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兄弟二人快马加鞭，没有任何停留，绕开沾县县城，直接朝常山而去。
此时的沾县城，到处一片混乱。
县太爷死了，死在了烟花之地，死在了怜春院头牌李芸儿的床上。那个一直标榜自己作风正派的县太爷也不过是一个偷腥的猫儿。顿时让很多人很是不齿，也让很多人觉得可笑。
去年，程志以防范黄巾贼为名，中饱私囊，搜刮民脂民膏。做的是大气凛然，理直气壮。很多人虽然愤怒、无奈，可是也一直认为，虽然程志为官，有些过于严苛，但贵于作风正派，严于律己，毕竟人无完人。
可是让百姓们没想到的是，程志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那个正派的县太爷一夜之间成了全沾县的笑柄。
县尉黄武此时的压力巨大，县令程志死了，如今他是沾县最大的官，抓捕凶手的责任便整个压在了他身上。
黄武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封锁城门，全力搜查杀人凶手；另一面，程志的贴身仆人李蕃快马加鞭赶赴洛阳，把程志身死的消息传到城门校尉赵延的府上。
赵延的官职在京城里来说，并不大，但是他在京城，却是几乎无人敢惹，因为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哥哥——中常侍赵忠。
李蕃回到赵府，见的第一个人却不是赵延，而是赵延的女儿赵氏，也便是程志的夫人。赵氏身材臃肿，个子不到五尺，却有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典型的矮冬瓜。
赵延曾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中郎傅燮，可傅燮死活不答应，更是当面严厉拒绝，丝毫不给赵延面子，赵延心中大恨，奈何傅燮声名在外，赵延也是无可奈何。
宦官，本身是群不完整的男人，心里无疑有些莫名的自卑感，宦官家族，同样也有这样的自卑感。他们几乎无时无刻都想巴结那些名士，有女儿的更是辛苦的想把女儿嫁给名士，没有的也想套个近乎。
中常侍张让的父亲去世，葬于颍川，全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去了，然而却没有一个名士，张让视之为奇耻大辱，最后名士陈寔前往吊唁，张让自然是非常感动。后来党锢之祸，张让因为陈寔的原因，放过了很多人。所以说，宦官忌恨名士，很多时候不过是得不到尊重的报复。
赵延在嫁女傅燮无果之后，便把女儿嫁给了程志。程志是个商人，商人最关注的无疑是利益的最大化，程志之所以看上赵氏，当然不是被她鬼斧神工的样貌所打动，而是赵家那天下翘首的权势。
程志的算盘打的非常完美，结婚不久，便被朝廷任命为沾县令，这让程志欣喜若狂，他商人的低贱身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成了“人上人”的朝廷命官。
赴任的程志以沾县偏远，不如京城繁华为借口，把新婚燕尔的赵氏留在了京城，其真实目的不过是赵氏不在身边，无人掣肘，方便寻花问柳罢了。
从小过惯了富贵生活的赵氏自然也不想去那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于是两人一拍即合，赵氏留在了京城，自此皆大欢喜。赵氏唯一的预防措施便是将自家的仆人李蕃派去“服侍”程志，程志经商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他自然看出了李蕃此去，不过是作为赵氏的耳目，监视自己而已。
然而程志却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在他而言，李蕃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是人总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就能收买。
可以说程志对人性的了解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具体点说，是对人性贪婪的弱点有了很深的了解。
李蕃跟随程志不久，便被程志的糖衣炮弹所收买，每次李蕃派人呈到赵氏面前的，自然都是对程志有利的信息。
这让赵氏很满意，无论是对程志还是李蕃。
只是这次李蕃前来，带来的不是程志勤于政务，无暇其他的信息，而是让她几度崩溃的程志的死讯。
从结婚到程志身死，仅仅一年的时间，赵氏几乎在一夜之间从官员贵妇变成了寡妇，这巨大的落差让赵氏如何接受的了。
“爹爹，你得给女儿做主啊！”嚎啕大哭的赵氏跑到赵延的房间，将程志身死的消息告诉了她的父亲赵延。
赵氏那丰满的身躯随着她的哭泣不断的颤栗着，一眼望去，如一堆花白的肥肉在那不断颤抖，让人有种瞬间窒息的感觉。一旁两名瘦弱的丫鬟憋足了劲搀扶着，生怕一松手，赵氏会直接倒在地上。
