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杀来,大家终于到了底,残影和身边的死啦死啦他们望着前方。
这时,一个兵冲了上去,把枪举到一个九十度的仰角准备射击,那是不可能和上边的人比射击速度的。砰砰地几枪从大家瞧不见的上边盖了下来,最致命的一发从他颈窝穿入。肋下穿出。
大家抓着他没撒手的枪把他拖出射界,子弹还打在他的脚后跟上。前面一个和他做过同样尝试的人先已经躺在射界里,连救都不用救了。
这里的坑道几乎是垂直的,很陡的金属梯级东一折西一折地直折了上去,他们看不见的日军就在上头守着,火力并不强。但守这么个地方并不需要多强的火力。
从上面扔下来的手榴弹在大家眼前爆炸,扰得他们一身是土。残影和蝙蝠把那个伤兵靠洞壁坐着,也救不了他了,坐着吧。
那家伙也就一声不吭地坐在那捂着自己的颈窝。
残影盯着那个通道,也很麻烦,他如果能拼的话,有八层把握将上面的人击杀冲上去,但是,以那种角度,一旦中枪可不是玩的。要是击中脑壳,就什么都没有了。
手里剑的巨大弧形轨迹也不能使用,因为那个通道口子不大,地方根本无法让手里剑展开弧线飞行的区域。
残影看到大家犹豫,心里满满发狠,“不管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人不想活,没人不怕死,对残影来说,死不死倒没什么,可关键问题是,他还没完成体内劲气的转化呀,于是又想:“没关系,一次不行可以多试几次,如果只把手伸过去……能打到吧!”
他在那里犹豫,死啦死啦则半疯狂状态,唾着嘴里的土笑骂:“龙王爷爷庙奶奶!上边就是南天门!”
他其实根本就不用说,因为伤兵就是靠在从土里突兀出来的一截大树根上的,一旁的烦啦摸了摸那树根,拿枪轻砸了一下。
不辣在旁道:“石头做的?”
丧门星则一脸老成:“树生得太久了,就长成了玉。”
“那老子还屙金条呢。骗鬼。”不辣嗤笑。
但他从此就开始做弄下一块来的企图。旁边的烦啦懒得瞧他的洋相,正好死啦死啦在自己前边出馊点子。
“——干它?!”死啦死啦满是期待地看着何书光,何书光沮丧地摇了摇头,他用“扑”地一声模仿他喷出地火焰,然后让那火焰落在自己头上:“我们都会烧死的。”
那就瞧张立宪。张立宪只管摇头,屁都懒得放一个了。
残影看着伤兵神情恬静歪在墙上死去,然后转头瞧见麦师傅已经在护送下到了他们身边,麦克鲁汉神情茫然得很。大家拍他的肩也没个反应。
而这时,死啦死啦忽然开始抽羊角疯,他对着狗肉大叫:“狗!狗!杀了它!”大家瞧着那家伙,那架势好像狗肉已经把他咬死了一样。
狗肉瞧着他如看一个习惯了的怪物。无动于衷。
然后那家伙在狗肉脑袋上轻拍了一巴掌,声音也很轻:“狗肉,上!”
于是狗肉忽的就冲上了楼梯,大家瞧着它在阶级上一闪而没,像枚会拐弯的炮弹。与此同时,大家眼前黑影一闪,像是一道风一样,大家虽觉得少了什么,却无暇他顾。
死啦死啦却在鬼叫:“它咬人!小日本的狗!杀了它!”不过叫归叫,手上一点没耽搁,一枝满弹的冲锋枪抓在手上,扶持护木的手上还抓着他的霰弹枪,毛瑟二十响插在腰里一抓得的位置。
然后他开始往上冲,他刚起步时大家已经听见上边的咆哮与撕咬,以及日军的尖叫和枪声,另外还夹带着呼呼的风声和骨头被蛮力硬生生掰断的声响——这绝对不会是狗肉。
然后下面的人醒过神来,他们中的残影不见了,于是跟着死啦死啦一涌而上。
眼前还是七拐八弯的阶级,已经听见上边冲锋枪的扫射,然后霰弹枪轰轰地响了两下。当大家到来后,才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被狗肉咬过的也被死啦死啦打过的尸体,一个脖子断掉和一个肋骨明显朝前凸出口涌鲜血的尸体以及三个额头被钉了钢针的日军。
