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章法被抓后，被审过好几次，可就是不承认杀人。他承认是把钢笔丢在了高粱地，也承认见到了那具死尸，就是没有杀人。警察问他你没有杀人为什么要重新买一只钢笔还要刻上那几个字？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刘章法说那是因为我的虚荣心，我真的没有杀人。因为证据不足，也没法起诉刘章法。刘章法就一直关在看守所里。
这天，刘章法又从看守所里被提了出来，押到了公安局的审讯室。审他的还是先前一高一矮两名警察。高个子警察是主审。刘章法的双手扣着手铐，坐在椅子上。他沮丧到了极点。也不知爷爷奶奶怎么样了，不知爸爸怎么样了。天底下冤死的鬼多了去了，上大学是不可能了，弄不好吃饭的家伙要搬家！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惹下了这样的滔天大祸。要是自己看见那具尸体后及时报案，要是自己没有那么强的虚荣心，又买了那么一只钢笔，哪会有这么倒霉的事情发生？真是倒霉透了，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了。这些天来，刘章法连死的心事都有，只是看守所里看得太严，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想得怎么样？交代还是不交代？”大个子警察问。
“我没杀人，你让我交代什么？”刘章法来回来去总是这句话。
“就算你没杀人，你是盗墓贼吧？”
“我也不是盗墓贼。”
“你是不是盗墓贼，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高个子警察说：“问你另一个问题：“侯伟的母亲现在哪里？”
这一问把刘章法问糊涂了，前几次审问，刘章法知道了他在高粱地里见到的那死者名叫侯伟，外号“瘦猴”。可谁也没有提起过瘦猴还有一个妈，刘章法自然不知道瘦猴的妈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瘦猴的妈现在哪里。刘章法说：“我怎么知道瘦猴他妈在哪里？我连瘦猴都不认识，更不可能认识瘦猴的妈。”
“那你到没到过瘦猴的家？”高个子警察问。
“实话跟你说，只是被你们抓来后，我才听说了瘦猴这个人的名字，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哪会去过他的家？不信，你们可以押着我到瘦猴的庄里去，看庄里人认识不认识我？”
高个子警察见从刘章法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命令人把刘章法带了下去。
却原来，瘦猴的尸体被发现之后，警察先把瘦猴的尸体弄到了县公安局，在尸检之后，准备送到火化厂火化，在这之前，当然得通知瘦猴的亲人。在发现瘦猴尸体的当天之所以没有告诉瘦猴的老妈，主要是考虑案情的复杂和老太太的心理承受能力。瘦猴的尸体要火化了，无论如何得让老太太知道。县公安局通知了柳树圈派出所，派出所的警察与柳树圈的大队干部一同来到瘦猴的家。
让警察和大队干部想不到的是，瘦猴家的院门锁着。关于瘦猴死了的事情，早就在柳树圈传开了，瘦猴的母亲也应该知道了这件事情。瘦猴的家的院门怎么会锁着呢？老太太去了哪里？两名警察跳进了瘦猴家的院子，几间房子都找了，就是不见瘦猴的老娘。警察跳出了院子，问大队干部知道不知道瘦猴的老娘都有什么亲戚。这个问题把柳树圈村的大队干部给难住了。瘦猴的老爹原先有过一个婆娘，生下瘦猴后还没有半年，得了败血症，瞥下瘦猴和丈夫，自个儿走了。