“李蕃，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延暴跳如雷，阴沉着脸问道。他无法接受他赵家的女婿竟然死了，而且死在了一个妓女的床上。无论是程志的死，还是程志寻花问柳，无疑都狠狠的扇了赵延一个耳光。
“回老爷，姑爷是……是在沾县一家名叫怜春院的地方被人刺杀的。”李蕃硬着头皮答道。李蕃不敢说谎，以赵延的脾气，即便不亲自去查，也会派手下亲信前去。若是让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赵延知道李蕃有丝毫的隐瞒，只怕李蕃的下场比程志要凄惨千倍。
“什么？你不是说程志整天勤于政务，连休息时间都很少吗？他怎么还有时间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赵氏闻言立刻停止了哭声，恼怒的指着李蕃问道。
“怜春院”，一听名字便知道是什么地方，赵氏虽然没去过，但是她自然也能想的到。
勤于政务？赵延嗤之以鼻，天下间，也就他女儿会相信，换做旁人，听说程志勤于政务，无疑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姐息怒！”李蕃见情势不对，连忙跪了下来，“姑爷此前一直都是规规矩矩，不曾有何异常之处。只是前几天，不知道姑爷从何处听说怜春院新换了一个头牌，名叫李芸儿，一时兴起，便要去看看。小的也是苦苦相劝，奈何姑爷不听劝，小的一个下人也是没有办法，哪里管的了老爷的事。本来小的准备派人把此事告知小姐，却不想姑爷竟然被人杀了。”
李蕃苦着脸，一脸无辜的辩解道。一般人物，定然会被他*真的演技所欺骗。
“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敢背着我偷女人，死了也是活该！”果然，赵氏见李蕃不像撒谎，便不再对他埋怨，只是恶狠狠的诅咒着程志。
苦着脸的李蕃深吸一口气，这次终于把自己撇开了。
只是听到赵氏如此的狠话，李蕃也是心中无限感慨——只因为与其他女人有染，便咒自己的丈夫死的活该，赵氏还真对得起她那宦官之家的出身。
程志娶了赵氏，简直是跳入了火坑。整天面对凶神恶煞的赵氏，再好的男人，也会去偷欢。
胡思乱想的李蕃侧着脸，偷偷望了一眼被丫鬟搀扶的赵氏，心里突的打了个冷战，“赵氏猛于虎”啊！
“李蕃，你起来吧。你可知道，程志为何人所杀？”赵延脸色阴冷的问道。李蕃的话自然瞒不过他的双眼，如此漏洞百出的借口，也只有他那傻女儿会相信。
只不过他对李蕃陪着程志寻花问柳没有任何的兴趣，因此他也没有直接揭穿李蕃的谎言。
这时候的男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李蕃只娶他女儿一人，连妾都没有，已经很不错了，私下里有些龌龊的行为又算的了什么？
说实话，程志的死，赵延根本没放在心上。巴结自己的人很多，想跟自己攀亲的人更是数不胜数，程志死了，赵延再选一个就是。可是程志毕竟是赵家的女婿，杀了程志，无疑是抽他赵延的脸。睚眦必报的赵延又岂能善罢甘休？
“据李芸儿所说，好像是一个叫孟昉的人杀的姑爷。去年黄巾造反，姑爷为了固城防贼，向每家收五千修城钱，不想有几个刁民不但不交，反而趁机闹事，便砍了几个带头的，这孟昉应该是其中一人的儿子。”李蕃见赵延相问，便收回心神，添油加醋的说道。
“每家五千钱？”赵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贪污受贿，压榨百姓，对赵延而言，那都是很正常的事。做官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捞钱，他能把女儿当成物品一样，挑上礼最重的程志嫁了，压榨那些与他一点关系都没的普通百姓，那又算的了什么？
贪官做到赵延这个境界，自然知道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度，捞钱也是如此，细水长流才是上上之选，杀鸡取卵，无疑于自绝财路。沾县不过是个穷乡僻壤，赋税又很重，普通百姓怎么可能拿的出那么多钱？赵延疏通关系把程志派到那里，只不过是为了镀镀金，以便日后能为程志高升铺平道路。哪知道，程志那么不争气，第一次做官，就想把吐出的礼钱全捞回来，那些刁民不闹事才怪。
赵延心中也是暗骂程志无脑，不过程志的仇还是要报的。
“李蕃，把赵幂喊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赵延对李蕃吩咐道。
赵幂，赵府的管家，赵延的心腹。
“诺！”李蕃躬身答道。
赵延竟然要派他去处理此事，看来赵延对程志被杀一事非常重视，李蕃心中暗道。不过，这些都与他李蕃无关，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下人便行了。
那个名叫孟昉的年轻人，恐怕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