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有如一只无边的大手笼罩着整片天空,风拂过地面的时候,将那才凋落没有多久的枫叶给吹了起来,吹得漫天都是,昏暗的灯光下,透射出一股妖异的鲜红,像血,却又比血的颜色要暗些。街道很长,一直延伸到那片漆黑后面。
漆黑,一片望不到边的漆黑,比那锅底还要黑得多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铜锣的声音和着那并不太大似有点有气无力的叫喊声充斥着整片空间,将那似有点太空了的天空填得满满的。
今夜,天空竟看不到一颗星星。
门,半掩着,射出一点点淡黄微弱的光,与门口那血红色灯笼里发出的烛光交错着。
风挤过那门缝的时候,发出了一丝丝呜呜声,不由地让人想起了一个绝美的怨妇来。
他抬头,看着那熟悉的几个符号。文字只是一种符号,对于不认识字的人来说。
那是两个很大的字,金色的,有两百年了,就和这座房子的历史一样悠久,写着的是“段府”。
他笑着,却又有点害怕,毕竟,这家人的地位是他想也不敢想的,自己连做个仆人的资格也没有,更何况是要踏进去呢?好奇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一则这家人并没有架子,很和善,二则他们的门没有关好。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当然,每一个封都的人都是。
他依旧提着那只发着微弱的光的灯笼,嘴里念叨着是谁这么不小心,便朝门走去了。
他走得很慢,很难让人不想到小偷来。
风终究是给了他一丝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又打了个哈欠。穷人总是需要兼担太多的角色,白天他的休息时间并不多,晚上却还得继续来打更。
他想马上将门带上,却发现那原来是那么厚重,自己竟然无法容易地关上。
里面是什么呢?他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他将头轻轻地探了进去。
一道黑影掠墙而出,速度之快,让他以为自己只是由于睡眠太少而产生了错觉。
花香,桂花的香味,淡淡的,却将空气填得满满的。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同样很浓,却不知道是什么,因为那已经被桂花的味道掩盖了。
里面虽然比那空荡荡的长街要明亮得多了,却也看不清什么。只是,有些宏伟总也能在模糊中不失去分毫。
在他看来,眼前的屋子就有如长在了云里,光那只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就让他把头抬得老高才能勉强望着,而那,不正是他平时仰望天空的姿势么?
人的好奇心总是难以满足的,当你先前的已经得到满足了,心中便会想得到更深层次的了解。就如我们的欲望一样,也许,停留在最低阶段才是最好的,至少,那样我们有一种触手可及的感觉,虽然没有得到,却总是不那么远。每一个梦想若是离我们离得远了,倒会给我们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因为,那时的希望已然成了绝望。
不一会儿,他已经来到了那宏伟的房子前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怪怪的味道便越浓,到他来到那房子前时,桂花的香味已经被掩盖了。
门,依旧虚掩。
这让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段府的仆人都这么不小心?如此一来的话,他倒觉得自己比那些仆人更加有资格进入这里了。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灯笼和铜锣,打门缝望了进去。
只见一人跪拜在地上,背对着自己,衣着华丽。他的身下是一滩已经有点灰了的红色液体,已经不再散开,却似乎还在动。
恶心终是顶不住恐惧。
“杀人了。”
他吓得叫了起来,跌坐在了地上,却还不断地后退着。
身后的灯笼被他弄倒了,燃了起来,马上又将房子引燃了。
一声声的“杀人了”飘荡在那漆黑的夜空里,整间屋子却还是死寂的,没有任何人应和。
他爬了起来,飞快地朝大门跑去,却又踩着了那自己混饭的铜锣,又重重地摔出了好几丈远。黑暗的慌乱中,他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他不管是什么,抓着,努力地让自己站起来,然后朝门的方向跑去。
空气里,除了那劈里啪啦的声音以及他那大声的“杀人了”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倒是那桂花的香味比先前要浓得多了。满街都是,正充斥着他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