快把东西搬到屋里去。快去。”
不辣他们哇哇大叫,木匠蝙蝠等人也跟着他们扑到车上。
“好吃的来啦,你们快过来,推车,推车!”崔勇对新丁叫唤,命令他们过来。
这种事情是土拨鼠们的最爱,他们擅长打洞和搬运东西,于是,一群嗡嗡嗡的跑过来了。死啦死啦从残影那里拿到物资,多数会在禅达就近解决,拿回营地的数量极少。
死啦死啦哈哈大笑:“好,这样,我们团差不多就该有一门战防炮啦。”
克虏伯听到后,跑到半路停下来,转身对死啦死啦说:“团长,太好了喔。”
烦啦在他身边拉了他一把,“别废话,快过去推车,咱还要把东西搬下来。”
残影走到死啦死啦身边,后者瞥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事想说?”
“借人啊。”残影看着他,“我不是无偿奉献的烂好人,别忘了答应我的。那个场地,该好好使用起来了。”
死啦死啦:“影子,人训练出来了后,得帮我办点事吧!”
“该做的都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借的?”接着残影诧异的看着他,说道:“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你欠我的东西,不比迷龙那里的白条少啊。”
“东西我都记着的,都记着。你还不相信我么?”死啦死啦厚颜无耻,人格这种东西有的用就带上,没得用就丢掉。
残影看着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慢慢等着吧!”然后,去新丁们中间选取自己的二十位手下去了。
这一次,人渣们看到原来那辆总是路过他们这里的车终于是在他们的祭旗坡下停了,死啦死啦、阿译和残影在完成着几个大帆布袋子的交接,交接方地余治一脸地不耐烦劲,何书光甚至懒得下车,以他最爱好的姿势倒坐在车上捣腾着手风琴。
车开走的时候手风琴也就响起来啦,欢快得很,师部来的货直奔他们最爱去的横澜山。
阿译在大家已经搭出轮廓来了的营房旁边支了张三脚桌子。坐了个三脚小凳,翻着那本烂糟糟的名册。点着更烂糟糟的一堆国币,郝兽医以及几个总算还识得数字的兵在帮他打点——他干这个可真是太合适了,烦啦调侃着想给他套个袖套。
阿译:“马敬功。”
“有。”
“一元五。”
“来,按手印。好。”
阿译:“常怀玉。”
“有。”又一个上来。
阿译对这些新丁似乎有些了解,奇怪的看了眼面前的人,疑惑,“你是常怀玉啊?”
对方点了点头,一旁帮阿译忙的郝兽医把钱交给他,“一元。”
大家在领饷,新丁们眼光光地瞪着即将到手的饷,因为傻瓜们没领过几次饷。老家伙们爱搭不理地看着他们的饷,因为知道那几个子也绝不够干个什么。
死啦死啦点头哈腰地领着他那份在他们中间肯定是最多的饷。
虞啸卿的好处是在乎名声。包括在炮灰团这帮烂柴中的名声,但求无愧于心,他可能拖饷,但绝不吞饷扣饷。
迷龙晃晃悠悠的过来,走到笑嘻嘻的看着手中饷银的死啦死啦面前。“发饷了吧!”
死啦死啦脸色不变,对迷龙指了指阿译那边,“没发吧,领去。”
看到死啦死啦就要朝远处走去,迷龙跑到死啦死啦面前拉着他,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一摞叠欠条,“快来看,这上面可是有你字的。”说着,他把死啦死啦手里刚刚拿到的饷银夺了过来,“才这么点,根本不够这。差老鼻子了。”
死啦死啦不管这些,盯着迷龙手里的欠条,说道:“还我一张啊。”
“钱不够。再拿钱,拿钱。”
于是,死啦死啦向着所有人:“我是大家的孙子!谁有钱借我?”
大家便哄的一声作鸟兽散。但是那没用,死啦死啦追在他们每一个人身后。那压根是个雁过拔毛的主儿。
他扑倒了不辣,后者使劲抓着自己前面的人,“屁股,屁股。”见没法摆脱,只能对死啦死啦问:“做什么呢?”
