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瞅着张教,满脸鄙夷,说道:“何为你张家之事?便是教忠良残杀,取祸于国?”张教怒道:“岳飞,你莫要血口喷人。杨再兴那厮,数次欺侮于我。我自找回场子,有何不可?”岳飞道:“倘若真是如此,飞便不该多管这闲事。秦州之民,谁不知晓你张大公子,自来便是欺负他人,哪有他人欺负你的道理?”岳飞与张俊交好,直叱张教,毫不避讳,张教却是忌惮于他,手指岳飞,怒道:“你•••你•••,好岳飞,你等着,少爷日后,必定要你好看。”好个岳飞,哈哈大笑,说道:“怎的要我好看?张大帅公务繁忙,莫不是抽个空暇,要把岳飞军法处置了?”
张教自来横行秦州,却偏生年前出了个岳飞,事事与他为难。有道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毒蛇出没之处,却也必定有着解毒之药。偏偏这个岳飞,张教奈何他不得,即便是父亲张俊,闻说儿子受了岳飞欺侮,也只是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一则张俊明了,必是儿子做那亏心之事,被岳飞所阻,惹得儿子不忿,这也亏得他尚有自知之明,知晓儿子是甚货色。二则自己与岳飞明里交好,以示胸怀。再者这岳飞,年不及弱冠,出身又不显赫,却是名震北方,连金贼听了岳飞大名,都要惊呼一声岳爷爷。更兼有个了不得的干爹,便是诸葛叙师兄,大名周侗。这个周侗,天下武林中人提及,莫不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便是敌国,金夏大理南诏诸国江湖中人,对周侗亦是敬仰万分。这周侗恬为一代宗师,门下弟子虽则不多,却个个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大弟子卢俊义,号称玉麒麟,棍棒天下无双,善使长矛。后被赚上梁山,做了二头领,干下偌大的事业。奉朝廷招安后,南征北战,杀王庆,擒田虎,破方腊,赫赫战功,坐到庐州安抚使兼兵马副总管。二弟子林冲,外号豹子头,一杆长枪,深得真传,为朝廷重用,做了八十万禁军的教头。后来被高俅所害,投奔梁山,火并了王伦,梁山由此兴盛。三弟子史文恭,因品行不端,被逐出师门,却也做了一方豪杰。另有打虎的武松,聪明绝顶的燕青,皆是周侗记名弟子。不幸因卢俊义功大,为高俅、杨戬二人,下毒所害;林冲南征方腊,勇战殉国;武松亦于战时,右臂被斩,不受朝廷封赏,遁入空门。后游历天下,收了薛荣为徒,在渭州救了诸葛辰。倒是那浪子燕青,一身自在,携了李师师,挑了金银行李,浪迹天涯去也。徽宗皇帝晚年倒是有些明悟,时时召见周侗,恩宠有加。周侗以其年老,不受封赏,徽宗皇帝甚为感叹。后来收了义子岳飞,便迁居到秦州,每日教导。不过十年,岳飞慨然从军,三年之内,大小百余战,直杀的金贼胆战心惊,威震一方。年前岳飞生父病逝,岳飞丁忧在家,不久之后,随母亲迁至秦州,在周侗家住下。秦州张家作威作福,祸害百姓,岳飞看不过眼,数次搅了张教好事。张教初时吃亏,皆找那张俊哭诉,三番四次,倒是惹得张俊不耐烦。此后张教便也学得乖了,但遇岳飞,我只绕着走便是,倘若不幸被欺,也自忍了,免得自找没趣。殊不知,岳飞此举,却是为日后埋下大祸。张俊何等肚量,岂能容他人对自己冷嘲热讽?周侗在世,张俊不敢有所异动,怀恨多年,岳飞功高震主时,却是与那奸相秦桧,共谋岳飞,誓要置其于死地。
