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店家还没有站起来,那大汉的一只脚就踏到了他的背上。只听那店家在地上不住地向大汉说好话:“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初到此地,今日第一天开张,还没有来得及孝敬大爷。月底结账完毕小人一定孝敬大爷。”
那大汉用力踩踏两下后骂道:“放屁,今天才几号,要等到月底恐怕黄瓜菜都凉了。老子的规矩是先交钱后做生意。今天必须交钱,不然就给老子滚蛋。”说完又是一阵狠踩,直叫那店家在地上叫唤不止。
这个时候,店家的老婆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捧着两锭银子对大汉说:“大爷息怒,我们确是今天才开张。大爷先把我这里准备进货的钱拿去吧。”
大汉接过银子松下踩踏的脚,悻悻地边走边说:“算你识相。记住了,每个月是月初就交钱的。”
柳下聪见状就起身要上前去问个究竟,可何用拦住他说:“大人休管这等闲事。这是这个地方的规矩,凡在此地做生意的都必须向这街上的四大天王交纳费用。这是他们生意人自己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妙。”
柳下聪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四大天王?”
何用于是就向柳下聪详细介绍了这四旺大街的情况。何用说,这四旺大街本来是临淄县衙管辖的一条街道,但县衙人手有限管不过来,所以这街上扯皮斗殴的事就经常发生,整得成天乌烟瘴气的。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四个江湖上的人,这四人是一伙的。他们看中了这条街的商业价值,就在这街上立下脚来专门收取商家们的保护费,同时也兼管这街上的秩序。县衙那边见这些人管得比自己好,省得*心,就默认了这些人的存在。所以现在这四旺大街一般人都改称为四王大街。
柳下聪听后沉思了一下就说:“哦,帮政府做事是好事嘛,但不该向人家收什么保护费啊,用这种手段收保护费更是不妥。”
二人从小饭馆里出来以后,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却不料旁边不到二十米远的那家豪华饭馆里一窝蜂地涌出了十来个相国府的人。柳下聪抬头看见这伙人个个面经耳赤,一路搀扶着朝隔壁一家茶楼走去。茶楼门口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迎接,为首那人还伸手在那姑娘脸上摸了一把。柳下聪就把脸一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用急忙闪在柳下聪身后把嘴巴附在柳下聪耳朵上说道:“此人是相国府里的卫士队长,名字叫田春,专管相国府的安全保卫。”柳下聪见何用有点神秘又有点紧张的样子,就把眼睛一愣,意思是你这是怎么啦。没想到何用说完那几句话以后,也不管自己的最高领导是个什么态度,立即就退后几步,然后一个后转身,急急地隐进了相国府。
接下来的一个月左右,作为相国府最高领导的柳下聪每天中午都到四旺大街吃饭,对四旺大街的基本情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这天又到中午了,柳下聪正准备叫上何用一块儿出去,何用却慌里慌张地跑来向他报告说四旺大街上出事了。原来那烤饼铺的店家因为生意不好,没有及时交纳保护费,被那大汉和一伙四大天王的喽罗痛打了一顿,一条胳膊被打残了,店里的家什也被砸得个稀巴烂。店家在临淄乡下的亲戚不服气,老老少少的来了十多个,要找打人的大汉讨个说法。现在双方正在那里僵持着。柳下聪立即叫何用去通知田春,要田春出面先把事态控制下来再说。自己就带上两个卫士急匆匆地出了相国府的大门。
事情其实发生得很快,持续时间也不长。当柳下聪赶到烤饼铺的时候,四大天王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躺着的就是那些从乡下来打抱不平的十几个乡亲。这十几个人躺在那里把一条大街都堵断了。有的在那里不停地叫唤,有的在那里不住地挣扎。店家的老婆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围观的人有认识柳下聪的就朝他喊道:“相国大人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堂堂大齐国都,相国府门前,怎么就会有人公开打人杀人哟!”还有的人说:“什么相国哦,说来说去都是他们一伙的。不是这些当官儿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他们哪会有这样猖狂!”就在柳下聪十分难过十分不安地听着人们数落的时候,何用从相国府里出来了。柳下聪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田春呢?”