“邓宝哥,你是我的大哥。借点钱,我加倍还。我一定加倍还,邓宝哥。”
不辣点头,“好的。”
死啦死啦笑了,要给邓宝磕头,于是后者抽出了被死啦死啦揪住的腿快速抛开——即使知道这没用。
迷龙拍着手上的欠条等待着,残影带着十几个坚持了几天又符合条件的人去了土拨鼠们挖掘好的训练场地。狗肉眼光光地看着,看着它的主人从每一个人身上敲诈出来若干,再加上自己的饷交给迷龙,换回一摞欠条中的那么一张。
大家现在都说狗肉比死啦死啦要阔气,它那身肉上东市怎说还能卖两子,而死啦死啦撩街上可保只能臭大街——于是一到发饷时,死啦死啦便水蛭似地盯着旁边这帮光棍。
烦啦最后看着那家伙冲着他便过来了,忙闪身就走,可没辄,这种生物你甩不掉。然后烦啦便站住了,“你是我爷爷,我没钱借你。”
死啦死啦:“得给迷龙凑进货的钱啊,要不他那就断档啦。你们就只有杂粮米吃啦。”
其实烦啦已经在掏自己的口袋了,“你找郝老头要啊。”
死啦死啦急不可耐地捏着两个手指:“人家为儿子攒家本的。你这样热血的大好青年,有觉有悟的,就不要讨价还价啦。”
烦啦听得气往上撞,进了他指尖的钱又夺了回来,“不给啦。”
死啦死啦:“我这儿有你的把柄。”
烦啦大叫:“屁的把柄。您真想要,我给你出一撤。要钱也可以,还是那句老话,给我一个连队,从此以后你再甭管我,我再也不当您的亲随。”
死啦死啦:“又来又来。离我远你就自由啦?我干啥说啥关你屁事呀?离我近你哪不自由啦?”
烦啦差点没噎着,“你个狗屁团长。要啥没啥,我告诉你,你还别老冲着我胡乱发威,小太爷早就不想干了。”
死啦死啦想了想,说:“孙子,不借是吧!我踏吗有你把柄,借不借。”
烦啦没骂回去,因为他掏出一摞又脏又旧的信晃着,那些信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地方,有的都开啦,所有的都卷角污边。
烦啦说:“这里边从来没小太爷的份。”
那家伙便抽出一封来乱晃:“烽火连三月,家书值万金。你要自由还是烽火家信?”
烦啦拼命瞪着被他晃得什么也看不清的那封信,竭力想看清信封上写的什么,但根本不可能看清。
烦啦转身离开,一边高声说道:“小太爷要的是自由。”
死啦死啦愣了:“……啊哈?”
他不晃了,但烦啦也刻意地没去看,他瘸着,尽量以快乐的姿势跑开。
死啦死啦:“孟烦了!”
烦啦回头,旁边有堆火,那家伙把那封鬼知道是谁的信晾在火上。他现在倒不是在跟烦啦斗法了,是在研究对方的心态——这是烦啦最不愿意的。
于是烦啦打个哈哈,翻着白眼:“若为自由故,万事皆可抛。”
然后用一个瘸子的正步走开。
迷龙:“你干啥飙乎乎的事啊?!”
烦啦回头时,迷龙正在跟死啦死啦撕巴,郝兽医正从火里把那封刚扔进去的信抢出来,在自己怀里焐灭。
他们现在都在看着站在远处的烦啦,因为烦啦是一副再也掩饰不来的表情,那很严重——连死啦死啦都意识到了。
烦啦嘴上还在做这样的坚持:“不是我的。他们早就以为我死啦。”
郝兽医只是看了看那封信,又狐疑地看着烦啦。
然后烦啦一把从郝兽医手上抢过那封信,逃命般地跑开。
死啦死啦兴高采烈地大叫,他又赢啦。“你没自由!你没自由!”
烦啦没理他,他没理任何一个人,匆匆跑向一个无人的地方。同时,更多的人涌向那些信,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可以肯定,不管是老炮灰还是新丁,看到那些信的时候,远比之前到手的饷银更让他们激动。
“影子,这里有你们这儿的人的信。”阿译站在由土拨鼠们挖出来的训练场地边,拿着手里的几封信对残影大叫着。
十几个背着残影在禅达特别叫人指定的背包的新丁停下来,但是瞬间,一发子弹落在队伍最尾的那人的两脚间。“要我继续重复规矩吗?”
于是,那群人继续在泥水里奔跑。
为了让他们适应地形,这里还有完全由石块组成的斜坡。这些东西是残影根据“记忆”回想起来的,让人这样训练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对他而言,是没效果的。
接过阿译手里的信件,残影对他说:“把迷龙叫过来,我有事要他帮忙。”
“好的。不过影子,”阿译指了指那些背着大背包的人,“让他们练的这么狠,是不是过了啦。”
残影:“你觉得我太惨无人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了吧!我是说,差不多就可以了。”
残影看着那些时不时看过来的人,举起之前的中正式,对着远处懈怠的新丁又是一枪,“给我长点记性。”然后看着身边的阿译,说:“我给他们好吃好喝,还有一身造价不菲的衣服以及远超虞师精锐部队供应的弹药,要是做不到这些,我训练他们个屁啊。这是我的部队,即使二十个不到,那也是我的部队。”
阿译不说话了,有些别扭的拧了拧脑袋,离开。
人渣们欢心起舞的从交通壕通过,特别是迷龙,扭着屁股唱着歌,逐渐远去。
烦啦在死啦死啦和他共用的防炮洞里,用望远镜看着对岸。
他有一种仇恨的眼神,尽管其实在对岸日军做完了掩蔽工作后,他什么也看不到——南天门看起来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不出里边隐藏着几千个枪口和几十个炮口。
只有山顶那棵已经被改成永久工事的巨树,现在看起来像个妖怪。
郝兽医:“烦啦,你真不去啊?”
