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消灭卜已的都乡侯皇甫嵩挥军北上,在广宗与张宝、张梁兄弟大战。探察敌营后,皇甫嵩趁黄巾军大军疲惫,不知戒备,于拂晓发动进攻,战至黄昏,黄巾军终于阵线终于崩溃,张梁战死,张宝死战得脱,败退至下曲阳。此战,黄巾军被杀三万余人,另有五万余人因逃跑无路,投水而死。
刚死不久的张角被“剖棺戮尸,传首京师。”
张角三兄弟中,幸存的张宝也到了覆灭之时。
下曲阳。
张宝无力的躺在榻上,兄弟三人,大哥死了,三弟也死了,就剩他张宝了。当初名震天下的巨鹿张氏三兄弟如今只剩他张宝一人。
此时的张宝满心的忿恨,恨腐败的朝廷,若不是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他们兄弟岂会揭竿而起,走上造反这条不归路;恨告密的叛徒唐周,如果不是此人告密,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说不定此时洛阳已破,汉朝皇帝早死在他们手下;恨屡破黄巾的皇甫嵩,自己的三弟就死在他手里,甚至连已死去的大大哥也被剖棺戮尸,死后仍不得安宁,张宝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恨欺骗自己的张燕,亏自己当初那么信任他,这个狗贼竟然没去救卜已,直接率军西窜,导致皇甫嵩顺利灭掉卜已之后,挥军北上,使得广宗的黄巾军来不及布防;他甚至恨自己,恨自己没有陪自己的兄弟死去,还苟活于世间。
张宝不想跑了,也不愿跑了。这天下虽大,但是已无他立足之地。与其惶惶如丧家之犬一样逃窜,不如好好与皇甫嵩干一仗,即使自己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张宝的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张宝面色狰狞,牙关紧咬,疯狂的发着狠。
常山国府衙。
“各位,都乡侯奉旨讨贼,贼首张角已灭,如今只剩张宝逃窜至下曲阳,黄巾贼寇覆灭,指日可待。近日都乡侯大军已朝下曲阳进发,为必其攻于一役,确保斩得张宝,都乡侯希望常山能出兵支援,我想看看各位的意见。”主座上的刘政把皇甫嵩的信件传阅下去,发话说道。
“主公,朝廷授予都乡侯调动冀州兵马之权,他既然有此要求,我们不答应似乎不太合适。”一侧的孙瑾看完信,率先发言道,“若是讨贼失利,到时陛下追究下来,我等也脱不了干系。”
“都尉大人说的是啊。”
孙瑾话音未落,不少“墙头草”便立刻出声附和。
刘政皱了皱眉头,这个孙瑾怎么那么不开化啊。他到底是谁的手下,怎么老帮着外人!皇甫嵩有调动冀州兵马大权,他刘政焉能不知?但是如今形势不明,黄巾是否大势已去还未可知,刘政岂会把兵权交到皇甫嵩的手上。常言道仓中有粮,心中不慌,把自己的家底交给别人,刘政还没有大气到如此地步。他不过是想怎么在不得罪皇甫嵩的前提下,拥兵自保而已。
“伯瑜此言差矣!都乡侯奉命追剿黄巾余孽,那是他职责所在。讨贼不力,自然是他的问题,又岂能扯到我们身上?更何况如今情势不明,兵力外调,若是此时黄巾来袭,常山定然不保。常山官吏妻儿老小全在常山城内,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等岂能为了讨好外人,置自家人于险境?”功曹李延出声说道。
李延虽贵为常山国功曹,但是由于孟昉一直在孙瑾手下办事,因为对于此人不是太过了解。不过从李延话里,孟昉却听出了一股火药味。别人不了解孙瑾,孟昉自然了解,孙瑾为人豪爽,根本不是逢迎拍马的势利小人,主张出兵也不过是就事论事。不过这一切到了李延嘴里,便成了孙瑾为讨好他人,置自家人于不顾。
话原来也可以这么说,孟昉心中暗叹。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李延,能混到如此高位,李延也不个省油的灯。看今天情景,李延与孙瑾也是将相不和啊。
孟昉所料未错,孙瑾与李延关系的确紧张,至少不如表面上那样和睦。原本二人关系本没有如此紧张,但是自从孙瑾成为常山都尉之后,二人之间的氛围便有些微妙了。
常山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功曹李延,如今竟然要与人平起平坐,这让李延如何高兴?加上孙瑾不喜官场应酬,更显得不把李延放在眼里,二人交恶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李延在官场混迹日久,论察言观色,自然不是孙瑾这种神经大条的人所能比的。无论从刘政的性格还是表情,李延都能猜出刘政拥兵自保的想法。这样一个即能讨好刘政,又能抹黑孙瑾的机会,李延又岂能放过?
