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总的来讲,还是蛮不错的,我热心,我善良,我正直,为朋友是倾囊相助,在所不惜的。可是,哎,我就是一遇到问题啊,尤其我独自面对的时候,我往往,我就要掉链子了。
我既然怀疑那个瘦鬼,我就应该坚持下去,至少我该旁敲侧击地问问,试探一下嘛,我怕什么呢。可是呢,嗷呦,我这个不争气的大脑,马上就左右分化了,稍微一犹豫,两边就对立了,我呢,自然就表里不一了。就这一点,和三哥比起来,那就差老远了,好歹好歹,我也是经历过一场“鬼门”之旅的,怎么这个胆子,就始终大不起来呢。
不过一想到三哥,我顿时醒悟了过来,我赶紧说:“哎,哎哎,我三哥的病,你说你能治的,你真的能治?”
那老头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肯定地点点头,忽然,他似乎又反应过来了,他又赶紧地摇了摇头,他咽了口吐沫,他说:“额,你三哥,我见过几次,在山上的时候,哎,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癔症病的一种啊,那是在极端环境下,由于特殊的能量干扰了脑电波,造成的神经混乱,你说那个洞能吞人,是吧,唉,那就对了。但凡得了这种怪病,哎,那就是烧钱的呀,这种病的治疗,那就得小米熬粥,一点点,一点点地加热,急不来的,富贵病啊,要很多很多的钞票的,而且啊,不是一般的医生能治得好的,那要找,那就得去北京找那位陆神医呀。”
陆神医?北京?哎呀,昨天在那个县医疗所,那个小大夫也跟我说,他说要根除我三哥的病啊,那就得去北京某某大医院,找那个叫,叫什么陆启峰的大夫,这开销啊,那至少得50万以上。这什么陆启峰的,他什么来头啊,他疯了吗,狮子大开口,也不能抬这么高的价吧,癌症么,也不见得要这个数啊。
但听老头这么一讲,我还是,我感到了我被欺骗了,这两个油棍子,一老一少,玩我啊。尤其那小子,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像个哑巴,老是不停地舔舌头,搞不懂,不晓得他怎么有这么怪异的习惯的。
我非常不爽了,这老头滑头的很啊,我有点恼火地说:“哎,哎你怎么能坑人呢,你不是说能治好我三哥的病么,哎你怎么,怎么又让我去找什么什么大夫了,还北京,还那么远,你什么意思啊你。那你让我来干嘛,噢,让我继承你们济什么派吗,哼,让我跟你们一样,天天呆在这个小黑洞里啊。”
那老头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地笑了起来:“噢噢噢,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了,怎么能让你住这个破洞呢,这不过是我和花子藏身的一个据点。额,你先听我讲,我是说我能治,但这个治也可以是个形容词嘛,是吧。哎,辰北啊,既然话说到了这里,那咱们就说到了重点了,既然我们的误会也基本上弄清楚了,那我就好好地跟你讲一讲,我找你的目的,好吧。”
老头说到这,我似乎听出了点什么不对,是的,是的,不过,至于什么地方不对,我还没有想明白,但是那句话,什么“这不过是我和花子藏身的一个据点,”这什么意思,藏身的据点,他,他藏什么呀,光明正大,光明磊落,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还在想着,那老头又继续往下说了:“额,你三哥,你放心,啊,治病我虽然不怎么会,我们济公派原本也是重医术的,当年的道济禅师,不就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吗,但是,到了民国初期,顺应时代的发展,我们济公派的重点,也就逐渐地变了,呵呵。辰北啊,那个陆神医,他有一个嗜好,也是我们每个人天天都做梦的,就是钞票了。哎,我看那,依你三哥的怪病,少说也得6位数吧,几十万的,不是个小数啊,再说了,这病啊,那都是相通的,是不能拖的,你看你三哥,都这么久了,病情是反反复复,这么下去啊,后果很严重的呀,不是我吓唬你,保守点地讲,菩萨保佑,也是个脑瘫啊,你难道想让你三哥变成那样吗。”
嘿,这老东西说话是越来越冠冕堂皇了,我终于悟出了点什么,狗日的,什么狗屁顺应时代发展,搞的自己多与时俱进一样,不过也正是这句话,我终于听出了点苗头。
不好,不好,我顿时就觉得浑身一麻,哎呀,我好像,我好像是进了贼窝啊,这两个油棍子,他们不会是逃犯吧。我越想越觉得就是了,藏身的据点,藏身的据点,这,这不是逃犯,那还能是什么呀。我当即就觉得脑袋一懵,脖颈一凉,我哑然失色了。
