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陶仲文料理完宫中大事便率军来攻玉泉山,不料遭到唐文与至灵阻拦,走了孙明远等人。陶仲文此番恶战玉泉山不曾有任何收获,心中恼怒不已,料定两人重伤不能走远,便下令急搜方圆百里,并暗中派人监视最近几家药店,一有可疑人等强行拿下,众人领命皆自下去。司马空进言,说识得那九阳神功,又对那陶仲文耳语几句,陶仲文听了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却说至灵逃得山去苦寻唐文不着,急的团团转,不自觉来到一处树林,正撞着一行道人。为首的一位二十有五,面净颊白器宇不凡,却是一脸稚嫩之气。按说同为道人也该表下身份,可那至灵偏偏低头匆匆而过,似有惊慌之状。忽然那一行道人停下,皆喜道“至灵师叔,寻得我等好苦。”
至灵闻言大呼一声撒腿便跑,那一行道人见状,立即追将上去,愈跑愈追愈追愈跑,一口气也跑了三里多,各自筋疲力竭方才停下。至灵一手扶树,喘了起来,“累煞我也,众师侄何苦舍命相*?”再看那一群道人也是累得人仰马翻,此刻已是横五竖六东倒西歪,不成人形。为首那年轻道人上前双手捂口,几欲吐将出来,“师……师叔,我等苦行千……千里,不还是为了你,你就体……体谅一二,随我们回去吧。”还没说完,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便嗷唠一声吐了出来。至灵见那人一吐,也感觉胃里翻腾嗓子发酸,一伸脖子,也吐了个七荤八素。众人见状扑将上来,胡乱捆绑了一通。为首那位道人一抹嘴走上前来,“师叔得罪了,我等也是受掌门之命,请你回去议派间之事。”
可怜那至灵如今被捆绑的如蚕蛹一般,手脚皆不能动口中大骂,“狗……狗屁,我去了哪还有命在?”为首那道人整了一整衣冠,正色道,“你偷学那丹鼎派武学,被人瞧个正着,人家兴师问罪,你却一拍屁股走人丢得干净。掌门人雷霆大怒,命我等四下寻你,如若寻得不到,也便不能回去了,还请师叔成全则个。”至灵一见那人严肃起来,便放开笑脸,“平治小师侄,我也是想发扬我们符箓派,不得已为之,你先放了我,待平了这边的事,不日回去请罪,如何?”平治道长哪里肯听,喝道,“抬走。”至灵挣扎一番脱身不开,只能唉声叹气不已。
原来茅山派传说为汉元帝初,陕西咸阳茅氏三兄弟茅盈、茅固、茅衷所创,后有南北朝陶弘景集儒、佛、道三家创立了道教茅山派,共分两派,一为符箓派,认为人生病盖因鬼魂附体所致,故以符、箓镇鬼,以剑除妖;另一派为丹鼎派,认为人生病是由于阴阳失和,需以丹补之。唐宋各自达到鼎盛,两派也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这至灵自小破格被收为门下,习练法术异常辛勤,加之天赋超常道行直上,但为人极不安分,大错没有小错不断。此次偷习丹鼎派阴阳之术,被抓了个正着,人家问罪家门,时任符篆派掌门刘署被羞了颜面,愤恨不已欲治罪至灵。想那刘署因父重修庙宇有功,得了个挂名掌门,对于法术修为实在知之甚少,故至灵从不把他视作掌门人,一怒之下逃出茅山。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平治如何擒至灵回山,暂且按下不提。回头再说唐文人等夜行至一高山,只见一峰高耸入云,四下山峰环拱倾侧,形成“万山来朝”之势,山间烟雾缭绕,宫殿祠庙隐约其中,好一派“仙山琼阁”,有如此之景,怕只有那“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的武当了。汉末至魏晋隋唐,武当便是求仙学道者栖隐之所,至宋代,据道经记载,武当山乃真武神出生地和飞升处,入明以后,皇帝出于对真武的尊崇,便封武当山为“太岳”,“玄岳”,成为“天下第一名山”,张三丰创立武道派,尊“玄武大帝”为祖师。明成祖朱棣尊道,也大修了一番方才有今日胜景。
众人行至此处,那张无忌内伤已得痊愈,只是周芷若重伤昏迷不醒,张无忌一号脉搏,见脉涩而有力,乃气滞血瘀脉道受阻、血行不畅所致,加之体内真气四蹿,致血气皆乱。当下不敢大意立即打坐运功,先助她疏导经脉贯通血气,再图他策。
此时唐文也与孙明远各自通了姓名家门,孙明远一听“唐文”二字也是吃了以惊,便仔细打量一番也记忆起来,虽是当时尚小却也记得那时还照顾他一段时间。如今也算得是见得了故人,孙明远具说事情始末,皆言奸人献谗言于皇帝,而皇帝不明是非等等,泪涕横流强忍没有哭出声来。
唐文见状脸色黯然心如刀绞,说了一些鼓励之辞,便过来探察周芷若情形,见她吐了体内瘀血,脸色已有些回转,不禁一脸诧异,躬身行礼,问道,“小可崆峒唐文,见过前辈,还没请教姓名。”
张无忌起身,已是满头大汗,“还没谢过大侠出手相救,必将感恩于心。在下只是一山村匹夫,隐于圣泉山以避世乱,不想世道混乱皇帝废纲,佞臣弄权。姓名实在不为重要,不必记怀。”
唐文一想当今之士都明哲保身退隐山林,不敢露于乱世,唯恐招惹是非,便也不再强问。突然想到“七伤拳”一事便想开口相询,却见那张无忌已转身盘坐运功疗养,也不作计较,只得来到孙明远身边,见得他神色黯然兀自发愣,便推了推,孙明远回神过来,一脸颓丧言道,“山穷水尽,如之奈何。”其实他是想此番家遭变故,亏得张无忌出手相救,教习自己武功,如今却把他也连累了,扰了人家百年清静,心里满是愧疚。
唐文道,“天无绝人之路,大丈夫当携三尺剑,立不世伟业,奈何说此丧气话。”孙明远听了也无言以对,低头不语,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唐兄,怎不见和你一起的那位道长寻来。虽然那道长法术了得,可是那陶仲文也不简单。那黑衣人又是何方高人?”
