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专案组查案的时候,齐缗王让柳下聪负责相国府的工作,柳下聪就到相国府来过。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真正成为相国府的主人,他那个时候只是想完成齐缗王交给的任务,不要让相国府因为代理相国受审查而影响了工作停止了运转。所以多多少少带得有一点就事论事的意思,没有去想更多,没有去想相国府的长远,也没有去琢磨这里的人,琢磨这里的环境、氛围以及其他种种。现在不同了,现在他是以主人、主宰的身份进来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按道理说,相国府就是一个办公的地方,象孟尝君在这里主政的时候,那是真正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不要说家属,就是父母师长来了也对不起,只能到对面的茶馆里见上一面,而决不能进入“国事重地”半步。但是以前那个代理相国把规矩立坏了,不仅闲杂人等可以打着代理相国的招牌随意进出,那代理相国的家属还公然就住到了堂堂的相国府。先是老婆进来,接着是儿女进来,再接着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三舅二外公的什么人都来了。代理相国觉得家属和亲戚从大门口进出不方便,专门把相国府的东墙开了一道口子,修了一道东门,作为他家属和亲戚们的专用通道。搞得一个相国府乌烟瘴气的。
齐缗王正式明确柳下聪当这个新的代理相国以后,原来相国府的内务官就主动来找过柳下聪,一是因为要提前看望看望新领导,拍拍新领导的马屁。二是因为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提前衔接,比如代理相国的家属安排生活起居等等。那内务官还主动告诉新领导说,以前那个相国及其家属所用过的东西统统一律全部彻底地清理干净了,现在所有的家具和一应用品都是新近添制的上品,就等着新领导试用。如果不满意,还可以立即更换。谁知这个内务官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无缘无故地还挨了一蹄子。柳下聪责令他立即把东西撤掉,把那个东门封了。弄得那个内务官灰溜溜的。
内务官的名字叫何用,是个老人儿,还在孟尝君当相国的时候就在相国府里混,到柳下聪代理相国时已经是一个三朝元老了。在相国府当内务官,与现在首相府总理府的办公厅主任差不多,在相国府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角色。在前两任相国手里,这个何用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主人,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柳下聪给了他一个软钉子以后,何用心里就很郁闷,他觉得新相国的城府很深,自己又是前两任相国用过的人,心里就特别害怕出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情况。因此情绪上就有些低落。实际上他也摸不准新相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需要观察。
这一天是柳下聪到相国府正式上任的第一天。一大清早柳下聪夫子庙的家门前就来了不少人。有威武的士兵,有豪华的车轿。柳下聪开门出来还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何用看到柳下聪的屋门一打开就颠颠的跑上去迎接新相国。柳下聪就不解地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何用答道:“我代表相国府全体人员前来迎接相国大人走马上任。”
柳下聪又问:“这些士兵也是来迎接我的么?”
何用回答:“士兵是专门给相国安排的保卫人员。按照规定,相国大人的保卫级别仅次于齐王,属于一级保卫的范围。相国大人如果觉得保卫人员数量不够或者力量不强,小人这就安排更换和增加。”
柳下聪说:“你也不要再费心思了。今天你既然这样安排了,我就坐一回吧。不过,从明天开始,士兵也不要来了,车轿也可以免了。我虽然代理这个相国之职,可我仍然是一个芋手,我可经不住这么大的排场来折腾。”
到了相国府,一大群府内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列队迎接他们的新领导。柳下聪出了车轿头也不回地就朝里边走,把一大堆人僵在那里不知所措,何用只好挥手让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进了相国府的大院,柳下聪并没有立即到何用给自己准备好的办公室去,而是沿着里边的小路把整个大院溜达了一圈。然后在那一大片前任相国的家属亲戚们进出居住过的屋子跟前站定,对跟在身后的何用说:“你把这地方收拾一下,让那边几个挤在一起办公的单位搬到这里来。”何用赶快答应着就落实新领导的第一个指示去了。
