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在祭旗坡下,用锤子锤着一块石板,他打断给郝兽医修个墓碑,同时准备将有关于还兽医的相片也嵌进去,不过后来一想还是不弄的这么复杂了。
万一由于自己的原因,让兽医的墓地在将来的文化浩劫中毁于一旦,这就变成他的罪过了。
眼镜,花生米等属于他的直系手下,正招呼着其他人把石块粗略开凿一番,那是用来给兽医建坟墓的。
大家都很安静,训练场上还有人,不过他们没有在继续那种超强度的非人锻炼,相比被麦克鲁汉认为是疯子安排的训练方法,他们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嬉戏。
可无论是残影,还是眼镜等人,都无心理会。
郝兽医,是川军团唯一一个军医,老好人让他在军队里很有人缘,虽然他的医术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可无论如何,他给人的印象非常简单,是个好人。
炮灰团沉浸在郝兽医死亡的寂静中,残影快速雕刻着墓碑,心里也想着,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是灵魂离开肉体,还是整个肉体彻底消失,他期待着,迷惘着,残影渴望在这个世界看到自己的孩子,可命运让他根本停不住脚步。
认识上官戒慈,残影没有后悔,他只是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给对方一段完美的人生。
祭旗坡下的修正营地,也就是残影他们过去数百米处,烦啦们在郝兽医做医疗站的草棚里整理郝兽医的尸体,他们把他放在床上,邻床的伤员痴呆地看着他,而一幅发灰的蚊帐是烦啦他们在祭旗坡能找到的最接近于白色的东西,大家用它把郝兽医包裹了,连同他的旱烟袋,和不辣拿着的那些零碎一起裹进去。
迷龙本要给兽医准备一副薄皮棺材,不过残影那边已经叫人去买了,便歇息下来。他看着将近灰色的蚊帐,想了会儿就转身离开,准备去拿个更像样的白布来。
有时,他们会看看棚子外边死啦死啦在遛他的狗,或者说他心不在焉地跟着狗肉,被狗遛着。
在这里的人都问心有愧,所以他们无心把郝老头的下葬弄成仪式或闹剧,没有隆重到非得团座主持的葬礼,葬在一个不会落炮弹的地方,足矣。所以,死啦死啦是在逃避,虞啸卿一刀刀都砍在了点上,他只好逃避。
迷龙回来的时候,残影派到禅达去买棺材的人拉了辆牛车把棺材拉回来了,烦啦们把白色兽医连板抬放进棺材里,他们看着那个白色的人体。
白色的躯体已经成了灰色的岩石筑体,然后又成了黑色的土丘,所有人对着黑色的土丘,不辣挖了个坑,残影拿着石板走过去,用力将石板插在泥里,蛇屁股两人又用铲子把土给填上。
墓上写着:少尉军医郝西川之墓,陕西西安。
丧门星不知从哪搞了把冥纸,迎风一洒,他不洒还好,他一洒实在是寒碜得让所有人想哭哭不出来。
像所有的葬礼一样,刻板,单薄,冰冷,死人入土了,每个活着的人心里空空落落。
大家就站在那里空空落落。
丧门星抬头看了看天:“……千万不要下雨,不然,这儿就坏了。”
迷龙瞪着周围的人:“你们谁挖的坑,这么浅?你埋你自己试试看,够吗?”
蛇屁股在旁说:“不辣。”
不辣瞧了眼迷龙:“迷龙个,拿去给兽医穿的是什么?那叫绷带,不叫白布。”
蝙蝠在旁边说:“里面没有夯实,雨水一冲就没用了。”
“……”
死啦死啦蹲在旁边,一声不吭,玩命地挠着自己的头发。挠得头皮屑满天飞舞。大家在郝兽医墓前挑彼此的不是,他们争吵着。这样的场面已经有点推掇动手地意思。
郝老头也许该料理好自己的葬事再去,他是这群人中间殡葬经验最丰富的人。这里的人可以发誓都想把自己那份做好,可最后就做得越来越糟。他们只剩下把事情搞砸的经验。
丧门星发现了什么:“人来了。”
言简意赅,他说的是虞啸卿一行已经下山。正走过他们视野中的空地。
于是所有人立刻安静,没人想也没人敢在那帮冷面煞面前吵闹,何况虞啸卿那一行心情明显糟透了。虞啸卿步子很僵直,两条腿倒像是弯不过来,走得也打晃,倒要他几个手下搀着。他们走得很悲愤。冷峻,目不斜视,倒像在寒江边冰冻了整个晚上的丹顶鹤。
迷龙只好把笑闷在嗓子里:“……那孙子,刚才一直跪着来着?”
