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蓝为什么说他给她写过信要认儿子?他真的有一个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该怎么跟齐久文说?齐久文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还有,那个相貌与他几乎一样也是叫齐军的男人与高翠蓝是什么关系?与他这个齐军有没有关系?直到今天,当齐军见到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之后,他重新去想多少年前父亲对他说的那番话。他到底是不是死去的爹的亲骨肉?如果是,那么,燕白县文教局的那个齐军会不会也是死去的爹的亲骨肉?如果他不是死去的爹的亲骨肉,那么,他就会有另一个爹,那个爹是谁?是与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的爹是一个人吗?这些,都是个谜。
晚上,齐军回到家。他已经与齐久文结婚。新房是与同事换的,他和齐久文不想住解放路277号的房子,是怕燕白县沙河公社的人来找齐久文。把齐久文带回城后,他要把她送进了医院,齐久文说什么也不去,告诉哥哥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疯。齐军就明白了,齐久文是利用了沙河三村人的迷信心理,装疯的。她是为了早一天回城与他团聚才那样做的。既然齐久文是装疯,就不能让沙河那地方来的人见到齐久文。所以,齐军才和人调换了房子。齐久文在家里休息了半年,后来到一家工厂的化验室当了一名化验员。这么多年,齐军给了齐久文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他们两个人,既是兄妹、又是夫妻,他们的情感,既是爱情,又是亲情。齐军到家时,齐久文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齐军一起吃呢。齐军洗了手,端起饭碗又放下了,坐在对面的齐久文问他怎么了。齐军说今天碰到一件奇怪的事情。齐久文说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跟我说说。齐军当然不能说见到了年轻时的初恋情人高翠蓝,只是说在单位楼道里碰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竟然也叫齐军。齐久文说:“有这样的事情?你没有问他是哪的人吗?”齐军说:“是燕白县的人!”齐久文说:“那你说,那人会不会与你有什么关系呢?”齐军问齐久文:“你怎么这么说?”齐久文说:“你忘了咱爸说过的事情吗?按咱爸说的,你不是咱爸的亲骨肉,那么,你就可能是哪户穷人家的孩子,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你的父母把你送了人,也就是送到了齐家。这样,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很可能是你的双胞胎兄弟。”齐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齐久文说:“那你设法找到那个人,跟他好好聊聊。”齐军说:“我估计,那人会来找我。”齐久文说:“那人如果来找你,一定要把他带到家里来,我认认这个人。”齐军说:“你还是个好奇心挺强的人。”齐久文说:“不是好齐心强,我是想,如果这个齐军真的是你的同胞兄弟,我不也有公婆了不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呀!”齐军说:“那好,那个人要是真的来找我,我肯定把他带到家里来。”
还真让行署齐军猜到了,几天之后,燕白县的齐军真的到办公室来找他了。
行署齐军正在看一份文件,有人敲门,他说了请进之后,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走了进来,行署齐军忙站起来,跟燕白县的齐军握手,说:“我估计你肯定来找我。”给燕白县齐军倒水,端在茶几上。两个人分坐在茶几两侧的沙发上,谈着各自的人生经历,虽然那些经历不能说明两个人出生在一个家庭,但起码说明把自己养大的人都不是各自的亲生父母。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想:说不定对方的爸爸也是我的亲爸爸。行署的齐军想:说不定对方的妈妈也是我的亲妈妈。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把两双手握在一起,说:“兄弟!”燕白县齐军说:“我们去医院做个鉴定?”行署齐军说:“行,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去。但不管怎样,我们这就是兄弟了。”可接下来的谈话,又让兄弟两个人心情郁闷了。燕白县文教局齐军现在的妈并不是他的亲妈,行署齐军死去的爹也不是他的亲爹。兄弟俩谁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是哪个地方的人,现在还在不在世。两个齐军沉默半天,行署齐军对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说:“今天别走了,到家里去,认认你嫂子。”燕白县齐军说:“那我得先去商场。”行署齐军问:“你去商场干什么?”燕白县齐军说:“我不能空手进家门吧?”行署齐军说:“客气啥,今天,正好你嫂子没上班。现在就走。”行署齐军到另一间办公室跟下属打了个招呼,锁上自己办公室的门,兄弟俩下楼,有人在楼道里见到他们,惊讶地问:“你们到底哪一个是齐科长?”两个人相视一笑,算是给了人家一个回答。可属下还是不知道到底谁是他们的科长。
行署齐军带着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到了家,那也是一处平房,两间,一间做厨房,另一间是书房兼卧室。两个人走进卧室时,齐久文正在给丈夫织毛衣。见两个齐军走了进来,忙站起来,若不是两个齐军穿的衣服不同,她还真认不出了哪一个是自己的丈夫。那天,丈夫穿的西服是浅色的,而另一个齐军穿的西服是深色的。身穿深色西服的齐军朝齐久文叫了一声“嫂子”,齐久文问:“你们到底谁大呀?”行署齐军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谁大,他乐意叫你嫂子你就当嫂子吧。”兄弟相见,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行署齐军提议,中午饭到饭店去吃,庆祝庆祝。燕白县文教局齐军问行署齐军:“怎么不见孩子?”行署齐军说:“我们还没有孩子呢!”燕白县文教局齐军心里就是一咯噔,难道双胞胎兄弟的病都一样?当着齐久文的面,他没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三个人出了家门往饭店走。路过一家药店。从药店里走出一个人,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住了,那个人也站住了。他们都认识。走出药店的那个人是高翠蓝,她是来市里为马上坡买药的,刚把药抓好走出药店,就碰上了两个齐军和齐久文。四个人,在这种场合下相遇,是他们之中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文化水平较高的三个人都忘记了说什么,文化水平不高的高翠蓝却先跟他们打招呼了,确切地说是跟齐久文打招呼:“齐老师?你好了?”“你好了”这三个字包含的含义是什么,行署齐军清楚,齐久文也清楚,但燕白县文教局的齐军却不知是什么意思。他看着齐久文。齐久文像是反应比较迟钝,老半天才说:“啊,好了,没事了,翠蓝姐,你这是干什么来了?”高翠蓝说:“还能干啥?给我们家那口子买药。”然后,高翠蓝跟那三个人再见,说:“你们忙吧,我还要赶车回去呢!”两个齐军都没来得及跟高翠蓝说上一句话,待行署齐军想和高翠蓝说句话时,高翠蓝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