唐文这才惊醒过来,“刚才只顾逃命,竟忘了这事,不过这位至灵道人也有些手段,料不会吃得大亏,那黑衣人来历我却不知。我见那位女子内伤很重,虽然排了瘀血,通了经脉,内伤不即刻调理怕也是凶多吉少。”
这时“当”“当”撞钟之声传来,上透云霄下历群山,宏音辽远经久不绝,唐文心中一喜,道,“我等先行退进武当山避他一避,也好过露宿荒野。”孙明远点头称是,来到张无忌身边,征询意见。张无忌睁开眼欲言又止,低头想了一下,又看了看周芷若,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沿山路走上山去,沿途皆为松、杉、桦、栎巨木,曼陀罗花、金钗、王龙芝、猴结、九仙子、天麻、田七更是漫山遍野;岩涧洞潭,泉池井石,亭台楼阁于云雾中似有若无,似真似幻,看得孙明远唏嘘不已。唐文禁不住吟道:“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两人见此良景精神都为之一振,唯独张无忌低头不语似有心事。行了许久,众人抬头便见得一宫殿矗立面前,红墙碧瓦,雄伟庄严气势恢宏,殿门正对一行阶梯,延伸至脚下,阶梯旁有一巨石,解剑碑三字古朴苍劲。张无忌背着周芷若看得这块石碑已是出神,全身不停耸动,眼泪盈眶几欲夺出。
唐文见了也不明所以,又不好出言询问,便上了台阶,孙明远和张无忌跟将上去,来到殿门前。唐文见门里有火光,于是急急拍打殿门,许久不得开,便恼怒万分。孙明远道,“如今救人要紧,就不必再拘于礼数了。”三人对望了一下,均点头会意,便纵身而上入得墙去,然而脚刚接地,便有一群人围来,皆衣着道袍手持长剑,气势汹汹。见为首一人喝道,“押去见掌门。”孙明远正欲发难,张无忌伸手拦住,说“我且见他们掌门一见。”便随他们走向正殿走去。众人刚踏入门,便见一道人衣着黄袍手持浮尘,肃立于玄武大帝象下,细看那道人须发尽白,根根透肉条条漏风,双目炯炯,仙风道骨具露无遗。张无忌上前一拜,那道人见了张无忌一愣,立即双手托住张无忌,急道“使不得。”同时望向他人见一女子受伤,便急走过去,一把脉搏暗吃一惊,望向众人,道,“不可造次,扶这女子进厢房,服续命丹药,命小芝好生照看。”众人领命下去,那道人又命一小道领唐文和孙明远下去进食休憩。
待众人走完,便转身来到张无忌前,道,“请随我来。”张无忌跟他进了一间密室正欲开口,却见得那道人撩身便拜,“武当派第五代暂摄掌门殷云升拜见前辈。”张无忌此时也慌了,立即曲身扶起那道人,“真人可是知道我的来历?”
只见殷云升转身从一锦盒内取出一幅画卷递于张无忌,张无忌打开一看,识得是自己的画像,落款却是张三丰。张无忌兀自狐疑,殷云升道,“据说立派祖师张真人日夜思念你,便作此画像,仙逝前依然念叨你,还让我等好生收藏此画,待你以后……。”殷云升还没说完,张无忌已是泪水奔涌,口中直念,“师公,无忌孩儿不孝,师公……”一时声泪俱下,殷云升站立一旁也是眼角湿润。
原来自华山一战,虽然张真人一语化了恩怨,可是段子羽怎会善罢甘休。张真人知其身处武术巅峰,决意要与张无忌见个真章,无奈只得令张无忌埋名玉泉山,至死不曾对任何人说得他的所在,可见那张真人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