烦啦也是如此,他笑得好像咳嗽:“他恐怕……干得出来。”
克虏伯叹服:“乖乖,三个多钟嗳。”
可这个时候有一件不好的事情。
死啦死啦猛烈地挠着头,越挠越挠。都差不多要把他的脑花给挠出来了。虞啸卿们迅速上了他们的座车,虞啸卿不愿意坐。僵硬地站着,扶着枪架,唐基坐在张立宪旁边地副驾座上,然后死啦死啦猛地站了起来——这样猛烈的动作在人渣们看来意味明显,他要惹事了。
死啦死啦大声:“师座!”
虞啸卿回头,眯缝着眼瞧着他,泥人也要早被惹爆了,何况虞啸卿不折不扣是个火人。
死啦死啦就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手上拿着什么,挥了一下,手上的那玩意划着抛物线向虞啸卿的吉普车飞了过去。
那是一枚mKII型破片杀伤型的手榴弹,而且还是一周前禅达的钉子巷里,他从迷龙手上下的。
准得要命,“当”地一声,那玩意结结实实砸在吉普车的后厢,从椅背土弹到椅垫上,又从椅垫上弹到虞啸卿脚下,然后在虞啸卿脚下滴溜溜地打转。一秒钟的哑然,然后那个小车队上的人们哄的一下作鸟兽散,和虞啸卿不一辆车的何书光们猛翻下车,藏在了车身之后,和虞啸卿同车的唐基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翻身下来,他老精得很,一头扎进了车下。张立宪为自己找的是车头位置,但他刚藏好又跑了回来,想把他的师座扑倒。
他的师座一直冷冰冰地看着那枚手榴弹在脚底下打转,然后随手把张立宪摔开。“别出洋相。”
虞啸卿弯下腰,拣起了那枚没拉弦的手榴弹,对着死啦死啦摔了过去。死啦死啦没怎么丢脸,伸手接住。
虞啸卿问:“你什么意思?”
死啦死啦嬉皮笑脸的说:“有件不怕死的事情,要找不怕死的人一起做。”
虞啸卿嘴角都没动,可给人的感觉是他好像有个半个笑容:“你何不再来一次?”
死啦死啦贱兮兮地笑着:“不敢。”——可他还真就把那枚手榴弹给扔回去了,这回虞啸卿有预备了,伸手接了。然后那家伙下车,走过去,顺便把手榴弹拍在死啦死啦手上。
虞啸卿问:“上哪儿?”
两人意思明显,死啦死啦指了指自己和烦啦在山下的临时住处,虞啸卿一马当先地去了。死啦死啦拿着手榴弹碍事,随手又甩给了身后的烦啦,烦啦连忙紧紧握住保险夹——那玩意被迷龙整,再被他们当棒球扔,保险销已经有点松了。
人渣们所有人,鸦雀无声地看着,虞啸卿先进了那间屋,然后死啦死啦进去,虞啸卿的手下慢慢回神,烦啦们也慢慢回神。阿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唐基从车下扶起来。
再出现在门口叫烦啦的居然是虞啸卿:“中尉。进来!”
说完后他消失了,烦啦并没有立刻进去,他拔掉了手上那个烫山芋的保险销。把它往无人的地方投去,轰然的一声爆炸响彻了山谷。
这玩意是惹祸精变的,而烦啦也听见命运的回声。
然后他跟着进了那间自己非常非常不想进的屋子。
残影在边上看着,感觉到进入宏隔空间的时机再次到来,他拍了拍迷龙的肩:“我离开下,大概两个小时。要是有什么事,帮我顶着。”
“我怎么顶呀!”迷龙正要说呢,就看到残影快速掠去的背影,而且很快消失不见。“我……你,你瘪犊子玩意儿!”
残影先跑回自己的住所,在里面拎了几个大背包,然后又冲到外面,进入一处低矮的灌木丛,然后,通过意念进入宏隔空间。
背包里面有衣服、训练的器具、武器,还有些他培养的药材和买来的药。
让体内劲气转化成查克拉这种高层次的能量可不是开玩笑的。甚至有搭上这幅身体破碎的危险,以前残影不敢,现在无所谓了,迟来早去,都没关系。
八门遁甲!