张教瞪圆了双眼,气的嘴唇发抖,愣是无话可说,过了片刻,怒道:“张大张二,我们走。”赵全赵义身形不动,赵全低声怒道:“张教,自今日起,我兄弟便再也不是什么张大张二,张大帅的救命之恩,我兄弟还了你便是。”一把抓起赵义左臂,目光决然。赵义顿时明了,伸出右手,拿住赵全左肩。兄弟二人齐声大喝,顿时一片血光,兄弟二人,生生把左臂扯了下来,断臂之处,血流如注。街上远观之人,见到如此一幕,也是吓得惊叫连连。好一对兄弟,纵是痛得要晕将过去,也是不哼一声。兄弟二人互相点穴止血,那止得住,不过是淌的慢些罢了。
岳飞、杨再兴、张教,更是呆了。赵全赵义把那断臂,往张教怀里一甩,咬牙道:“拿回去,算是有个交代。”张教呆立不觉,由那断臂甩到身上,溅的脸上、衣服上,满是血点。他犹自不觉,痴痴道:“好,好,我回去,我回去。”目光呆滞,脚步踉跄,那两只断臂看都没看一眼,任由它掉在地上,慢慢回身去了。
却说赵全赵义兄弟,自断了左臂,强提一口气苦撑,待得那张教转身离去,二人吐出一口浊气,似是放下多年包袱,剧痛冲顶,登时便晕了过去。岳飞、杨再兴二人手忙脚乱,一人扶住一个,那血却是止不住的。辰儿自在大散关,断手断脚见的多了,甚至有那杀红眼的将士,腰上缠了数个脑袋,兴致冲冲的报功。如今见了二人自断双臂,虽然吃惊,却不怎么害怕,哀求道:“爹爹,你去救救他们,好不好?”他是在大散关,见过不少将士断手断脚,都是爹爹亲手施为,救助于人。诸葛叙叹道:“赵家勇烈,我怎能袖手旁观?”
起身飞步向前,转眼便到了赵家兄弟近前。杨再兴挥枪便刺,喝道:“甚么人?”诸葛叙一把推开辰儿,脚步一错,躲过铁枪,却又跨了一大步,站到了杨再兴面前,出手按住杨再兴左肩。杨再兴只觉半身酸麻,手臂再也抬不起来,生平行走江湖,一招便被人制住,这还是头一遭。虽说自己受伤在前,右手又扶了赵义,这中年人的武功,却也着实惊世骇俗。岳飞见状不妙,扬起右手,一拳打向诸葛叙后心。诸葛叙喝道:“住手!”飞起一脚,彭的一声,拳脚相抵,诸葛叙身形不动,岳飞却腾腾退了三步,抱了赵全,跌在地上。诸葛叙道:“若要救得二人性命,还需听我吩咐。”辰儿道:“两位大哥哥,爹爹是要救他们的,不要打了。”
诸葛叙松开杨再兴,五指连点,封了赵义半身的经脉,那血便慢慢止住了。岳飞、杨再兴二人惊异不定,诸葛叙同样施为,封了赵全经脉。对岳飞道:“我是诸葛叙。”岳飞惊喜道:“师叔?”诸葛叙点点头,说道:“你背着赵全,我去背赵义,走的快时,这对兄弟,还可有救。”放下辰儿,说道:“去找吉叔叔,赶车过来。”辰儿撒腿便跑。
诸葛叙却对杨再兴说道:“你去收了那对手臂,莫要沾了泥土。”杨再兴为人桀骜不驯,不知为何,对着诸葛叙,却生不出反抗之心,当下依言而行。诸葛叙背起赵义,吉青便也将马车赶来。曲湘遥遥望见诸葛叙背着个血人,惊得手捂了胸口,早就忘了喘息。辰儿一旁瞧见,安慰道:“妈妈放心,爹爹是要救人,没有受伤。”曲湘这才放宽了心,一颗心犹自砰砰直跳,说道:“辰儿,我们下车去吧。那些人放在车上,莫要耽搁了救治。”诸葛叙道:“湘儿莫急,且在车上便是。”又道:“我们快些走吧,吉青跟上。”甩开大步,也不管路上行人如何不可思议,施展了轻功,一路疾行,倒是比之那马车,还要稳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