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幻影
西京2015-10-25 03:353,225

  跟着土家汉子,我们几个走进了他们家的宅院,这是一幢三层高的木制吊脚楼,花格窗,小青瓦,木栏扶手,司檐悬空,走马转角,古色古香。前院是一层疏松的篱笆墙,后院是一排翠绿的竹林,刨木板装壁,青石板铺路,非常具有陶渊明诗文中,那幅山园田居的宁静温馨。

  一进门,我就看到一个小女孩,她的年纪很小,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她扑颠扑颠地跑了过来,她扎着一把麻花辫,她一下就跳到了汉子的身上:“阿爸,阿爸。”原来这是汉子的小女儿,她长的非常可爱,脸上肉肉的,嫩乎乎的,白白净净,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悄悄地打量我们几个陌生人。

  家里还坐着一个老头,一个妇女,他们都穿的民族服装,清爽淡雅,非常贴身,比起我们几个穿的汗衫,我们简直就是土鳖了。

  汉子介绍了一下我们,那个妇女应该是汉子的老婆,她长的不是十分好看,但是给人一种很舒服,很亲热的感觉。

  这时,那个船夫走了进来,他大概是整顿好船了,他也不再打赤条了,他不知从哪弄了一件白格子的带花边的小褂,看来他也是个土家族的。

  汉子的老婆非常客气,她招呼我们上座,然后端来了油茶汤给我们解渴,随后饭菜就摆满了一桌子。土家人是非常好客的,我看着桌上那丰盛的菜肴,我看别人还没有拿起筷子,我的手都有点儿开始抖了,有点等不及了。

  汉子说:“嘿嘿,吃啊,啊,大家都饿了,没什么招待的,呵呵,将就一下啦,老大爷啊,这位是我的父亲啦,你们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吧。”

  很快,我们就边吃边聊了,全然忘了刚刚在小溪里的那场惊悚的遭遇,连那个船夫也滔滔不绝地和汉子聊起来了,还时不时地逗一逗他的小女儿。

  我吃饭的时候是不爱说话的,我怕噎着,我看他们喝着糯米酒,推杯换盏,我就死命地吃,糌粑老腊肉,蕃茄炒鸡蛋,酸菜蘑菇汤,石耳老鸭煲,猪肉沾大椒。哎呦,我吃的满嘴都起泡了,这菜辣的呦,嗷呦,不过幸好啊,我还是有点底子的,我们井冈山发扬毛主席的传统,向湖南人民学习,不然,不然我就只能干咽口水了。

  不过,我虽然吃的跟猪一样,我还是没有忘记留神瘦鬼,我倒要看看,这小子他到底是神仙,还是不爱吃人饭。

  在我的余光中,我瞥见他端端正正地坐着,好像十分别扭,他拾起筷子,沾了几下鸭头,又沾了几下糌粑团,却始终不往嘴里送,不过,他还是吃了几筷子青菜,他只吃素菜。

  哎呦,他还是素食啊,老头跟我说过,他们两个老家在江西龙虎山,瘦鬼从小就跟着老头,他是一个孤儿,老头把他带大的。

  那个土家的妇女大概是看出了瘦鬼吃相不大自在,她皱了皱眉,温柔地说:“这位小兄弟啊,呵呵,多吃一点嗷,你怕辣是嘛,我给你做一份不辣的好吗?”

  我本以为那个瘦鬼会很冷漠地说:“不用。”没想到,他忽然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说:“哦,谢谢,不用了不用了,我只吃素的,我从小就这样的。”

  哎呦,这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啊,瘦鬼他什么时候也懂得人间温情了,搞的那个妇女都不好意思了,我心里隐隐地,我就感到有点怪异了。

  那个老头没有参与我们小辈的说话,他和那个土家老汉自顾自地聊着,刚进门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老汉不爱说话呢,没想到,他比他的儿子还要能扯。

  我一边吃的天旋地转,一边高高竖起耳朵,我听,我倒要听听老头和那个老汉都在聊什么,我觉得老头他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就听老头说:“来来来,老哥,干杯,嗯,这酒好喝啊,好甜啊,菜是辣的,酒是甜的,乖乖,两股力道往肚子里一撞,赛马啦,哈哈。”

  那老汉摸了摸一嘴的油:“呵呵呵,我老汉年纪大了,赛马赛不动了,不过老弟你要想骑,我们家有一匹白马的。”

  那老头说:“嗯,回头我试试,唉对了,老哥啊,我常听人们讲啊,越是风景美的地方,越是有神话传说啊,是不是这个样子啊,说说看呢,呵呵,你们土家寨这么漂亮,有没有什么爱情方面的。”

