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寒潭疗伤
梅如筠2015-10-25 03:033,387

  钟仪从高处坠落,俯冲力道之大,虽不至于送命,却也难免受伤,断恶和尚听得风响,在下面接住,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借势一拨,将他旋入水中,方始不曾受伤。

  钟仪自幼生长于洞庭湖滨,水性极佳,虽然身上背负一人,仍能应付自如。只是那水甚是寒冷,肌肤入水,有如针刺一般难受。钟仪臂挥腿蹬,向岸边游来,不一会就触到了岸边的礁石,忙连滚带爬地爬上岸来。

  四周一片漆黑,也无其它声响,只有寒风在耳边嗖嗖而过。钟仪浑身湿透,虽穿着衣服,却就像裸身站在冰天雪地中一样,冻得浑身乱颤,牙齿也不自觉地嗑得嗒嗒直响。

  这时,耳中听得“啪啪”几声脆响,一点火花骤然闪现,原来断恶和尚取出火石火刀,点燃了一根干枯的藤条,一点火光正好照在他那张刀疤脸上,越发地显得阴森可怖。

  断恶和尚将火把往钟仪手中一塞,三两把脱下身上的僧衣,露出一身圆滚滚的肥膘肉,只是这身上东一道西一道,和他头上一样,便如斧砍刀剁一般,也是遍布伤痕,奇怪的是,在这旧伤痕中还夹杂这一些新伤痕,有的似乎还没有结痂,身子一动,便有血水渗出。他搓了搓身子,道:“下来,帮我照着。”说着,听得哗哗水响,他已经慢慢走入水中。

  拿火把四周一照,钟仪才发现在这涧底,原来是一个百米见方的水潭,只见火影投在水面上,如金蛇一般蜿蜒而动,也不知水深水浅。心中犹在疑虑,只见断恶已经游到了水潭中央,回头见他还愣愣呆呆地站在潭边,怒声骂道:“娘希匹,还在哪里发什么愣?快点过来。”钟仪闻言,忙一手持着火把,下水游到他身边。

  断恶和尚将那姑娘从他背上卸了下来,对钟仪道:“你扶住了。”伸手将她后背衣服撩起,双手合十,内力暗运,过了半响,功力运至极致,只见他手掌发红,就如刑房中刚从炭火中取出的烙铁一般,翻掌扣在那姑娘背上的掌印之上,凝神催动内力。钟仪双手扶持着,不一会,觉得她的身子就如着火一般变得滚烫。而身旁的寒水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不象先前那般寒冷刺骨了。

  钟仪骇异不已,心想:“看他颟顸粗笨,没想到内力竟是如此深厚!”情知现下正是最为紧要关头,千万不可有丝毫分心,不然不仅前功尽弃,反而会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因而心中虽惊异不止,却将嘴巴闭得紧紧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他,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只见背上那掌印先前犹有荷叶般大小,在他不断催动内功*迫下,竟然渐渐聚拢收缩,变得和他手掌大小相仿。只是颜色却越来越浓,已经红得如鲜血一般。断恶和尚牙关紧咬,腮角鼓起一个核桃大的疙瘩,面部肌肉不停颤抖,那道伤疤也随之上下抖动,只见那掌印越缩越小,已经被他手掌全部覆盖,只听得他喉中发出一声长啸,有如狮吼虎啸一般,劲力一吐,“呔!”的一声,钟仪只觉得那姑娘身子一震,自己手掌发麻,几乎把持不住,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激喷而出!血液在水面上一时化散不去,随波荡漾,有如红花一般,甚是诡异妖艳!

  断恶和尚长吁一口气,慢慢将手缩回,钟仪见他身子虽然整个浸泡在冰冷的潭水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犹自滚滚而下,似乎比爬了千仞高山还要劳累辛苦万分,稍稍调理了一下气息,慢慢往岸边游了过去。

  钟仪一手揽着那姑娘,一手举着火把,随他慢慢游回岸边。上了岸,只见他已取了僧衣披上,闭着双眼,倚着崖壁,盘膝而坐,圆鼓鼓地肚皮有如风箱一般一起一落。钟仪知道适才疗伤令他真气亏损甚巨,现在他正在吐纳调息,也不敢打搅,将那姑娘扶着靠崖根躺下。寒风一吹,打了一个激灵,寻思:“须得找些枯枝干柴,生堆火取取暖才好。”忽觉虎口一阵灼疼,原来那根枯藤已经燃烧得不足一尺,眼看就要烧到手了。

  好在这水潭边枯枝败叶甚多,不一会便寻了一堆。钟仪就手中火把点燃,风助火势,很快就噼噼啪啪烧了起来。钟仪将那姑娘往火堆旁挪了挪,用手搭在她脉搏上一试,虽然她仍然昏迷不醒,但是脉搏跳的比先前有力得多了,显然治疗之效已经显现。心想:“这位断恶大师虽然面相凶恶,可是却宁愿大伤真气为她疗伤,实是难得。看来我还是没有经验,以貌取人,几乎误会了好人。”