瘦猴的亲娘死了没多久，瘦猴的老爹一大早背着粪筐去拾粪，在路边看到了一个饿的晕倒的女人，带回了家，给那女人喝了粥，那女人有了精神，瘦猴的老爹见那女人长得很漂亮，问那女人家在什么地方，那女人就是不说，问那女人打算到什么地方去，那女人也摇头。瘦猴的老爹对那女人说既然你没地方去，那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有我们爷俩吃的就饿不着你。就这样，那女人就跟着瘦猴和他老爹一起过了，女人很勤快，也很会持家，对瘦猴很好。没过几年，瘦猴的老爹也死了。因为瘦猴亲娘死的时候瘦猴还小，对亲娘没啥印象，一直把老爹从路边捡来的女人当作亲娘。大队干部只听说过，瘦猴的老娘是沧州人，可到底是沧州哪县哪个公社哪个村的，大队干部就说不清了。令警察和大队干部迷惑的是，虽然瘦猴不是这个女人的亲骨肉，但毕竟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怎么瘦猴死了，老太太却不在家？
警察对瘦猴母亲不在家这件事情做出种种推测：一种情况是，在瘦猴出事前瘦猴的母亲就离开了家，并不知道瘦猴已经死了。至于瘦猴的老妈去了哪里，她在燕白县或者燕南市境内有没有亲戚，她去了哪家亲戚，是不是在沧州老家还有亲人，她回了沧州？眼下还不清楚；还有一种情况是瘦猴的母亲是在瘦猴死后离开的家，而她的离开是被动的，是受了什么人的胁迫；最糟糕的可能是瘦猴的母亲与瘦猴一样，因为知道某件事情的真相而被杀人灭口了，而杀死瘦猴和杀死瘦猴老娘的是同一个人。警察后来搜查了瘦猴的家，从瘦猴的住处搜出一些从墓里挖出的东西，断定杀死瘦猴的人也与盗墓有牵连。这个人是不是刘章法呢？
大个子警察带着三个人去了沙河三村，搜查刘章法的家，寻找刘章法是盗墓贼的证据。
刘章法被警察带走之后，刘章法的奶奶一病不起，刘兆勋和老爹守在刘章法奶奶身边，刘兆亮却不着家。那天，躺在炕上的刘章法的奶奶正念叨着孙子，说孙子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刘兆勋也是急得嘴上都冒了泡。自己少了半条腿，老了还得指望刘章法呢，刘章法真要是被判了刑，还有啥指望？一家人正窝心呢，院子里进来四个警察。刘章法的爷爷迎了出去，问：“同志，你们找谁？”四名警察进了屋。为首的一个高个子警察说：“我们知道，你们都惦记着刘章法。但要让事情早一点水落石出，你们得配合我们的工作。”刘章法的爷爷和刘兆勋异口同声：“我们配合，我们配合。”大个子警察出示了搜查证，说：“我们要搜查这个院子。”刘章法的爷爷说：“你们搜吧。”警察先搜了刘章法爷爷奶奶的屋子，然后，让刘章法的爷爷带着搜了刘章法的屋子，最后搜了刘兆亮的屋子。警察见刘兆亮屋子跟别的屋子不同，房薄上有窟窿。大个子警察让人找来梯子，把梯子靠在墙上，上了梯子的第三个登，把头伸进了房薄的窟窿里，用手电筒一照，好家伙，房薄上面有好几样古董，一个陶瓷罐子里藏着好多钱……
大个子警察下了梯子，问刘章法的爷爷这间屋子是谁住的。刘章法的爷爷说是我家二小子。警察问：“你家二小子叫什么名字？”“刘兆亮”。刘章法的爷爷回答。“他现在什么地方？”大个子警察问。刘章法的爷爷说：“我管不了他，他也不把这儿当家，高兴了就在家呆几天，不高兴了就不回来。有些日子没回家了。”高个子警察问刘兆亮的老爹刘兆亮最近一次离开家是什么时候，刘兆亮的老爹说就是孙子刘章法被警察带走的前两天。