  那老汉顿时就大笑了起来,露出了空空的嘴巴,他的牙齿居然都掉光了,他咂了把酒,说道:“嗷嗷嗷,爱情没有啦,不过啊,老弟啊,我跟你讲啊,我们这里啊,确实有一个故事的。”

  我一口肉含在了嘴里,顿时就停住了,我看到身旁的瘦鬼刚要夹青菜,也突然顿了一下。

  那老汉清了清嗓子,把嗓门压低了一点,我发现老年人说话,说到他们觉得重要的事情,总喜欢这么做。

  “老弟啊,我跟你讲啊,在我们山寨啊,小孩子都听过一个故事,呶,我的小孙女,小娇娇,她都晓得。”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她坐在她阿爸的腿上,扭来扭去,十分调皮。

  “我是个汉人,不过我们家的祖上早就和土家族混杂了,在我老汉年轻的时候啊,我们山寨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靠河,我们大部分都住在丛林里面。我们山寨的后面,有一座非常古怪的山,那个山不是很高,但非常奇特,它长的啊,就好像那个阎王的脸,我们就叫它阎王山,哎呦,可怕的很呐,我们谁都不敢上去,连靠近都不敢。这还不算什么,一到晚上啊,只要天一擦黑,那个山里面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哭声一片啊。”

  “爷爷,爷爷你哭什么呢,阿妈,爷爷哭了。”小女孩忽然打断了老汉,她天真地掏出了一只花手绢,就用力地想伸过半个桌子递给老汉,嗷呦,这下子,全桌子人都笑了,连那个瘦鬼都咧开他的“金锁”了。

  大家逗了一会儿小丫头,然后老汉又接着说:“老弟啊,你晓不晓得赶尸啊,在湘西那边很神秘的,现在基本上看不到了,在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乖乖,多的不得了啊,几乎每个礼拜都能看到一群赶尸的人路过我们寨子。嗷呦,那些人很恐怖啊,不吉利啊,那些死人不晓得他们怎么*控的,规规矩矩地排着队啊,我们谁都不敢让他们进屋子,吓人啊。他们呢,唉,也无所谓,晚上就睡在了野外,你睡野外也就算了,你晓得啊,你晓得他们睡哪吗?”

  老头立刻说:“额,阎王山。”

  “对呀,他们哪里睡不好,就往那个阎王山钻啊,一钻进去,就不见了,我们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那个时候,年纪轻嘛,血气方刚啊,我还想稍微靠近一点看一看,那些赶尸的,还是很吸引眼球的,年轻人都很好奇嘛,结果,嘿嘿,被我老爹给打了一顿,打的我屁股肿起来了,呵呵。反正不管怎么样吧,这些赶尸的,进了阎王山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我们大伙就猜啊,要么就是在里面迷路了,被鬼捉去了,要么,就是从后山走掉了,因为那地方,我们谁也不敢去,所以,也就无法搞清楚了。”

  老头的眼睛立刻就放光了:“哦,神奇啊,神奇啊,我们搞民族文化研究的,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啊,老哥,呵呵,你能说说吗,那个地方,在哪啊?”

  “我劝你不要太好奇了,大爷。”

  那个船夫忽然插嘴了,他似乎是有意针对老头一样,在船上的时候,老头问他话,他搭都不搭理一下,现在呢,又冒冒失失地,似乎想掐断老头的好奇,为什么呢?

  老头显得有点尴尬了,他一只手端着酒杯,喝也不好,不喝也不好,不过他人老皮也厚,又领教过一次,老头自嘲地笑了笑,碰了一下老汉的杯子,表现地很放松地说:“噢,噢是嘛,嗷呦,我们研究民族文化的,我们工作的最大动力就是好奇嘛,我们就是要挖掘神秘现象,排斥封建迷信,还事物一个本来面貌嘛,我说大兄弟啊,我们要敢于面对邪恶啊,俗话讲的好,邪不压正,我们不能迷信啊,我们要相信科学啊。”

  这时,那个老汉插上说:“呵呵,老弟啊,水丘他做事谨慎,向来就这样子,我跟你讲嗷,那个地方啊,不迷信也没有办法啊,太邪了,近些年倒是安顿了一点,也很少听到哭声了。老弟啊,你要真有兴趣,我带你去隔壁一座山上,我们可以对山眺望,那还是可以的。你有望远镜没有啊,没关系,我有的,我年轻的时候啊,我老爹死活不让我靠近,我就想了个办法,从解放军叔叔那里,千叨万叨,那个解放军送给了我一个望远镜,军用的,看的很远的。”

  老头立刻就兴致大发了:“那感情好啊,哎呦,来来来,老哥啊,我们再喝一杯,土家族的酒就是地道啊。”

  中午时分,几个人一起上了山,那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山上密密麻麻尽是树林,老头和老汉走在最前面,瘦鬼和我跟在后面,土家汉字牵着一匹马,也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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