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宾带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柳庄,径直来到十字路口才停下。
说是来迎亲,其实什么也没有带来。队伍里除了一辆马车的车轿里是空着的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有的就是那支凶神恶煞的队伍里的一个个手持兵器的士兵,还有就是带领这支队伍的这个阴沉着一张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齐宣王的代表恭宾。
地保见状心中不免有些发怵,他对英瓜老爹说:“这哪里是迎亲哦,明明就是来抢亲嘛。”
英瓜老爹瞪了他一眼:“胡说,你没见过国王娶亲么!”
这时候,恭宾已经下马来到十字路口空地上的彩台前。以临淄知县为首的一干人等立即迎上前去,向恭宾叩头行礼。大伙儿知道,这恭宾虽然不是什么官儿,也没有挂一个准确的头衔,但是齐宣王的贴身近伺,也就是相当于现在的贴身秘书,在齐宣王面前是说得上话的人。那齐宣王不论到哪儿都要带上这个恭宾,足见其人在齐宣王心中的份量。
在众人簇拥之下,恭宾大人迈着方步登上彩台,昂首挺胸地坐在正中间那张太师椅上,气宇轩昂地用豆鸡眼向台下围观的人群打量,然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嗯、嗯,这个新娘子怎么不见人影哪?”这个时候恭宾还没有真正摸准齐宣王究竟要把无盐女娶进宫中做什么,所以他就不敢贸然地称呼什么妃什么嫔,反正还没有过门,就称呼新娘子最合适了。
台下的知县立即用眼神询问亭长,那亭长又转身打量地保。这地保平生没见过几回大官,他也搞不懂这恭宾究竟是个什么官儿,见到他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腿脚就难免有些不听使唤,嘴巴就更加不听使唤。亭长一瞄他,他那嘴唇就不停地抖动,抖了几下也没抖出一句话来。旁边的英瓜老爹赶忙上前一步向恭宾叩头道:“回大人话,新娘子刚刚收拾完毕,正在来的路上。”
“嗯、嗯,那就快去催一催。”台上的人仿佛还是用鼻孔在回答。
英瓜老爹转身拉上地保就朝庄子西头无盐女的屋子走。到了无盐女的屋里,地保的婆娘和庄里另外几个女人早已将无盐女打扮完毕,正等着迎娶的人前来迎接。
一见只有地保和英瓜老爹二人进来,地保的婆娘就咧着嘴唇发起了牢骚:“什么王公贵族国王大人哦,连顶轿子都不来啊,这也有点太那个了吧。”
另外几个女人也跟着起哄:“彩礼还没见着哩,咋就要想接人走啊。他王宫里也太抠门儿。”
地保只好向她们解释说:“国王没来,来的是专门接人的。现正在十字路口等着哩。”
几人女人更加不买账了:“拉倒吧、拉倒吧。咱柳庄的人就这么好欺负啊。”
说着说着,几个女人就要过去解下无盐女头上的装扮。
站在一旁闷着头喝水的英瓜老爹见大家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就放下茶碗招呼道:“大家伙儿别再添乱了。今儿这亲事是国王定下的,那是说悔就能悔的吗。再说,人家接亲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咱不能让别人说闲话给咱柳庄找不自在是吧。我看这样,钟姑娘如果有什么话要说,老汉我可以厚着脸皮去向他们说清楚。”
众人于是就把目光转向无盐女钟离春,等着她表态。
坐在长条木凳上的无盐女慢慢地站起来,向地保和英瓜老爹行了个礼,又转身给大家伙儿行礼,然后款款地说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四处漂泊,饱尝人间沧桑。来到柳庄,得到乡亲们的帮助照顾,一晃已经二十余年,内心早已把柳庄作为自己的家乡,早已把乡亲们当作亲爹亲娘。此番进宫,我一不为名二不为利,更不在乎什么彩礼排场。况且皇宫深重,前景难以预料,是福是祸,听由苍天安排。”
说罢,她向英瓜老爹再施一礼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稀罕什么彩轿车马,只求老爹借我毛驴一匹,我自进宫便是。”
众人闻言尽皆惶然,唯英瓜老爹长叹一声道:“谨遵娘娘安排!”
少倾,地保、英瓜老爹及众婆娘簇拥着端坐在毛驴之上的无盐女向十字路口逶迤而来。
已经在十字路口彩台上顶着太阳等得不耐烦了的恭宾等人一见到泰然自若地坐在毛驴之上的无盐女,立即打起精神上前迎接。
恭宾亲自拉住毛驴的缰绳,毕恭毕敬地说道:“小人给新人请安。恭请新人登车上轿。”
无盐女答道:“一切从简,车轿请回。我是农家出身,就坐这驴子进宫。”
莫名其妙的恭宾刚要骂出“岂有此理”的话来,可还是耐着性子劝道:“登车坐轿,这是新人进宫的规矩,恕小人不敢失礼。”
无盐女坐在驴子上面毫无表情地回道:“骑驴进宫,这对我来说已是奢侈之举。宫里的规矩也不能强人所难。”
恭宾此时已是无能为力。他回头狠狠踹了一脚身后窃窃发笑的知县,然后恶声恶气地叫道:“给新人让道开路!”
随即,由宫里来的那支队伍开道,护送着无盐女的毛驴朝着临淄方向匆匆而去。
迎亲的队伍终于转过前面的山坡,看不见一点踪影了。英瓜老爹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旁边的地保说:“这女子不容易,更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