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轻叩三声门环,里面也是三声响声回应。我们几人站在马车边上,彪子用手紧紧捂着林武全的嘴,以防止他突然发声而惊动门里边的人。
我本以为这便算是接上暗号了,哪知苏姑娘又轻轻叩了三声门环,紧接着又叩了三声,最后三声叩的紧凑连贯,有点迫不及待的感觉。六声响完,门里边什么声音儿也没有。过了一会儿,苏姑娘又轻叩了几声,这时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我悬在嗓子眼儿里的心放了下来。从门里边闪出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姑娘,一身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虽说这地方有点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隐隐约约的能看见门里边的姑娘很是娇小可人。
进了后院才看清楚后院很大,院落中间有一颗很高大的树木。月光不亮,也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树,那姑娘在前边打着一盏小灯笼领着我们往前边走去。那姑娘细碎的脚步发出“塔塔”的轻微声音,比之我们的脚步声小朵了。孤哀子对我们打了个手势,让我们步子迈的慢一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压低嗓门儿对孤哀子说:“这是什么妓院啊,怎么没有人啊。就算是后院,怎么可能连一点儿的声响都没有啊?”
孤哀子用手捂着嘴附在我耳边对我说:“这天香妓院的后院很大,光走这条阁廊就要花好一阵子时候,整个院落贯通南北两条街,你想想有多大?”
我一听心里暗自惊讶,两条街得多大的院落啊。这天香妓院的后台是谁啊,这么大的本事啊。孤哀子好像看出我的心思,又附过来对我说:“这个天香妓院的老板就是王三爷。”
“王三爷?那你还敢把我们往这里领?虽说在王三爷的地方,但难保王三爷不会犯疑心,万一王三爷突然搜查这里,那我们岂不是……”我心里正想反驳孤哀子这种危险的做法。孤哀子接着说:“这你就放心吧。王三爷下面的产业多得是,除了京城里的妓院,西安,扬州,杭州,很多地方都有王三爷的产业。别的当铺,金店,绸缎庄,茶庄,多了去。多的他自己都数不过来,更别说这一个小小的天香妓院了。你们只要在这儿老老实实的呆着,准保不会有人发现你们。”
听到这里,前边住了脚步。我跟孤哀子抬起头,孤哀子抬的有点猛一下子撞到了彪子的头上。原来一路上彪子都在听我跟孤哀子的谈话,听的入神,没想到我跟孤哀子猛的抬头。我看看彪子对他说:“林武全呢?”
彪子这才低头看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那林武全竟然不见了。我心里大惊,这他娘的坏了菜了。这人只要一跑,然后再一揭发,那我们就玩完儿了。现在只有离开这个地方了,苏姑娘见状,转身对那掌灯的姑娘说:“顾宁妹妹,这院落里要是跑一个人,他能逃出去吗?”
掌灯的姑娘叫顾宁,我心里暗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名字。叫顾宁,好像有地方的方言喊姑娘听起来就跟顾宁一样。搞不好这女的用的不是真名字,只不过我跟彪子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不能乱喊,只能呆在这里老实的听着那姑娘说话。
那姑娘微微一笑说:“放心吧,这院落大如迷宫,一不小心离了走廊,根本就走不出去。但我们每走一个走廊时,我便把一道门给锁上了。他就算是逃跑了也跑不远,你们先进去,不出一支香的功夫我准保把你们要找的人给带回来。”
顾宁刚说完话,林武全竟然从树林那边闪了出来。林武全出来的太突然,吓了我们几人一大跳。彪子上前一把林武全,恶狠狠的喊道:“你他娘的刚才上哪儿了?”