狗肉正和拿着刀的最后一个在撕咬着,死啦死啦连换弹匣的功夫也没有,于是什么东西飞射过去,从那家伙的左太阳穴进去,从右太阳穴出来,飞飚而出的鲜血像是泼出的墨汁,染在虚空的壁上。
这里有扇小门通往外边的不知处,死啦死啦的枪口指向那里,何书光这回会意得快,听着日军奔来的嘈杂声就冲了出去。然后焰光和热流从外边卷了进来,更多的人冲出去填补他,爆炸和枪声。
门小得很,一窝蜂而上要卡住的。几个精疲力尽的人的窝在那里候着,死啦死啦沉默地摸着狗肉的后腿——它也挂花了,腿上着了一枪,但那家伙一声不吭忍受着的德行真是叫其他人汗颜。
残影刚才没和何书光抢着上前只是因为蹲在狗肉身边,他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拿出一个镊子、酒精灯还有些疗伤的药。
他看着死啦死啦,死啦死啦把目光移动到残影的镊子上,点了下头表示明白,将狗肉抱住,然后在他耳边喃喃絮语。残影在时间压缩的异能下快速将经过消毒的镊子伸入狗肉的后腿中,同时在他伤口周围洒了些东西,然后快速把镊子拿出来,整个过程两秒都不到,但却拿出了一颗子弹,狗肉低声呜呜了下,好似没有感觉。
接下来残影把绷带交给死啦死啦,这家伙好像没见过这么快的手术,愣了会儿后反应过来,将药放在狗肉的伤口上。
后面上来的人一边排着队等着冲出去厮杀,一边每个人都摸了摸狗肉的头。
大家知道竹内连山养了条狗,和狗肉生得像孪生兄弟。但现在人渣们肯定,全世界只有一条狗肉,那是他们的狗肉。
张立宪也摸了摸狗肉。他一向对这条大脏狗敬而远之的:“该给它个一等宝鼎勋章。”
烦啦想也不想就问:“那你拿什么?”
张立宪就有些气结,换个时间也许就要扑将上来。可瞧了连他在内人渣们一班烟熏火燎,连土埋带血糊的,他也有些黯然起来:“打这种仗,没人还想要勋章的。”
然后他紧了紧手上的枪,冲了出去。
残影施展特别的手段,从狭窄的地方冲了上去,然后开始用一支死去同伴手里的汤姆逊对着看到的日军扫射。
他很高兴,两小时不到,倒在他手下的日军超过了两百人,而且还在增加。
经过一番厮杀后,大家终于得窥了这座妖怪一样的树堡内部全貌,从外观上它狰狞扭曲得已经超乎了现实。
永远像日军伸向中国的一只巨掌,从内里看,它、连同它其下的根基和土石都已经被日军挖空了,又用钢筋和水泥加固过,一看就结实不过的金属楼梯连接着环内周长筑造的二层环道,更高处的三层监视哨则用一个竖梯连往了树顶。从一层到二层都分布着层层叠叠参差不齐地枪眼炮眼,对外部想攻占它的人来说,那就是要命的三百六十度重叠射界。
除去那些专用于杀人的构造,它的内观乍一看很象一个工业化的机械生产车间,甚至还安装了用于吊运轻型装备的小龙门架。架子上密布着紧凑的吊索、滑轮组、射灯,让这些来自农业世界的人第一眼就觉得到了异世界。
同时,这里有很多门,很多金属门,连往他们现在还不知用途的各个房间,也连往和主堡一体的各子堡。
那些错落层叠的子堡用于把主堡本已滴水不漏的火力再度加强。
但它所有的设计都不是用来对付像他们这样从它内部的地底下冒出来的人——大家摸上来的本只是一条用于把主堡和整个工事网络连线的应急甬道。
他们从那道小门里蜂拥而出,在近距离上卖弄着自动武器所占的便宜,扫射那些正企图把重机枪和轻火炮掉头的日军,往每一个房间里扔进手榴弹,喷射火焰,惨叫从这个蜂巢结构地各个部分传来。
迷龙几个已经悍不畏死地在向二层冲刺。
在这场杀戮中。一条巨大的狗站在主堡洞开地门边,向他们拼命吠叫着。那绝不是友好。
残影停了下来,刚才的一路冲杀中,他一边用这汤姆逊,一边用着钢针,反正距离近,钢针的数量比手里剑还有飞刀要多,耗费的材料也少。
烦啦和身边的残影一样木在那里,然后迟疑地看着那条狗:“狗肉?!”
但很快烦啦知道狗肉伤了,应该是还在他们上来的地方歇息的,死啦死啦从后面上去给了烦啦一个耳刮子:“是竹内的狗!”