这在火影世界都是一种禁术,何况这个世界的肉体,残影已经有了身死的准备,当然,这次进入宏隔空间主要是为了配置几种药粉,以及再试验一下,身体里面是否还有没有潜能没有激发出来。
禁术八门遁甲说穿了就是一种将潜能激发出来的方式。
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和死门,这八门就像守护人身体的卫士。
一旦肉体达到极限,它就会出来提醒人,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其实,人的身体还是可以继续的,但是大脑却被这种虚假信息蒙骗。
八门当中,开门、休门,这两种普通人经过锻炼,是可以在自然的状态下不断突破。其本质就是不断的挖掘潜能,一次一次的超越自身。而到第三门,也就是生门,到这之后,就是实质上的能量提升了。
生门开启之后,肉体拥有的能量将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增加,而此时唯一要考虑的,就是身体是否负担的起,以及这么庞大的能量,是否能全面发挥出来。
宏隔空间,哈哈喝喝的声音连续不断,残影继续着自己的疯狂锻炼。事实上,若非宏隔空间特殊的食物,他早已在这种锻炼下累的咳血了。
闲暇的时间,残影将经历放在调配药物上,或者用来练习忍具,练习手里剑、苦无的投掷技巧。
宏隔空间与外面时间对比是一比一万,外界一小时,相当于里面的一年又两个月多。
残影的身体几乎变成清风,咻咻的在地上一闪一隐,一现一没,“喝啊。”轻喝声出现,空中出现尖锐的啸声,随后,将近三十米外的靶子上,三把手里剑聚集成圈,把中心围拢,恍若众星抱月。
紧接着,残影由于速度快而变的模糊的身影突然一顿,出现在正常人眼睛能接受的范围中,同时,前面刻在宏隔空间两旁“山壁”上的靶子蓬地一声爆开。好似个肉瘤噗地一声将里面的东西飞溅出去。场面很恶心,不过,残影适应了。
“还不够。还是没有提升。肉体的力量应该还能继续提高,还能的!”
残影不知道是因为内执着还是执念,不愿轻易放弃。
另一边,了解了死啦死啦和虞啸卿全部计划的烦啦从里面跑出来,他在空地上深深浅浅地晃荡,里面两人心心相映,互视对手,烦啦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搀和其中,他看到狗肉颠了过来,用它的方式给自己打了招呼,于是烦啦蹲下抱了抱它,摸了摸它的牙——他也很觉得自己需要拥抱点什么,后来它就跟在烦啦身边晃荡。
张立宪、何书光们瘸着,但仍试图让自己像他们的信仰一样笔直,他们也知道师座大人一时半会不会出现,就在他们停车的旁边燃了篝火,顺便烘热一下带来的干粮以打发今天的晚饭。
唐基不知去了哪,据绝大多数人渣们猜测,一定是又拉了阿译去了解团里的劣迹,没个把稳的,唐基看烦啦的眼神就更不友善。
这时,烦啦把本来就没扣好的军衣拽了一下,拽做披风,让张立宪他们更加悻悻。而他则摸了摸狗肉的头,以让他们明白这回自己并不那么弱。
不辣从旁边走过,经过烦啦身边,不辣的步子很怪,僵硬笔直得像两腿间夹着什么似的。烦啦好奇的拿脚绊了他一下,他居然没扑过去,而是庄严地冲烦啦点了点头。
烦啦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准备解开:“你发什么嗔啊?”
不辣一本正经,一只手上还有跟一看就知道是从残影那边拿来的香烟:“军装不是这样穿的。”
然后他丫的伸了只手过去,反把烦啦衣服上能扣的扣子全扣上了,这让他们本来就很破的衣服更加像块破布。
烦啦真的诧异起来了:“淋雨多啦,你脑子进水啦?”
不辣叼着烟,两只手去把烦啦的扣子扣起来:“有外人在呢。王八盖子的,给我点面子呦。那些小王八盖子看着呢。不能输给那帮小鸡雏。”
他瞄一眼永远笔挺的张立宪们,并且还用力地挺一下单薄的胸脯,让自己更像个破布架子。烦啦哑然了,也无心再去解开被他扣上的扣子,甩开了他的手,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晃开。
但不辣还有闲散的兴趣,吸口了烟要离开却有晃着他的巴掌,嘘出一口青烟后问:“团长今天挨了几下五百下?”
烦啦答非所问地:“我们快要做英雄了。”
不辣颔首:“哈?他们看得起我们哝?”
天很黑了。烦啦可以离那些不知死活的同袍们远点。他又瞧见把自己堆得像要就去打仗的蛇屁股在那拔胸脯亮相,丧门星武教头似地戳那站着,刀柄上的红布在脑袋上展得似旗,一二三四五地数,豆饼像个类人猿或猿人类一样地在大翻筋斗。
丧门星声大如嚎:“虞师还有没有人能这样翻的?”
蛇屁股:“没有啦!再有我把菜刀吞啦!”
豆饼就摔了个嘴啃泥:“……翻……翻不动啦。”
蛇屁股丧门星一起捂了他嘴,小声窃急:“再翻,再翻。”
这个时候,虞啸卿在屋里叫:“纸!笔!六号地图!张立宪!进来!——余治,把美国人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