蒙在林武全脸上的包袱不知何时已被他取下来,颤颤巍巍的站在彪子跟前说:“这位大爷,路上憋了一路,刚才到那边尿了一泡,刚回来噻。”
彪子不相信的扯着林武全,要他领着去他刚尿尿的地方。林武全跟在彪子身边,顾宁只得打着灯笼在前边领着路。到了地方,还真看到一处假山角落处有一滩湿湿的地方,彪子蹲在地上看了看然后站起身子对林武全说:“这次算你走运。要是你再他娘的再有第二次,老子当场劈了你。”彪子最后一腔喊得很是尖利,我在边上听的都忍不住打个哆嗦,林武全打着磕巴说:“大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肯定不会再这么干了。肯定不会,肯定不会。”
我对顾宁说:“好了,人找到了,咱们走吧。”
顾宁冲我微微一笑,打着灯笼在前边领着路。灯笼不大,灯光也飘飘悠悠的,我们跟在后边看路也看得不甚清楚。但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苏姑娘在顾宁身旁,一言不发的走着。回到刚才的门口,苏姑娘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咔嗒”一声,锁被打开了。屋子里一阵阵香气扑出来,我嗅的有点儿醉,孤哀子拉着我说:“进屋子了,还站在这儿发什么愣啊。”
进了屋子,一片漆黑。顾宁对我们柔柔的说:“你们稍等片刻,我把灯点起来。”说着,苏姑娘帮着顾宁把灯笼的灯罩取出来,顾宁从中拿出里面的小灯盏。轻步走到一处,灯盏微微一歪,一团火苗亮了起来。彪子趴在我耳边对我说:“这妞儿不错啊,找个机会把她给办了。”
我微微一笑,对彪子说:“你大爷的,你这是中山狼啊。人家救你一命,你他娘的还想一肚子男盗女娼啊,小心老天爷让你绝后啊。”
彪子轻哼一声:“绝后,我他娘的都不知道盗了多少的墓了,要绝后老二早就没了,还差这一会儿啊。”
“小心让苏姑娘听见,你他娘的不是对苏姑娘一直情有独钟嘛,这他娘的要是让苏姑娘给知道了,估计你以后对苏姑娘也就死了心吧。”我小声的说着,不时往苏姑娘那边看一眼。
正说着呢,孤哀子拍了我跟彪子一下,小声的说:“嘀咕什么呢,你们俩只要凑一块儿,准没好事。”
“好了,你们两个今晚就住这儿吧。这可是顾宁小姐的闺房,听说你们俩来了,特意把自己的闺房给腾出来让你俩住,可要小心点儿,别乱闹腾啊。”苏姑娘冲我俩说,然后环顾一下房里的布置。
这闺房可够大了,比钱姑娘的闺房还要大上两三倍。屋子里左右全都是些桌椅,墙上挂了些字画,还有些瓶瓶罐罐的,里面放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没道房之间都挂着一片流苏,紫色的,粉色的,蓝色的,各色颜色俱全。我走到左边的一间房看去,摆了一趟架阁,放的多是些瓶儿盏儿之类的,较之我们盗出来的宝贝,那可就差远了。我刚要转身离去,顾宁站在我身后,冲我一笑说:“让您见笑了。”
“哪里话,这里的宝贝随便拿出去一样都是价值连城,没想到这里还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地方啊,我们以后也用不着挖死人的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些要钱不要命的勾当了,直接从你这儿那点东西卖了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说着我摸摸后脑勺,这不摸不要紧,一摸之下我才想起来在万靇宫的时候辫子被那群人不人猴不猴的东西给扯下来,孤哀子也没有拿顶帽子戴上。我赶紧把手放下来,尴尬的冲她笑笑。顾宁用手掩嘴莞尔一笑,转过身子走到庭堂中间。
我跟了过去,彪子已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对孤哀子问道:“彪子呢?”
“这家伙尿急啊,到茅房去了。”孤哀子点点下巴,我惊讶的说:“不会吧,这闺房里竟然有茅房?”
管宁听后笑道:“那里,那边还有一道门,从那边走过去就是了。你们在这里早点儿歇息吧,我们救不打扰了。”管宁说罢冲我道了一声万福,我赶忙拦住说:“可别这样,我们来这里就已经讨饶你了。”说罢,我对孤哀子说:“这个人你看……”
林武全紧张的看着我,孤哀子想了想,说:“还是等彪子回来吧,看他想怎么处理。”孤哀子说话的当间儿,顾宁冲我挥挥手,示意我到外面,有别的话要交代。我看了看苏姑娘,苏姑娘点点头。我只好跟孤哀子说:“你等会儿啊,我出去看看外边儿的天怎么样啊。”说着便出了门,孤哀子在身后说:“这都半夜了,你看什么天儿啊。赶紧的回来啊,我可是累了啊。”
到了外边,顾宁走到我跟前儿对我说:“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人可不能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的,这里比不得外边。死个人什么的最好不要有,这里可是一处净宅,从没有死过人。”
顾宁说到净宅,我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咯噔。净宅,我还是头一次遇到。经宅就是这宅院从建成从没死过人。有的地方将净宅要求的很严格,甚至说,有过命在旦夕的人呆过都不算。一般,大的宅院里的人难免有个三长两短的,谁都保不准有人一时想不开跳井了,上吊了,抹脖子了。而这个大宅院竟然是净宅,我心里不禁犯膈应。世上的东西都讲究个阴阳,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的,是个人都有不完整的地方,而净宅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地方。净宅里没有一点儿的阴气,活人身上的阳气太盛,虽说妖狐鬼怪的不敢靠近,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净宅里易于闹怪,所谓闹怪就是会有东西莫名其妙的消失,任你费多大的功夫也找不到,但过了一阵子它又会奇怪的出来。而有的东西消失掉就再也出现不了了,这就是净宅的不妥之处。看到刚进院的那棵大树我心里就奇怪,院子里很少会有这么大的树。听到顾宁说这里是一处净宅,我心里便明白了。那棵树可不是个好东西啊,想到这里我赶忙问她:“院子里那棵大树是什么树啊?”
顾宁没有明白我话的意思,疑惑的看着我说:“那棵树啊?”
