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皇甫嵩大军移师九门。常山相刘政率下属孙瑾、李延、孟昉奔赴九门。
得知刘政率众而来,九门城外,早有一人出城百里相迎。
“伯安!”眼力不错的刘政早发现了此人正是自己幼时好友刘虞刘伯安。
刘虞,字伯安,东海郯人。东汉末年太傅、幽州牧,汉室宗亲。他镇守幽州时为政宽仁,深得人心。主张以怀柔政策对待当地的少数民族,但由于与公孙瓒意见相左而产生矛盾,因而出兵攻击公孙瓒,兵败被杀。
其实对于刘虞,孟昉还是比较佩服的。
在孟昉看来,在汉末官吏中,刘虞可以说是位少有的胸襟广阔、仁政爱民的好官。“旧幽部应接荒外,资费甚广,岁常割青、冀赋调二亿有余,以给足之。时处处断绝,委输不至,而虞务存宽政,劝督农植,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民悦年登,谷石三十。青、徐士庶避黄巾之难归虞者百余万口,皆收视温恤,为安立生业,流民皆忘其迁徙。”更为难得的是刘虞出身皇室,身份尊贵,但是天*好节约,穿着破旧的衣服,一顿饭都不吃一道以上的荤菜。“虞虽为上公,天性节约,敝衣绳履,食无兼肉,远近豪俊夙僣奢者,莫不改*而归心焉。”
这样一个好官,绝对可以作为官员的万世楷模,受世人敬仰。
从这至少能看出刘虞的难能可贵之处。
更为难得的是,刘虞不迷恋权势,“二年,冀州刺史韩馥、勃海太守袁绍及山东诸将议,以朝廷幼冲,*于董卓,远隔关塞,不知存否,以虞宗室长者,欲立为主。乃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赍议,上虞尊号。虞见岐等,厉色叱之曰:“今天下崩乱,主上蒙尘。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国耻。诸君各据州郡,宜共戮力,尽心王室,而反造逆谋,以相垢误邪!”固拒之。馥等又请虞领尚书事,承制封拜,复不听。遂收斩使人。于是选掾右北平田畴、从事鲜于银蒙险间行,奉使长安。献帝既思东归,见畴等大悦。”
可以说刘虞是一个仁政爱民、艰苦朴素而且做事有原则的人,如果生在太平盛世,定然是一个千古留名的好官,只可惜他生在乱世。
人习惯以成败论英雄,死于公孙瓒之手的刘虞被后人贬低软弱迂腐,因为他在杀公孙瓒的路上,仍然告诫军士:“无伤余人,杀一伯珪而已。”
若是刘虞胜了,此事无疑会成为一段佳话载入史册,只可惜他败了,所以这种仁义爱民的行为,便成了后世的反面教材,成为迂腐的代名词。
在孟昉看来,或许刘虞真的很迂腐,但至少他有自己的原则,他知道自己要杀的是谁,他不会为了杀公孙瓒而误伤到其他无辜百姓。即便他因此而献出了生命,也泯灭不了他顾念百姓的心。
若一个人没有原则,那他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一个国家没有了原则,那这个国家败亡之日行将不远矣。
什么时候,我们不再以成败论英雄,那才是中华民族最值得庆贺的大事!
或许很多热血青年并不是讨厌刘虞本人,而是讨厌他的对胡政策。刘虞主张对外族采用怀柔政策,即使是面对叛乱的乌桓峭王,他也只是“罢省屯兵,务广恩信。遣使告峭王等以朝恩宽弘,开许善路。”
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的洋夷侵犯,在现代人眼中,立誓杀尽胡人的公孙瓒自然是一个扬我国威的汉子。
说句实在话,孟昉也很欣赏公孙瓒,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提七尺剑,立不世之功。做到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但是孟昉不赞同单纯的杀戮。历史证明,以杀止杀,绝不是一个有效的办法。汉武帝时期,大汉横扫北疆,打的匈奴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匈奴衰败以后,鲜卑崛起。再到后来突厥、女真、蒙古、满清……长城以北的胡人,一个民族衰败了,立刻会有另外一个民族崛起,继续扛起进犯中原的大旗。
如果做不到灭其族,那任何杀戮都只是徒劳,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增加双方的仇恨而已。
孟昉一直认为,杀伐只是手段,不是办法。若一个人只知道杀戮,那他充其量只是一介武夫。
除灭杂草的办法,不是将其连根拔起,而是在上面种上粮食。
对待异族,只有恩威并使,真心相待,把他们与汉族子民一视同仁,才是正道——同化永远是灭亡一个民族最彻底、最有效、而且是唯一的办法。
其实,刘虞对待外族的方式虽然不如公孙瓒的杀伐那样大快人心,但是在东汉末年这个民不聊生、战乱四起、朝廷影响力衰弱的特殊时期,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如若刘虞、公孙瓒能和平相处,将相协力,那无疑是大汉之福,可惜二人势同水火,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不过此时的刘虞自然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他大笑着朝刘政迎来,“平国兄,别来无恙啊!”
刘虞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身上的高贵气质展露无疑,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伯安,你怎么来了?”在此地见到好友,刘政亦是万分欣喜,当下连忙跃下马背,趋步迎来上去。
“我可是专门来迎接你的,怎么样,给足了你面子吧!”刘虞眨了眨眼,玩笑的说道。
“你呀!”刘政微笑着摇了摇头,二人虽然都是朝廷命官,但是几十年的交情,之间丝毫没有官场上的虚伪,流露的也都是真情实感。“说来咱们也是多年未见,当年你镇守幽州,去官归家之后,你我便失去了联络,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相遇。”
“是啊,幽州一别,你我二人再见已是多年之后。”刘虞也唏嘘道,“虞本欲弃官之后,筑室乡里,春夏读传、秋冬戈猎,不想黄巾作乱,威震华夏,冀州诸郡接连被破,朝廷拜我为甘陵相。多事之秋,即为帝室之胄,自然临危受命,以解朝廷之危!”
刘虞此话说的很平淡,但是众人听到以后,反映确是不一。
当着常山官吏的面,刘政听到刘虞此言,颇有些尴尬,尴尬之中又带着些惭愧。刘政何尝不想做个好官?只是他胆小怕事,毫无主见,压力之下,往往会做些不是自己本意的事情。当初听闻黄巾来袭,吓的差点弃城而去,直到如今,常山官场,私下里还有人因为这个嘲笑他。同样是朝廷命官,刘虞之所作所为却要高大的多。
孙瑾听来却是眼前一亮,见惯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如今见到刘虞这等光明磊落、正气凛然的好官,顿时心生好感。这样的人才是他孙瑾真正应该效死的主公。
同是常山官吏,功曹李延却满是不屑,这天下本来就是你刘家的,你作为皇亲国戚,自然要一马当先。如果江山是我李家的,那我也不会惜此贱命。刘虞的临危受命,在李延眼里,是那么的虚伪做作。
一旁孟昉却是紧盯着刘虞,这位便是死于公孙瓒之手的幽州牧刘虞?观此人,仪表堂堂,一身正气,且不说皇族之中,即便整个大汉朝的官员,能有如此气魄的,恐怕也没有几个。看来历史上刘虞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不无道理。
“伯安,你即为甘陵相,却为何到了常山国?”刘政理了下思绪,出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我再与你细说。义真还在城门外等候,咱们先进城再说。”刘虞应道。
见众人都愣在那里,刘虞笑了笑,闪到一旁,同时右手虚抬,做了个请的姿势。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大笑着,朝九门县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