警察找到了沙河三大队党支部书记董国才，跟他了解刘兆亮其人其事。据董国才介绍，刘兆亮这个人本来就很少跟村里人来往，自从多年前刘兆亮因为用砖头拍了一个人的脑袋怕吃官司离家出走，再回到沙河，就更为孤僻了，他不到生产队上班，谁也没他没办法，至于他跟谁来往，他不在家时都去了哪里，实在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几名警察回到县局，跟刑警队长于涛汇报了沙河之行的收获。于涛觉得事情有点复杂了：在刘兆亮的屋子里发现了从墓里盗出来的东西，而死了的瘦猴也是个盗墓贼，他们两个人有没有来往，是什么关系？刘兆亮是刘章法被带走的前两天离家出走的，并且一直没有回来，他去了那里？是与往常一样外出会道上的朋友，或者是淘换古董，还是与瘦猴的死有关系？刘兆亮的事情也让于涛想起了前几年发生的沙河三大队一个少年被装进麻袋里的那件事情和刑满释放分子刘得有被杀的事情。这些事情是否与刘兆亮有关系？如果刘兆亮真的是杀人凶手，是他把马少岭装进了麻袋，是他杀死了刘得有和瘦猴，那么，刘章法就是无罪的。可问题是，刘兆亮只是一个盗墓贼还是真的与瘦猴的死有牵连，还没有定论，同时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刘章法的供词都是真实的。在真正的凶手落网之前，刘章法的嫌疑还是不能排除。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刘章法和刘兆亮都是盗墓者，而把盗来的东西藏在刘兆亮的屋子里？这样，刘章法就更有了杀死瘦猴的动机。为了一件值钱的古董？为了什么秘密？
再一次审问刘章法，于涛觉得刘兆亮做案的嫌疑更大。案子的关键是查找两个人的下落：瘦猴老娘的下落和刘兆亮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县局分别给朝阳派出所和柳树圈派出所发出指令，要朝阳派出所派人严密监视刘家，发现刘兆亮立刻抓捕；要柳树圈派出所密切注视瘦猴的住处，发现瘦猴老娘回来立刻采取措施。同时，请求上一级公安部门协助，在更大范围内寻找瘦猴老娘与刘兆亮的下落。
朝阳派出所派出两名警察，打扮成农民模样，守侯在刘家院子外。当然不是死站在那里，也不是固定两个警察，而是每两天一轮换。这件事情派出所没有告诉董国才，因为董国才和刘家有亲戚。虽然，刘章法不是董会洁亲生，但董会洁嫁给了刘兆勋，刘章法也就成了董会洁的儿子，刘章法就管董国才叫舅舅了。这样，董国才和刘兆亮就扯上了亲戚关系。如果派出所让民兵协助守侯，就得通过董国才安排民兵，怕走漏消息。所以，监视刘家院子这样的事情是由派出所派警察干的。可这样一来就有了问题：如果刘兆亮一辈子不回来，警察能在刘家院外守一辈子吗？通缉刘兆亮？以什么罪名通缉呢？涉嫌杀人？没有确凿的证据；盗卖文物？也没有抓到现行。至于从刘兆亮屋子里搜出来的古董，也不能成为犯罪的证据，因为即便是抓住刘兆亮，在警方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他完全可以说那些古董是别人寄存他这里的。或者是别人送他的。
派出所的人在刘兆亮家院子周围蹲守了十多天，刘兆亮没有回来。警察意识到，在刘家院子跟前有两个派出所的人，即便是化了装，也容易引起刘兆亮的警觉，如果他真犯了罪，一旦抱着侥幸心理回来，发现自家院子有人监视，肯定会溜走！请示局里，把蹲守的人撤了。原来的想法是，把蹲守的人撤了，刘兆亮放松了警惕，说不定会自己回来探听消息，看望父母，警察就可以乘机把他抓获。可半年过去了，刘兆亮没有音讯，一年过去了，刘兆亮还是没有露面。越是这样，越有理由怀疑刘兆亮就是杀死瘦猴的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警察多次到过瘦猴和他母亲住的院子，瘦猴的老娘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不定瘦猴的老娘已经不在人世，而杀死瘦猴老娘的人，很可能就是刘兆亮！抓不到刘兆亮，排除不了刘章法做案的可能，刘章法也就只好在看守所里度日。
就在瘦猴死了一年零一个月的时候，刘兆亮回来了。当天就有人把他回来的消息报告了派出所，刘兆亮是在家里被警察带走的，他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