烦啦头也没回就给顶了:“我要一个人待着。”
老头子走了。不辣几个又现身:“烦啦。你女人住哪儿?”
烦啦干脆话都不回了,忿忿地瞪着他们。不辣们终于顶不住了。
蛇屁股:“不说就不说嘛,就算你不说,我们也可以去问克虏伯,我们就是去见见大嫂,帮她点忙,好给口饭吃。”
克虏伯一个劲的点头:“就是就是,我们去吃好吃的。”
烦啦把望远镜放在一边,用怎么看也不对劲的目光瞧着面前几人,“我说你们像话吗?”
蛇屁股:“什么?”
烦啦:“你们谁见过趁大哥不在家,小叔子去找嫂子蹭饭的?这像话吗?”
蛇屁股嘴角不自觉的跳了跳,“我们这不是没办法吗?影子肯定不会让我们去他家的,这家伙比迷老板还抠门,而且答应给我们的东西又是交给团长,最后我们什么都捞不到。这不是想吃回些本钱嘛!”
然后他就迎来了烦啦的卫生眼,烦啦瞪着那帮家伙消失,迷龙和他们不一伙,但从防炮洞外跑过时还是冲他拍了拍屁股。死啦死啦身后跟着狗肉,丫探了个头进来瞄他一眼。
死啦死啦:“不去拉倒。诶,要是想找人说话的话,影子就在下面的训练场地上。嘿嘿,那二十个家伙虽然不怎么听我使唤了,可还是我们川军团的。你是我副官,得常去那里看看,别被影子整死了都不知道。”
“您别担心别人,人家营座不会拿自己人的小命开玩笑。”烦啦说。
接着安静了,但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阿译,而且进来的最正式,也穿得最光鲜,整一整自己,用一种同样光鲜的眼神看了烦啦一眼,光鲜,而羞涩。
烦啦:“人模狗样子,过得去。滚吧。”
阿译便高兴甚至感激地冲他点点头,去了。终于安静了下来,烦啦有点儿恍惚地看着这凌乱还渗着霉气的洞子。
几天前发了饷,加上残影运来了五车食物,人渣们手里有了货和钱,于是就有很多人想进城,唯一能去的只有禅达。
死啦死啦和迷龙是一定要去的,出自告人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辣和郝兽医们是要去的,他们是绑作一堆的人捆子。阿译也是要去的,尽管一脸要和初恋情人约会的*行,但傻子都知道,他隔段时间就得去向唐基汇报炮灰团劣行。
烦啦在壕沟里晃荡着,在留守的兵眼里,他是这几个时辰的最高阵地长官,对他自己而言,其本身就是一个魂不守舍的不知何去何从的瘸子。老炮灰都走了,对着一群新炮灰,烦啦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他希望通往山下的路断成天堑,而他所在的地方成了孤峰,他一个人在孤峰上老死。
烦啦在交通壕里走着,指指这个,戳戳那个,让一帮好好坐那偷懒的瘪犊子玩意起来排队立正,把某个家伙的领扣系到一个勒死他的地步,踢几个屁股,拿棍子敲打某个人的钢盔,赶着人把枪位从甲处搬到乙处。
没两小时烦啦就发现高估了自己,这要是孤峰,他准已经*了锄头,填一条通往外边的路。
他受不了新来的炮灰。他们当对岸的杀手真是死啦死啦让他们看的受惊兔子,当子弹打在身上只带走一块肉而不是小命,以为只要带着枪拉屎就会永远不死。
烦啦此刻只是一个人,他从没试过一个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残影就在山下的训练场地上训练自己的“亲信”,烦啦不想去那里,从第一次看到那种训练强度,烦啦就不想再到那里去。在他眼中,那些人是未曾蜕变的丑小鸭,寒冬过后,就将蜕变成天鹅,远远的离开泥烂的朽木臭虫。
烦啦现在已经不像个阵地最高长官了,他窝在交通壕里,周围蜷了一帮什么都像就是不像兵的兵,他在打击他们士气兼之散布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