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落日归龙隐,栖霞梨园村
待泥鳅回到鸿运坊门口时,雁若翎他们已将姜不语的两个儿子几门下白衣弟子伤于地上,正围在方劲超身旁等他回来,花茹雪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花茹雪见他安然归来,心下欢喜,走到他身侧,拉起他双手,温情脉脉地看着他,眼中一片潮湿。
泥鳅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轻轻捏了捏花茹雪柔软的掌心,对着雁若翎说道,“师姐,劲超兄弟的仇,我已经报了。”他在飞云门属雁鸿飞的关门弟子,除了对雁氏兄妹及肖劲、张浩宇他们几人以师承辈分相称外,对其他同门均以兄弟相称。
雁若翎点头道,“嗯,可惜劲超了。”她的嘴上虽然应着,眼睛却看着平躺地上的方劲超。适才,他们几人已将方劲超卧倒的身体摆平,将他嘴角的血迹拭擦干净。他们几人的脸上均是一派肃然,眉宇间透着伤感。
飞云门弟子间的融洽,江湖各派间世所罕见。师门同道间的情谊向来都如手足一般。为人憨实的方劲超殁了,他们几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失落。朝夕相处的一个人,蓦然间说没了就没了,那事实,确实是令人难以接受的。心中想的全是那人活生生的音容笑貌,仿佛之间,那人还好好地活着,并未因他的安详而离去,只觉得他是躺在那里睡觉而已。
然而,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方劲超就躺在他们眼前,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血色,静静地躺在地上,永远地睡去。
眼下,他们所要做的,是赶紧把方劲超安葬。
初夏的天气,已初显了夏天的热度,艳艳的骄阳,火一般照着大地。他们的身上暖烘烘的,虽然心里有着莫名的失落和无尽的伤感。
孔剑鸣和刘虎到街上买了棺木,雇了辆马车。他们将方劲超装殓后,护送着棺木,一行五人,随着马车朝着祈水镇方向行去。
昔年,罗冰洋死后葬在了祈水镇西北的荒郊,此番,他们准备将方劲超也安葬在那里,让他陪着罗冰洋,在另一个世界里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一天后,罗冰洋的坟旁多了座新坟,新坟由砖石砌就,砌得圆圆整整,坟前立一石碑,上刻“飞云门弟子方劲超之墓”。
再看罗冰洋的坟时,也已修葺一新,同新坟一样,砌得圆圆整整,坟前的墓碑上刻着,“飞云门弟子罗冰洋之墓”。
五天后,泥鳅他们回到了衡山,向雁鸿飞禀明发生的一切。雁鸿飞听后,不禁叹息一声,“想不到我飞云门光明磊落地行事,竟还是碍着了儒生门,令他们处心积虑地以飞云门弟子为敌。”
雁夫人听得雁鸿飞叹息,微笑道,“老头子,这世上的事,但凡是有利可图,便会有人去做。我们尽走人间正道,匡扶正义,惩恶扬善,有人视我们为敌,这并不稀奇,有何可叹之处?”
雁鸿飞捋捋胡须,亦微笑道,“老婆子,我是可惜劲超那年轻孩子啊!”
雁夫人道,“老头子,我们既走人间正道,有人嫉恨,有人牺牲,在所难免。这世间的事,只要做得问心无愧,只要获得街坊赞誉,路人喝彩,我们就做得很值。莫说牺牲一个劲超,就算是拚上整个飞云门,也在所不惜。”
雁鸿飞哈哈一笑,道,“老婆子,高见,高见啊!”
雁若翎见着爹娘如此,心中的伤感豁然开朗,笑道,“爹爹,想不到关键时刻,您还得娘来开导。”
雁鸿飞微笑着把眉一皱,道,“丫头,什么叫贤内助?这,你该明白了吧!”
雁若翎笑道,“爹爹,你赖哦!”
雁夫人道,“丫头,不许这样说你爹!”
雁若翎撒娇道,“娘,你帮爹爹,不帮我!”
众人被她的样子惹得低声笑开了。
雁若翎听得笑声,环视一眼屋里,她那些低头暗笑的师侄们,一个个憋住了笑,只低头互相看看,装着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雁鸿飞微笑着看看大家,道,“好了,我们还是合计合计各地药铺重新开张的事情吧。”
这时,泥鳅走到雁鸿飞跟前,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急急说道,“师父,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师父恩准!”
雁鸿飞微微一笑,道,“小子,你是要离开衡山,回你老家,把我飞云门的‘德鑫堂’开在那里,是吧?”
泥鳅腼腆地一笑,道,“师父,弟子正有此意,请师父恩准。”
雁鸿飞伸手把泥鳅扶起,笑道,“起来吧,小子,回你老家开药铺,造福一方乡亲,此等好事,老夫岂有不允之理。不过,小子,你得把落日弓留下,落日弓的主人是不能离开衡山的,这是祖训,改不了的。只因龙隐洞在衡山,离开龙隐洞的落日弓,与寻常弓弦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泥鳅爽朗地一笑,道,“是,师父,弟子听命!”
说罢,取下背上的落日弓,双手托着,双膝再度跪地,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递向雁鸿飞。
雁鸿飞伸手接过落日弓,扶起泥鳅,微笑道,“小子,你的功夫只要勤加练习,有没有落日弓都一样。‘栖霞神功’和‘落日神功’的创新发扬,就靠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了,而你是最有潜力的一个。”
泥鳅低头憨憨一笑,道,“师父过奖了,弟子谨遵教诲!”
第二天,雁夫人传授了泥鳅一些治病行医要诀,并传了他一本独孤家的《医药典抄》。雁鸿飞则把年轻时用过的玄铁弓赠予了泥鳅,落日弓则又被他放入了龙隐洞,只待两年后再次开启龙隐洞为落日弓寻找新的主人。
第三天,泥鳅和花茹雪拜别了飞云门众人,赶着三匹驮满药物的健马,走上了下山的路。
第五天,他们到了芦花村。在芦花村住了三天后,花剑娥同他们一起,启程前往梨园村。花茹雪就这么一个母亲,而泥鳅的父母也已过世,花剑娥是他们唯一的长辈至亲之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下花剑娥一人住在芦花村的。花剑娥扭不过女儿,便随他们一起去梨园村定居。
这日午间,罗冰洋和方劲超的墓前,来了三个牵马的人,马背上驮着重重的货箱。那三人在墓前站了一会,祭拜之后,牵着马朝着祈水镇,朝着苔州城,朝着火狐山,朝着梨园村行去。
三年以后,夕阳西下的梨花溪畔,一队骡马驮着大大小小的货箱,伴着小伙子们的笑声歌声,朝着梨园村行去。那为首的青年,背着一幅弓箭,依稀便是昔日老村长家的孙子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