被人扇了一耳光的烦啦并未生气,他认为自己挨得活该,但那就没什么犹豫了,抬枪就要打,但死啦死啦向着那条猛犬发出一阵比疯狗更像疯狗的咆哮,竹内的狗愣登了一下,一溜烟跑没了。
同样要用钢针射杀的残影和烦啦一样回头,瞪了眼死啦死啦,那家伙拿着枪,却不射,向两人笑了笑,耸了耸肩,然后把半夹子弹全打在二层一个正想向他们投弹的日军身上。
于是大家也向二层突击,二层的家伙已经快被先冲出来的家伙清光了,迷龙正在猛撞一道金属门——这个白痴——冲上去的烦啦在他把自己撞傻之前对锁眼开了几枪。
迷龙检讨:“晕啦晕啦!”
他检讨却永无检讨的样儿,往下他一头冲进那个房间。
迷龙过于暴烈的动作总让人有一种他将人不久矣的感觉——尽管他动作一向这么暴烈。
残影凭着自己的感觉,朝自己发现的还有日军的地方冲去,然后和何书光到了一块儿。
他们身边有一扇金属门,残影在何书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在金属门上。何书光准备发出嘲讽的笑声,可声音还没发出脸上的肌肉首先跳了下——金属门咣当一声开了。后面的栓也扭曲的不成模样,连门框也在刚才的蛮力下有了变形。
何书光还在发愣,但残影却用极快的速度将他推开,然后将手里的汤姆逊挡在身前,连续几个变行。“当当砰”,三发子弹击在残影立起来的汤姆逊上,然后左手从腰间送出,三道黑线钻入房内的黑暗。
随后,里面传来咕噜地气管爆裂声和倒地声,倒地的何书光先前还有愤怒,知道对方是救自己后便没说话,他不可能感谢!
残影的身体化为黑影消失在门口,他冲了进去,然后里面又出现咚咚声,当何书光试探着走进去给残影支援时,残影已经出来了,手里还有几根血淋淋的钢针——他可真是一点都不想浪费。
“这里是日军放置食物的地方,看好了,别让人给毁掉!”残影随口对何书光说。
他的口气和表情让何书光想将手里的喷火器对他来上那么一下,可惜最后只能放弃。原本威力最大的攻坚武器,想着自己有很大用途的何书光和张立宪,他们的大半作用都被残影替代,作为精锐,而且还是摆弄这种高科技武器的精锐,接受不了这种结果。
就像十个拿着冲锋枪的学生面对一个那着匕首的士兵,而且还是空旷的地方,学生们知道自己一个个来大半可能不是军人对手,甚至在地形复杂的地方,他们十个人在军人眼中也是切菜一样的容易。可是,当他们在宽广的平地上被正面而来的军人放倒时,那种感觉将完全不同。
身体素质居然在正面较量上击败了十把热武器,这是何等打击。因为任何人都知道,士兵在没有了地形优势后,拉开距离的情况是不可能避开子弹的。
残影离开,去了下一个地方,而何书光则在背后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
转头看着日军放粮食的地方,何书光走了进去,里面的电灯还在,电线电灯未被残影破坏,然后何书光愣了下,这里的粮食在他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底,层层叠叠,和虞师摆放物资的地方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玛德,小日本……我烧死你们。”何书光当然只是骂上两句,这种地方肯定得让死啦死啦他们来决定,就他所见的库存,足够整个竹内联队吃上两到三个月了。
迷龙端着他的轻武器在房间里发蒙,烦啦像他一样扫视了这房间后也开始发蒙。
这房间藏不下什么的,除非角落的衣柜里能藏人,它很干净,干净得有些幽静,用的是从中国人家里掠来的家具,却摆设出一股日本味。除了桌椅、衣柜和行军床之外,它几乎是徒空四壁的,说几乎是因为它的墙壁上钉满了图:很少的地图和很多的设计图。桌上放满地也是绘图和测绘工具,没军刀,没武器——一句话,它不像一个军人而像一个设计师的家,一个忙碌而大有可为的设计师,一个日本知识分子的家。
烦啦在看着衣柜,迷龙这个莽子,就是一个短点射打了过去。烦啦在后面狠踹了他一脚,用枪筒挑开了柜门。
迷龙问:“咋的?”
烦啦低头说:“你把竹内连山整死啦。”
然后烦啦把大喜过望的迷龙扔在那,让他去对着柜子里一套被打出几个洞来的大佐军装空欢喜去吧——竹内连山显然不是个奢华的人。
而且根本是个简洁的人,他的柜子里没什么衣服。这房里也几乎没有非生活必须的奢侈品——烦啦开始端详这屋里他唯一的情感所倚:很多的照片。因为竹内显然不想为照片往屋里搬更多的家什,照片是贴在全屋唯一没贴地图的一块空墙上的,连相框子都没有,丫够节约的。
戴着安全盔在看施工图的、在收拾自己家小花圃的、年青穿着学生装的、带着老婆挽着孩子的、穿军装的不是没有,但是很少——最后一张和狗合摄于南天门某处的照片让烦啦确认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