“李功曹此言何意,难不成我孙瑾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势力小人而已?”孙瑾虽然为人爽快,但是不代表没有脾气,对于李延如此明显的讽刺,孙瑾自然是面露不悦。
“李某别无它意,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伯瑜又何必在意!”李延嬉笑着说道。只不过他的笑容在孙瑾看来,更显得阴险。
孙瑾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嘴上功夫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李延又没有针锋相对,即便孙瑾想借机发飙,也不太现实。故而当下只是冷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咳!你二人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如今兵荒马乱,常山守备本来薄弱,这要是带去下曲阳,则常山危矣。”刘政委婉的说道。孙瑾、李延分别来自常山大族孙家、李家,这也是刘政征辟二人的原因。刘政以后还要靠两家控制常山,因此当下也只是打个哈哈,妄想着把二人梁子揭过去,顺便把出兵之事也揭过去。
“主公,如今黄巾势力仅剩下曲阳一地,如若攻占此地,则黄巾势力尽除,还怕什么守备薄弱啊?”只不过孙瑾是不会让他如愿了,他疑惑的望着刘政,今天主公怎么了,以前讨伐黄巾,他可是很积极的。
刘政尴尬的笑了笑,他本来无意出兵,但是如今之势,他是骑虎难下,若是自己坚持下去,只会被孙瑾看成偏袒李延,这不是刘政愿意看到的结果。
突然刘政发现了一侧的孟昉,顿时眼前一亮。“依景玄之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座下的孟昉见刘政笑*的看着自己,立刻清了清嗓子,幽幽的说道:“主公,都乡侯以朝廷之命相招,我等不得不去;但时逢乱世,预防起见,常山也不可不守,这的确是个问题。”
刘政几乎反出了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嘛,明显什么都没说。
孟昉望着刘政的表情,讪讪的笑了笑,“听说巨鹿太守郭典也去了——当然,下曲阳本来就是他巨鹿的,他带兵前往本来就是必须的。我常山则不同,不出兵有违圣命,出兵则常山危矣。自从贼首张牛角授首以后,我等一直在招兵买马,不曾懈怠,常山现有八千人马。依属下之见,不如让孙都尉带三千人马而去,纯当做做样子,此来上对得起朝廷,下可保常山无忧。”
“景玄言之有理,只是到时都乡侯得知常山国只有三千兵马,定是不喜。可即使常山兵马尽出,对缴贼局势而言,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刘政听到孟昉所说,猛然一喜,旋即似想到什么一样,又懊恼的说道。
“这也是属下不解的地方。都乡侯有朝廷朝廷大军五万,巨鹿郡兵万余,加上各地义兵,面对仓皇逃窜、士气低落的十万黄巾残部,取胜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按理他是看不上常山这点兵力的。可是如果他看上的不是常山人马,那他到底看上了什么呢?”此时的孟昉也纳闷了。
整个会场顿时沉闷起来。
“莫非……”李延暗声嘀咕,声音本来不大,但是对于半天无人说话的安静氛围,导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望来。
“咳。”李延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注意到都乡侯信中所说,朝廷大军会先移师九门,稍作休整,然后进军下曲阳?”
本来众人都没注意这一点,此时听李延所说,便都点了点头。
“主公,属下认为都乡侯此来,定是看上的我常山的粮草。”李延见众人点头,躬身对刘政说道,“朝廷用兵日久,粮草一直紧缺。下曲阳周围巨鹿、安平、中山、常山、赵国几个郡国,唯有我常山在主公的治理下不但民丰粮足,而且力败黄巾,威震海外,保得常山不失。既然都乡侯邀见主公于九门,定有所求。属下想了想,除了粮草,貌似我常山还没有什么能让他都乡侯热心的了。”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得意的刘政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
“功曹大人说的是。”官场里永远有这么一群人,没有自己的主见,风往哪吹,他往哪倒,看谁说话让领导高兴,占了上风,就支持谁。完全没有自己的办事准则,更不要说什么造福于百姓,只要有官做,管他谁对谁错,谁忠谁奸。
“嗯,本相也认为应该是这个原因,只是不敢肯定而已,如今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咱们就待朝廷大军移师九门以后,见到都乡侯再说。”刘政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面有得色的说。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