  四周一片寂静,钟仪身上的衣服也被火堆烘烤得快干了,听着那姑娘鼻息渐转平缓,心中稍畅。光焰猎猎,照得她脸上忽明忽暗。适才在水中为她治伤,脸上的油污泥垢已经被冲洗干净,露出白皙细嫩的皮肤,便如刚剥壳的鸡蛋一般,也不知是伤情好转还是被火烘烤的缘故,原本苍白的嘴唇腮角也渐渐有了一些血色,钟仪看了她一眼,不由得呆了,心想:“原来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只是不知为何总把自己打扮成男人,不伦不类不说,且是如此邋遢肮脏,”背后风冷,不自觉往火堆前稍微移动了一下,鼻中忽然闻得一股淡淡清香,心中诧异:“这香味好生熟悉?”蓦地心中电闪一般一个念头闪出,忽的想起,三日前在施府门外的茶馆中,自己就闻到过这种香味,当时只顾着与莫道长观察动静,未曾留意,现在想起来,这香味就来自那位起身离开的落魄书生身上!而在这寂寥幽暗的深涧谷底,再次闻到,却是发自那位姑娘体内,想来那位落魄书生就是她所装扮,怪不得自己今日在马上轻轻一瞥,就觉得她的背影十分熟悉,因为当时自己虽然一直没有见过她的面部,但是那个消瘦的背影却是记忆深刻!

  想通一点之后,回忆立时如剪影一般在眼前历历再现。钟仪记得当时姚子衿一行刚刚到施府门前下马,这位姑娘就起身离去,而今日和她再次相遇,也是在姚子衿一行到来之前,两次相遇虽看似偶然,其中却隐隐有某种如丝如缕的联系,钟仪心中暗想:“看来她一直在跟踪姚子衿,难道她和姚子衿有何瓜葛?姚子衿出手伤她之前似乎已经受伤,可是先前还好好的?难道也是她暗中作的手脚?”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一个弱质女子,竟会和一位大名鼎鼎、心狠手辣的江湖帮派首领扯上瓜葛。转念又一想:“又有谁能想到我这样一个从未涉足江湖的人,也会和姚子衿牵扯上关系呢?嘿嘿,这世事变幻,可也是真的难以说个清楚明白。”心念至此,不由暗自摇头,哑然失笑。

  这时,耳边听得一个瓮翁地声言道:“小子,你自顾自地笑什么?”一抬头,只见那断恶和尚双眼已经睁开,正斜睨着看着自己。心中一喜,忙道:“前辈,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断恶和尚哼了一声,淡淡道:“还好,死不了,那丫头怎么样?”钟仪道:“还昏迷着,不过脉搏比以前跳得有力多了,谢谢前辈神功相救。”他嘿嘿了两声,道:“神功,神功,娘希匹的,多少年没有动手了,今天若不是借助这阴阳涧中的寒水,只怕老子就要大出洋相了,还他妈的有什么神功?”一个大光头连连摇摆,似是对自己颇不满意。

  钟仪诧声问道:“前辈,这水也能疗伤吗?”

  断恶和尚道:“不是水能疗伤,而是借它的千年阴寒之气助我行功。光明拳本是少林寺七十二绝学之一,一直被尊奉为拳术之首,至刚至阳,威力极大,受这掌伤的人,即便可以治得筋骨痊愈,却极难将凝结在体内的至阳真气化去,真气渗于皮表,所以会显现出殷红如血一样的印记。世人只知阴阳相济,却不知阴阳互根,所谓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要想尽数化去体内的至阳真气,看似要以至阴之力以分解,其实是大错特错,错得他妈的十万八千里。”

  钟仪道:“那该怎样办?难道用至阳之力去化解?那岂不是…”欲言又止,心想我喂她喝了一点参汤,你骂我是火上浇油,难道你火上添柴就有道理了?

  断恶和尚道:“对,就是要用刚阳之气将它*出来。光明拳真气非比寻常,如果以至阴真气消解,虽暂时可将它压制住,但是倘若再遇上刚猛掌力,阴阳平衡一旦被打破,那就麻烦了,不仅先前被压制的真气会反噬,后来加上去的纯阳掌力也会翻倍相害,嘿,一根稻草压沉海船的事也是有的,那时就就真的回天乏术啰。”钟仪听得一知半解,似乎明白了一些,细细一想,反而更糊涂,问道:“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跑到这水潭中来?”

  断恶和尚也不回答,眯眼瞅着他,忽然道:“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救她?”钟仪摇了摇头,诚恳道:“在下确是不知,或是前辈悲天悯人,有好生之德吧。”

  断恶和尚哈哈大笑:“小兔崽子也不用拍我马屁,我问你,你来时看见一棵大松树吗?树上写有字。”钟仪点点头,道:“那两行字是前辈所写吗?在下正不解其意,欲待请教。”

  断恶和尚冷冷道:“那有何不好理解,这十年来,但凡跨过那条木桥的人,没有一个活着走回去的,嘿嘿,来时匆匆,去也匆匆,人生一世,自此无迹可寻,就像从不曾存在过一般,可不是一场空吗?”话罢,仰天一阵大笑,有如苍狼夜嗥,狂放中竟隐隐带着一丝丝悲凉。

继续阅读:第37章 故人契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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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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