他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心里暗暗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用力地紧了紧身子,我下定了决心,妈的,这老东西,忽悠的我都快摸不清南北了,老是拿三哥的病来游说我,真他妈狡猾。
我鼓足了勇气,我终于说道:“说实话吧,直说吧,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别绕弯子了,我出来也好长时间了,再不回去,我父母可能要怀疑了。”
“倒斗的。”突然,一个尖细的声音,就低沉沉地从墙脚的方向飘了过来,我一愣,侧脸一看,那个瘦鬼还是古怪地坐着,舌尖一伸一缩地在嘴角摆来摆去,刚才,刚才是他在说话吗?哎呦,没错,是他,没错,就是他,这小子,正诡异地盯着我看呢,他似乎一直就鬼鬼地看着我,没移开过半点,我只和他对视了两秒,我就赶紧地移开了目光。
我还以为他真是个哑巴呢,他居然会回答我的问题,居然还抢在了老头的前面,好像他不说,老头就不会讲一样。
“啊,倒,倒什嘛?”我头一回听到这么怪诞的名词,我没有理解,我只好用眼神询问老头,老头瞄了我一眼,他就笑了:“哦,呵呵,就是盗墓,盗墓啦,呵呵,哎,辰北啊,你先不要说话,啊,你先听我说。”
老头看到我嘴巴立刻鼓了起来,立马就明白了我想表达什么,他是想让我听他先解释呢。
但我还是无法克制地吐出一句:“什嘛,盗墓,我,不行,不行不行,盗墓,盗墓那是违法的,我不干。”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瘦鬼“刷”地就跳起来了,他像个弹簧一样,跳的老高,这次,老头子没来得及制止他,他就箭一样地射到了我面前:“你不干?”
他居然反问我,我立刻又闻到了那股烧棉花的味道,他的强调阴阳怪气,却又毫不起伏,平淡地几乎像个死人。我,我吃惊地张大了嘴,我还想挽回点面子,但是,但是我竟然惶恐地说不出话了,我似乎还真的就怕他了。
这时,老头终于帮我解围了,他把瘦鬼拉到了一边,然后冲着我露出了满嘴的黑牙,他亲和地看着我,仿佛我眼前就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但我非常清楚,这个老东西,他又要来装好人了。
果然,就听他慢条斯理地说:“我说先听我讲嘛,我讲的没有道理,你再反驳,是吧,哎。这倒斗啊,也就是盗墓了,虽然名义上有失道义,但是,你理性地想一想,也是有情可原的嘛,是吧,哎。辰北啊,你也是念过书的,你学过历史了吧,你难道从没有对古代帝王的暴政,有过不满吗,你难道没有对老百姓的水深火热,感到过同情吗?”
呦呦呦,盗墓还盗出理由了,还把老百姓搬出来了,我忍不住抿了抿嘴巴,我差点儿没把早饭给喷出来,这老家伙,他没去当间谍,没去搞特工,真是可惜了。
我避着瘦鬼那冰冷的目光,我插话道:“那又怎样,那和盗墓有什么关系,这分明是两码事嘛。”
“唉,怎么是两码事呢,你要理性,拨开传统,理性地分析,你听我说啊,你想啊,一个君王,他在位的时候,荣华富贵,至尊无上,那已经够奢侈了,该满足了,他死后,还要把生前的宝贝财富通通带走,一点儿也不给天下苍生留一点,这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们拿走一点,那是给他的灵魂赎罪,减轻他在地府的忏悔,我们是帮他呢。我们倒斗界,有一句俗语,叫‘倒斗不为财,拿财为消灾’。我们从墓室里带一点货出来,也是给那些土皇暴君消灾嘛,物极必反嘛,人不能太贪嘛,大家分上一点,反正他死了也用不掉的,不是吗,咱们倒了斗,卖了货,有了票子,那不等于间接地给你三哥治病了,别说几十万了,运气好啊,倒出高级货,几百万几千万都不是问题啊。有句话说的好啊,宝贝放对了地方才叫宝,放错了地方,那就是个垃圾,懂吧,哎。”
嗷呦,这,我,我简直,简直不晓得该笑,还是该哭了,我老七,活了有20几年了吧,我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有理有据的不要脸,我惊诧地看着老头,我竟然,我竟然不自觉得,我就点头了。
那老头一瞧我,立刻就堆满了笑,那脸上皱的像一坨猪粪,“哎,对嘛,这才对嘛,是吧,呵呵,同意就好,同意就好啊,咱以后啊,就是同门了,辰北啊,以后啊,你就叫我师父吧,呵呵,我答应过我师父,我要把你培养成我们济公派第一千两百三十七代传人,我给师父拍过胸脯的,我一定说话算话的。呶,花子呢,就是你师兄了,我们以后啊,就是一家人了,大家一起倒斗,一起逍遥,岂不快活吗,人生不就这回事吗,得过且过,有好的过,傻子才不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