何用抖抖擞擞地答道:“禀大人,田队长不在府里,可能是到外边吃饭去了。”旁边有认识田春的群众就说道:“你找田春田大麻子啊,刚才还看见他跟人在前边酒楼上喝酒,这会儿恐怕是酒足饭饱之后又到哪家茶楼找姑娘伺茶去了。”
柳下聪听到这个说法心中不禁鬼火直冒。他就对那答话的人说道:“烦请先生带我去看看吧。”说完拉起扭扭列列的何用就跟着那人往前边的茶楼走。
刚刚走到那处茶楼的外边就听到茶楼里一片惊叫,还没等柳下聪明白过来,二楼的窗户上就飞出一个茶杯。那茶杯不偏不倚,恰恰就砸在柳下聪身后何用的头上,何用还没叫出声音来头上就冒出了一股鲜血。紧接着就看见窗口上飞出一个打扮入时的姑娘,只见那姑娘头朝下脚朝上眼看着就要落到坚硬的地上。柳下聪顾不得思索就一个箭步上去用双手接住了这个跳楼的女子。由于惯性的作用,接住女子的柳下聪也顺势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就在他坐地的瞬间,他瞥见窗户上田春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相国府里的人从那些饭馆餐厅里听到动静就跑过来了。柳下聪让几个有点面熟的人帮忙把何用送到附近有医生的地方去包扎头上的伤,同时叫上几个人进到了茶楼里。
茶楼里这个时候已是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见不到。柳下聪从楼上寻到楼下,从前院寻到后院,除了见到后院角落里有一道门大开着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见到。那个从楼上跳下来又被柳下聪接住的茶楼姑娘因为是头朝下脚朝上,尽管被柳下聪接在手里,但随着柳下聪的坐地,她的头也在地上砸了一下而处于昏迷状态。从伤势上看不算太重,但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下聪当即叫人传临淄县衙的人过来处理现场并疏散围观的百姓。等到县衙的人赶到把烤饼铺和茶楼的事情接过去之后,柳下聪回到相国府就理麻卫士队长田春。
田春来到柳下聪的办公室时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不知相国大人找小人何事?”
柳下聪本来心中并不想为难谁,他觉得自己在这相国府算是初来乍到,地皮都还没有踩热,内心根本就没有动人的念头。尽管他在茶楼底下看见了田春的影子,之前又有老百姓说看见他进去了。但他认为一个相国府的中层干部怎么着也该注意自己的形象,象田春这样吃了喝了就在茶楼里泡着的人只要不出大的问题,不惹出大的麻烦,他是不愿意轻易就去触动的。但现在田春站在自己面前这副样子让他有点生气。你以为我没有认出你来是吧,你以为我没有抓住你的现行是吧,你以为我代理这个相国是白吃干饭的是吧。好,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柳下聪就把脸一沉问道:“是你推下去的还是*人家跳下去的?”
田春一听心里就有些发虚。本来象这样在茶楼泡妞的事在相国府里是太平常了,相国府的很多人吃罢午饭不是吹牛就是喝茶,再就是悄悄跑到赌场鬼混。他今天只不过是急了一点,那个姑娘是个新来的不太懂事,还没碰着就乍乎起来,刚刚把她搂抱了一下她就朝窗外跳。也算是自己运气不好,让这个蔫儿巴几的相国看见了。柳下聪开口这么一问,田春的心中还着实紧了一把。但转念一想,那姑娘又没死成,最多不过就是个酒后失态而已,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于是就把脸上紧张的肌肉放松下来,用一种无所畏的口吻答道:“是这事儿啊,我当是别的什么大事情呢。相国大人放心,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大人你就别*这心了。”
其实这个田春也是大意了,他把柳下聪柳相国当成了前边那个代理相国。他认为自己在前任代理相国那里是要风得风要雨是雨,因为那个相国有很多事情不得不依靠自己这个卫士队长给他扎起。所以自己在四旺大街上的所作所为那相国大人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看不见,有人不满了那相国还帮着说几句偏袒纵容的话。柳下聪要来当这个代理相国之前,这个田春就同许多人一样把新相国的根根底底都了解得很透彻。他认为柳下聪与前任差不多,靠着攀关系上去了,过不了多久捞得脑满肠肥就要滚蛋。从柳下聪来了之后这一个把月的情形来看,他发现新相国其实是个挺忠厚的人,没有听见他训过人骂过人,也没有看见他撤过人换过人,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地还是前任相国时的老样子。他在私底下已经不只一次地对自己周围的人说过新相国不过如此的话。说得直率一点,他是有点瞧不起柳下聪这个新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