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柳下聪就把苏秦带到了齐缗王的面前。
这个苏秦真不愧是铁嘴,一见到齐缗王他就把一顶高帽子给齐缗王戴起,把一桶油漆给齐缗王脸上刷起,让齐缗王一开始就处于晕乎乎的状态。苏秦说:“我代表燕昭王,也代表天下的诸侯来看望大王。见到大王的气色很好,我替天下诸侯感到高兴和幸福。”
齐缗王本来对燕国人是抱着警惕的。这次苏秦大老远从燕国赶过来,说是回访,还礼节性的给柳下聪带来了土特产,甚至送来一个绝色美女。来了两三天了,也没见他有别的什么活动,齐缗王心里就有些纳闷。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到柳下聪带着苏秦要来拜见的时候,他心里头就提醒自己小心别上当,这苏秦可是个有名的苏铁嘴。
于是齐缗王也客气地答道:“托福托福,你家大王可好?”
苏秦说:“我家大王虽然人年轻,但最近老犯心口痛的毛病。可能是不该想的事情想多了吧。”
齐缗王和柳下聪都吃了一惊。一般说来当臣下的没有这样说自己国君的啊,于是就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呢?你家大王想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呢?”
看到齐缗王的兴趣被吊起来了,脸上似乎也没了先前那样警觉的表情,苏秦就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其实还是为大王你啊。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家大王想得再多,再怎么心口痛脑袋痛也是应该的。”
齐缗王把身子向前倾了一下急着问道:“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呢。”
苏秦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绕弯子了。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大王你想啊,那周天子的求救信都发出来好多天了,天下诸侯都在那里翘首以盼,盼望着大王你出面主持公道。我们燕王可是把人马都调度好了在那里等着哩,只要大王你一声令下,燕国的部队就随时可以开赴前线与秦军交战。而且第一仗打哪里、怎么打,我们燕王都作了详细的安排。这些本该大王你去指挥的事情他却替你考虑了,你说他那心口不痛才怪哩。可大王你却迟迟没有发号施令,我们燕王又担心错失了战机,让秦国人逃过惩罚。如果秦国人真的把周天子搞下来了,他难道还会容得下天下诸侯吗,他还会容得下有一个东帝与他分享天下吗。所以咱们燕王成天就在考虑这些事情,你说他的脑袋不痛才是怪事哩。”
齐缗王知道苏秦的话有水份,但他不点破,还顺着说道:“还真难为燕王了。你刚才说的作战方案都拟定好了,可否让寡人听听呢。”
苏秦说:“我这就是专程来向你汇报的呀,我们的初步方案是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攻下秦国占领多年的战略要地龙台山。这个阶段的战斗由我们燕军独力完成。第二个阶段是守住龙台山。这个阶段的任务不是太重,燕军本来可以驻守在那里,但考虑到燕军还要西进向秦国腹地发起攻击,所以只能把驻守龙台山的任务交给你们齐军。第三个阶段就是联合其他诸侯向秦国发起全面的进攻。而在整个过程中,大王你只需要出个面,发个号令,并不需要耗费太多的钱粮和动用太多的部队。不知道大王以为这个方案是否妥当。”
齐缗王本来就是个随时都在做梦的人,他做的梦就是当个名符其实的东帝,当个真正的霸主,让人们对他刮目相看,让诸侯特别是那秦楚燕等知道知道他的厉害。只不过是生不逢时,加上国内的状况越来越不理想,诸侯的情况又越来越复杂。他自知力量不足,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已。现在听苏秦这么一说,又勾起了他心中的那一团火焰。人家说得没错呀,天下秩序乱了是该我东帝说话了呀。燕昭王是有报仇的想法,但人家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地要做正经事情呀,你看人家的战略安排,三个阶段的设想也是合情合理的,看不出来要搞什么阴谋诡计呀。于是齐缗王就用十分犹豫的眼神望着柳下聪,希望柳下聪再说点什么出来也体现一下齐国的态度。可柳下聪这会儿也被苏秦的话所打动了,正在那里伸着颈子等你齐缗王发话他就实施哩,根本就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齐缗王只好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这个统一指挥的问题如何解决啊?”
