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见我那张当票,当下长嘘一口气道:“我道是抢劫呢,不就是一张银票嘛。你那因前来赎当就成,别的我一概不知,这也是我们当铺这一行的规矩,凡事儿不能说,也不能问,只管银钱进出,赎当当赎,就这么简单。”
我抓着他的胳膊说:“你看看这当票上的东西还在不在,要是在的话给我拿出来。”
张老板拿着当票在眼前瞧了一瞧道:“哦,是这快块表啊,当时恩海可是当了不少银钱呐。我正愁着呢,你要是赎的话我赶紧给你拿去,利息我也不要了,只要能保本就成了。”说着便要转身回屋。
“张老板,你的如意三盘未免打的太精明了,让你的伙计拿去。”我手中使劲儿捏着张老板的手腕儿,张老板忍住痛没叫出声儿,转过头对伙计:“五子,去把恩海当的那块金怀表给拿来。快!”吃不住疼的张老板使劲的喊道,伙计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我看张老板挺配合的,便稍稍松了力道。
“张老板,恩海来当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说他往哪儿去了啊?”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张老板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说:“这个,这个他当时没有告诉我啊。就是说他最近缺钱花,我便把银钱给了他,谁他娘的想得到这洋毛子又打进城来了,真是倒了大霉啊。这下好了,你是来赎当的?”
我一听这话,人没找到还倒搭了三十两银子就不划算了。我心想,这怀表也不是我的,是茹宁父亲的,那茹宁肯定会把怀表给赎回来的。
“那他,他说没说他出城避避风头之类的话?”我看着远处的茹宁和那几个洋毛子,没有轻举妄动我心中也松了口气。福藤静香子安安静静的站在我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听着我俩说话。
张老板眯起眼睛想了想说:“这个,这个他也没说啊。我当时就是奇怪他打哪儿弄来这么一块金表,可值不少钱呢。若不是我急着用钱的话也不会不要利钱就让你来赎当的。”
说话间,伙计便把那块怀表给拿过来。我伸手要拿,掌柜一把手挡开我说:“哎,这钱货票三通待归整齐全了才能交到你手里,这银钱还没有倒手,我倒是想把这金怀表给你,可你要再不给我了我找谁去讨去?衙门都关门了,皇帝老佛爷都逃到山西太原了,咱现在也就只能相信银子了,银票都不牢靠啊。”
我身无分文的哪有银票给他,但是我实在不想巧夺耗去,尽管这张老板一脸的奸商样子。我看了看福藤静香子,对她说:“你过去看看他们能不能找点儿银票,若是能找来的话便过来,若是不能找打来银票的话就不用再过来了。”
福藤静香子点点头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拉住她的手说:“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你不怕我趁你过去的时候逃走?”
福藤静香子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相信你,因为一个想要逃走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言毕冲我笑笑。
“如果你离开的时候我真的逃跑了怎么办?”我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她转过头冲我笑笑说:“那么你丢掉的不仅仅是自由,还有你跟我之间的友谊。”说完向茹宁走去。茹宁和几个洋毛子疑惑的看着她。
我心中则在想她刚才的那一番话,什么叫如果我逃跑的话丢掉的不仅仅是自由,我瞥眼看见那两个洋毛子正拿着短枪对着我。如果我要有逃跑的意思,他们会毫不留情的给我一枪,这也就是福藤静香子相信我的原因。突然之间我有种被耍弄的感觉,但是却感到无能为力。
我看着张老板说:“你知道吗,这快怀表施恩还从洋毛子哪里搞到的。”
张老板听我说完没有一点儿表情,很冷漠的看着远处,过了一会儿说:“你领的人可不少啊,怎么不让他们都过来啊?”
我很诧异的看着他说:“你看见了?”
“看见有什么用,都被你堵在门口了,就算我不开门你们也会砸门的,我还不至于笨到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地步。
这老商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也算是人生的大境界了。
福藤静香子没过多久便过来,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你们早就准备好了吗?”
“是的,不过这都是他们的意思,我只是一个翻译,我也是无能为力的。”福藤静香子说完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茹宁。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是已经不再是两把短枪,而是三把长枪指着我。
“福藤静香子,在找到恩海的那一刻你帮我从这里逃出去,怎么样?”我看着茹宁对她说道,张老板一头雾水的看着我跟福藤静香子。
福藤静香子也转过头看着茹宁,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点点头说:“好。”
我心头突然一热,眼前竟是一阵模糊。除了钱姑娘愿意这么帮我,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个日本女人,愿意舍生忘死的帮我。
言毕她转过身子拿出一张银票说:“这是大英银行的存票,你拿着这张存票便可拿到三十两银子。”说着便把银票塞到张老板的手中。
张老板顿了顿说:“有没有银子,这东西说难听了就是一张废纸,你现在说管用可不能当钱花啊。我买东西不能拿着这张票让人家看看说这东西值钱他们就把东西给我。依我看,你们还是回去找三十两银子再来,我把这怀表搁起来,等你们凑够银子了在给你赎当。”
“那可不行,茹宁说过了,她现在就要拿这块怀表。”一直沉默的福藤静香子突然发话,使得我跟张老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有银钱我是肯定不会给你的,不是说好了嘛,只要三十两银子赎当就可以了,若是按着利息算可就不止三十两了,最起码都已经三十五两银子了。你们想要东西我想要银子,怎么都得公平你说是吧这位姑娘。”张老板罗里罗嗦的说着。
福藤静香子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把短枪对着张老板说:“我要你现在把那块怀表给我。”她说话的声音极其的轻巧,没有一点儿震慑力。但是就因为她这么说。张老板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子伸开手臂,让伙计把那块怀表交给他。这和之前抓住我胳膊不断发抖的静香子完全是两个人,一转身的功夫变化如此之大,让我有点儿惊诧。
福藤静香子接过怀表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后交给我说:“波光先生,你看看这快怀表是不是就是克林德公使的那块怀表?”