“就是我们刚刚进院儿的那棵。”
“那棵树啊,那是一颗桂花树,活了有几十年了。没到八月的时候便开桂花,整条街都是香的,可好闻了。”顾宁说着还闭起眼,好像在嗅那股桂花香。
“桂花。”听到桂花我心里不禁犯怵。马上就要是七月十五了,七月十五是鬼节。桂跟鬼是同音的,这里还是一处净宅,越是没有阴气的地方,在鬼节那天阳气最弱,越是容易招惹厉鬼。
顾宁看我不说话,用手轻轻捅了我的腰肢,我一个哆嗦,吓得顾宁也颤抖一下。问道:“怎么了柏大哥?”
“没什么,我就是想,往年间,在七月份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我想问问有没有怪异的事,但又不能吓到她,只能一点一点的问。
“怪异的事儿,这个得去问妈妈了。我到这里也才半年,这里好多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偶尔也听姐妹们说起过,这院子里老是丢东西。不管保管的再怎么好,就是会丢。这可真是奇怪啊。”她说着说着有点儿像是在自言自语的,我刚忙打断她说:“没事儿了,我们住到你的地方,那你住什么地方啊?”
我话刚说完彪子窜了出来,冲我说:“他娘的,咱们是在楼上住啊,不是在下边住啊。”
“住楼上就住楼上吧,有这么好的地方住你还啰嗦什么啊,比你那狗窝强多了,别废话了,赶紧睡吧。这都多少天都没好好歇息了,你不是一直说困吗,这会儿反倒精神了啊?”
“你们俩在这儿嘀咕什么呢,说来让我也听听。”彪子看到顾宁也在这里,忙问道。
顾宁笑笑说:“我是跟柏大哥说,那个乞丐不能在这里杀,这里是一处净宅,从没有死过人。所以,那个人你们还是留着吧。”
“净宅,这里是一处净宅啊。真他娘稀罕啊,我活着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净宅,就这模样啊。不过,你们这里没闹过鬼吗,净宅可是最容易闹鬼啊。净宅跟鬼宅是一样的,一个是阳气太盛,一个是阴气太盛,这都容易……”我听彪子越说越没遮拦,赶紧拦住他,一把拉过他,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说:“你他娘的瞎扯什么呢,赶紧睡觉吧。我都困了,你还不困啊,路上救你喊的嘴厉害,走。”说着把彪子拉到屋子里。
进到屋子里,苏姑娘不知到什么地方了,孤哀子对彪子说:“你看这个人?”
彪子手一挥说:“先绑起来,省的这家伙趁咱们睡着跑了。绑紧点儿,看看这里有没有麻袋什么的,绑好了再把他给装到麻袋里,这样他就跑不了了。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刀子什么的,有那玩意儿,绑起来也不行啊。”说着,走到林武全跟前儿,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有。
等把林武全绑好了我蹲在地上对他说:“这位兄弟,我们也不像这样。你要是想活命的话,晚上就乖乖的别乱动,晚上我们睡着了你要是动起来,这位兄弟给你来上两刀,那我就是想保你一命都没那机会了,你老老实实的呆着,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把你给放了。我这位兄弟今晚连夜回京里,探探你说的是不是假话,要是有一句假的,那你的小命这位兄弟可就……”
林武全听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边磕头一边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小的今晚定是不动弹一哈哈,你放心噻。”
我正要问楼梯在哪儿,顾宁进来说:“要麻袋可没有,不过水缸倒是有的是,你们把他撞倒水缸里比放在麻袋里保险的多啊。”说着顾宁用手指着门外边对我们说:“看见没有,那里就有一口水缸。不过,你们得先把缸里面的水给放出来,明儿天亮之前再把缸里面注漫了。”
顾宁说罢,我跟彪子对视一眼。彪子说:“我看算了,就把他绑起来就成。”
我知道彪子这是想偷懒,我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干,你不干我干。你先上去歇着吧,今晚我把缸里的水放出来,你明天可得把缸里装满啊。”说着我跟着顾宁出了门,顾宁打着灯笼走到水缸跟前儿对我说:“这口缸可是很深的,把他绑起来,应该逃不了。
我看了看这口水缸,感叹说:“这么深一口缸啊,往常你们是怎么把缸里面的水给倒出来的?”
顾宁冲我笑笑说:“我就知道和你一起的那人不会过来,所以你占大便宜了。”说着把灯笼放低,用手只给我看,说:“看见没,这有一个塞子,就是用来放水的。这里有一条小槽,水会顺着小槽一直流到茅房里,你只需把塞子拔出来就可以了。”
我笑道:“这么便宜的事儿啊,那你们要忘缸里面放水怎么办?”
“这就更容易了,每天会有打水的过来往里面放水,不过那很晚。我说天亮之前就是看看你们会怎么反应,不过你倒是运气好,只需把塞子拔出来就可以了。”
没等她说完,我便把缸下边的那个塞子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