苏秦心中微微一笑道:“这次行动既然是以大王你的名义讨伐逆贼,当然就是大王你来统一指挥。我们保证服从就是了。”
这话一下就说到齐缗王的心坎上了。但齐缗王是个要面子的人,心里再高兴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答应你苏秦的安排,于是他就答道:“感谢各诸侯对我的信任。这个讨伐檄文由我来发,具体的军事指挥由米将军担任,咱们的柳相国出面统筹协调诸侯联合讨伐事宜。不知你们燕王同意与否。”
苏秦急忙回答:“燕王和燕国都只是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大王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需燕王和别人同意即可。”
于是,这个春秋战国史上最大的联合讨伐行动就这样在苏秦和齐缗王等人的密谋下正式启动了。
按照联合行动方案,第一阶段的第一个战役在龙台山打响了。龙台山地处秦齐燕三国交界的地方,是三国之间相互交往的必经之地。长期以来,秦齐燕三个诸侯为争夺这个战略要地发生过无数次的征战。还在齐宣王活着的时候这个地方就被秦国争夺过去了。从龙台山出发,向北可以直达燕国的都城蓟,向东可以直奔齐国的都城临淄。燕齐两国都把这里看成是对自己一个极大的威胁。苏秦提出的第一阶段打龙台山的计划经过了燕昭王的同意,也得到乐毅的积极支持。乐毅是个军事家,他深知龙台山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他提前很长时间对攻打龙台山作了周密的布置。实际上如果要认真说起来,你齐缗王即使不同意这个联合行动方案,他燕昭王和乐毅也迟早都是要打的。因为这个龙台山的位置太重要了,谁控制了它谁就有了主动权,谁就有了发言权。
按照苏秦的想法,整个联合讨伐行动要等到齐缗王的讨伐檄文出来以后才开始,他要让全天下的人,当然首先是秦国人知道这个行动是齐缗王的主意,是齐国人在领头,把矛盾交到齐国人手上。但是乐毅不同意。乐毅从军事的角度从战场的角度认为要打就要出奇不意,就要让秦国人措手不及。这个想法也得到了燕昭王的支持,所以战斗很快就打响了。
在乐毅的指挥下,驻守龙台山的秦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闪电攻击弄昏了头脑,完全摸不着东南西北,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整个龙台山地区就全部被燕军占领。而这个时候,齐缗王的讨伐檄文才刚刚起草完毕。远在函谷关那边的秦王和张仪等在接到龙台山失守报告的同时,也看到了署有齐缗王大名的讨伐檄文。
对于秦王和张仪来说,这从天而降的政治上军事上的两个打击是太致命了。在他们看来,齐缗王的讨伐檄文就相当于在政治上宣判他们的死刑一样,让他们感到难堪。他们眼看着已经把周天子*到绝路上了,他们暗中准备的受禅仪式都已经演练过好多次了,而这个檄文一来,他们的想法就不可能实现了。不仅如此,那篇檄文还引来全天下的一片叫骂谴责,使秦国在诸侯眼里就成了另类,就成了破坏规矩和秩序的人,成了大逆不道的人。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另一方面,龙台山战败,秦王和张仪都觉得太没面子了。长期以来他秦国都是凭着实力强大想打谁就打谁,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必胜。现在这个龙台山怎么就突然被别人从自己手里抢走了呢。
所以,张仪等人就必须要在政治上军事上迅速作出反应,作出抉择,以改变眼前的被动局面。
还是张仪的鬼点子多。他针对齐缗王讨伐檄文中所提到的核心问题,向诸侯们发出了一个要为周天子搞一场盛大的祝寿宴会的邀请。拟订于某年某月某日,为天下景仰的周天子举行六十大寿庆祝酒会,邀请各诸侯国首脑参加。同时,与邀请函一起送出的还有一封周天子致诸侯的公开信。公开信说孤家自承继大统以来,一直得到秦国世代国君的关怀照顾,现在身体很好,饮食无忧。将于六十大寿之时与诸侯们把酒言欢,共享天下太平。云云。毫无疑问,这个邀请函和这封公开信就是奔着齐缗王的讨伐檄文去的。你不是说我不尊敬周天子吗,你不是说我大逆不道吗,你不是说周天子现在吃喝都没有吗,你就看看人家周天子本人是怎么说的吧,我如果对周天子不孝顺我难道还要给他办祝寿酒会吗。虽然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周天子的公开信是假的,至少也是被胁迫而写的,但这个邀请函和公开信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瓦解作用,那些本来就不想卷进这滩浑水里来的小诸侯就开始动摇了,连楚怀王也让那支准备出发的部队停止前进,在那里伸起脖子观望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