还在专案组查案的时候,柳下聪就对这相国府里的情况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那个栽了水的代理相国曾经为相国府的办公问题提交了很大一笔财务预算,所列科目就是相国府内设单位的办公场所的改造和扩建。科目列上了,钱拨过来了,但那些内设单位的办公条件却一点都没有改变,钱都被他用在家属院亲戚房的扩建装修上。这事儿相国府的人个个都心里有数但又人人都敢怒不敢言。那几个内设单位就挤在一起办公,弄得很不成个样子。
柳下聪的这第一个指示在何用那里得到了迅速落实。当天上午这几个单位就搬进了新的办公地点。那几个内设单位的人一边搬家一边就面露喜色地夸新相国的新作风。其他单位的人也都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新相国与前任相国就是不一样。
一晃就到了中午。柳下聪还在自己办公室浏览文件,何用进来小声地向他报告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问新相国是在院内吃还是在院外吃。柳下聪放下文件不解地说道:“什么叫做院内吃什么叫做院外吃?”何用就向他详细地解释了院内吃和院外吃的不同以及整个相国府工作人员的午餐问题。原来这相国府虽然是齐国最高的行政机关,里边工作的人不下几百,但中午的吃饭成了一个长期没有解决好的问题。那时候的衙门里的作息时间是全天连轴儿转,中午是不休息的。这就有了一个中餐如何解决的问题。孟尝君当相国以及孟尝君之前的若干相国手里,相国府都整了一个简易食堂。一到中午就以敲钟为号,几百人一起到食堂补充能量。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众口难调之下,时间一长必然就有很多人说空话,伙食的质量本身也一时好一时差。前任代理相国主政以后,为了平息矛盾就把食堂取消了,改为发补贴,让几百人自己想办法解决中午的吃饭问题。这个办法刚开始的时候得到很多人的欢迎,大家口袋里又多了几个散碎银子,当然就高兴得很。可没高兴几天问题又来了,几百个人总不能把银子捂起不动、饿着肚子不吃啊。要吃的话又上哪里去吃呢。于是,一大批小商小贩和饭馆茶楼就应运而生。在相国府的对面,整整一条街上,这一年把时间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饭馆几十家。一到中午,相国府里的钟声一响,人们就象潮水一样涌向大门外的饭馆餐厅。而作为相国府最高首长的代理相国,他的中餐问题既可以到外边的餐厅里去解决,也可以让餐厅的伙计送进府里来。何用把情况大致介绍完了以后就用征询的目光望着柳下聪,那意思是你看是送进来还是出去吃呢。
柳下聪想了一下说:“那就出去吧。”
于是柳下聪就在内务官何用的带领下出了相国府的大门,来到了大门对面的那条大街上。
一边走着何用就一边给柳下聪介绍这条大街的基本情况。这条叫做四旺大街的街道其实也是前任相国起的名字,寓意是四季兴旺。自从前任相国改变相国府午餐供应之后,这条大街就由原来的十来家小商小贩一下子迅速发展到现在上百家店铺,吃的穿的用的加上娱乐休闲的什么都有了,在临淄城里的繁华程度已经超过了十字大街和王宫所在地的广场。
何用一边说着,柳下聪一边听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卖烤饼的小店铺跟前。柳下聪一看店铺虽小但还干净,除了烤饼之外还有稀饭面条供应,于是就停下脚步对何用说:“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
何用“这、这”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柳下聪就走进里边靠窗户的一个位置坐下了。何用跟进来说道:“这、这,这里行吗?”
柳下聪说“有什么不行的呢,不就是吃顿饭吗,哪来那么多的讲究。”
何用无奈地坐下以后,柳下聪就随意点了烤饼和稀饭,外加一碟泡咸菜。
店家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动作很是麻利地很快就把东西端上来了。柳下聪也不多说,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吃了一个烤饼,喝下一碗稀饭之后,柳下聪说这稀饭好喝,让店家再来一碗。那店家听见客人夸奖,就满脸堆笑地转身到厨房又去盛稀饭。就在柳下聪静静地等着喝第二碗稀饭的时候,那店家却端着稀饭在那里“哎哟”一声摔了个大跟头。柳下聪抬头一看,店家的面前虎彪彪地站着一个大汉,那大汉踢在店家肚子上的脚还没有收回去。
紧接着就听见一声叫骂:“哪里来的狗东西,敢在大爷的地盘上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