我接在手中看了看,虽然我不敢确认,当时我并没有完全在意那块怀表,只是瞥眼看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的那么的糟糕,我哪有心思看那块怀表究竟是怎么样子的。不过从当票上来看,应该就是的。不然恩海那也是不可能有这么一块怀表的。
福藤静香子看我点了点头,便转身要离开。我松开抓着张老板的手说:“这张存票是真的,你们赶紧去把里面的银子取出来吧,早的银子早安心。”言毕我跟着福藤静香子了走过去。
茹宁接过怀表在仔细看了又看,还亲吻了几下。一时很是让人感慨,父女情深啊。
“柏广先生,不知你有没有从那人口中问出来什么了吗?”茹宁凝视着怀表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怀表上转移到我身上。
我失望的摇摇头说:“现在还没有,不过我觉得那张老板好像知道,但是他不说。”
茹宁让静香子把这话转告给三个日本男人,几番交涉下来,终于定下来。三个日本男人领着福藤静香子直接冲向张老板的当铺。我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当他们拿着枪冲向当铺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慌忙用身子挡在前边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杀了那么多是中国人还不够吗,还要再杀下去吗?”
三个日本人不懂我在说什么,看着静香子等着她来翻译。
福藤静香子看了看我说:“柏广先生,你别当了,他们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根本不可能杀人。若是杀了他们还怎么问那个真正凶手藏身的地方。请你相信我。”
我盯着福藤静香子看了片刻,再撤离身子的那刻我对她说:“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三个日本人冲到门口,“咣”的一声便是飞脚踹门的声音。里边慌忙高声喊道“:“不是已经把怀表交给你了吗?怎么又来了?”里边的人没有想到外边会有三个洋毛子在踹门,高声喊道:“别踹……”
不等他话说完,“咣当”的一声,门竟然被三个日本鬼子给踹倒了。顿时洞门大开,一屋子的人看到三个手持长枪的中国人都愣住了,以为这是抢劫。
三个日本人指着一棒子伙计屋里哇啦的叫喊着,其中一个看着福藤静香子说着什么。福藤静香子对一群伙计说道:“叫你们的老板快点出来,不然他们就一把火把这里烧的一干二净。快!”
其中一个伙计反应快,福藤静香子的话说完便转身跑进去。不多时那张老板又小步颠着跑出来,擦着额头的汗惊慌的说:“这里的东西都不值钱,你要是想要那存票我这就给你拿去。”说着便掏向怀中。
我拦住他说:“他们不是来抢东西的,他们是要问你恩海在当这快怀表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若是你老老实实的说,他们问完话便离开了。若是你不说,这群洋毛子会干些什么事儿我就不知道了。”这话里透着威胁,让他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也好权衡轻重。
张老板两权相害取其轻,顿了顿抬头道:“恩海他当时就告儿我说他要去王爷府避一避,我说王爷府不是被烧了吗,你去哪儿干嘛去啊?他说就是因为那里被烧了洋毛子应该不会去哪里,想对那里最安全了。我也就没再细打听了,你们要是找他不妨去哪儿找找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他。”
王爷府,不就是钱姑娘死的地方吗?我心头突然又恨又气,恨得是王爷他娘的陷害我,若不是他陷害我也不会这般逃来逃去,我若不不逃到最后没地方去就不会去找钱姑娘了,不这样的话钱姑娘就不会死了。气的是恩海这狗东西还竟敢藏在那个地方,若是被我找到他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脑袋给砍下来!
福藤静香子听罢对三人中打头的日本人说了一番,三个洋毛子果真,没有做什么转身便离去了。我跟在后面,回身对张老板和一群哆哆嗦嗦的活计说:“这件事儿你可别对外说,说出去了对你不好。好了,你赶紧把门捯饬捯饬,我走了。”就在我转身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枪响。
张老板“啊”的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我惊慌的看着福藤静香子,她也是满脸的惊慌和诧异,这是我跟她没有料到的,没想到这日本人他娘的说话不算数。
我奋力的朝三个日本人扑了上去,耳边“嘭”又是一声枪响,我定定的站住不敢在动身了。
福藤静香子趁机对三个日本人说着什么,三个日本人听罢收起长枪转身离开了。我定了定神问道:“你对他们说的什么,他便不开枪了?”
福藤静香子满脸歉意的看着我说道:“我对他们说,做人一定要说到做到,作为一个男人更要说到做到。”
我点了点头说:“我怕等茹宁抓到恩海的时候,也会这般对我。我一会儿一定要逃跑的,你还帮我吗?”
在我内心中有点儿不再相信她了,即使是她承诺我的事情都没有做到。我在离开的时候转头看了看中枪的张老板,心中暗道:张老板,你放心,我定为你报仇。
回头上了马车,已经变成我和茹宁,福藤静香子坐在一起。不知这是谁的安排,我心中替那三个日本人叫好,若还是之前的做法,我顶能将那三个日本人给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