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了。
泪眼朦胧的女人眼神空洞无神，我竟然不忍心去看她一眼。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答案时至今日，我还是没有得到……
“‘这里的酒其实不怎么样嘛！’当时我喝了第一杯就放出大话，是不是老板？”普罗伊笑着对那年迈的老板说道。
似乎回想起了过去的事，老板微笑着点点头，眼前的王子果真一点都没变，平易近人且说话非常随意。
“十年了，这里一点都没变，可我一进来马上气氛就不对了……起初觉得是他们的错，现在想想真可笑，明明是自己的身份变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普罗伊点点头，他现在的表情可谓五味俱全，看来过去的某件事对他人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当时我还是个小鬼……”普罗伊回味着童年的自己，细细说道，“那天我一如往常的来这里和酒鬼们玩闹，正在我们闹得最起劲时，一群士兵冲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就把我带走了。”
“是王室派来的吗？”珍妮猜测道。
普罗伊苦笑了一下，算是肯定了对方的话。“当时这里的每个人都不知道为何我会被带走，不过看清了来者的王室徽章后，他们知道这群士兵是直属于国王的，于是没有人敢插手。从那以后，我便没有再来过这里，直到今天。”
普罗伊的话只有珍妮与酒吧老板两人听见，那老板似乎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感叹道：“没过多久，我们就得到了大王子殿下的消息，那是一个常来这里喝酒的家伙在王室出游涉猎时，偶然间见到的。”
“他看不起我们了！”
“原来那小子是大王子殿下！”
“注意你的用词！”
“哎！我不会被处死吧？”
普罗伊不用想也知道当时这片地方的人们是怎么传他身份的，王室与平民果然是两个没有交集的层次。
“不学无术，对政治一窍不通，一味地修炼斗气与魔法，简直就像是个不靠大脑行动的家伙……”普罗伊自我调侃道。
珍妮静静听着他的叙述，那过去十年里经历的事情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哈哈！”普罗伊忽然大笑起来，整个酒吧即使再吵闹，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人们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突然的笑声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
“各位，这是我最后来这里了！今天所有的开销我来支付，目的只有一个！”普罗伊一把搂住身旁的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这是我最爱的女人，我在你们面前发誓，我会爱她一生一世！”
全场鸦雀无声，那些粗犷的男人们无法理解这个王子究竟在做什么，因为他们之中几乎没人知道十年前这里曾有一个小鬼头，而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似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普罗伊丢下一大把钱袋，拉着珍妮朝外面走去。
“大王子殿下！”老板喊道。
普罗伊朝后摆摆手，算是道别，没有回头直接推门而出。珍妮大概了解了普罗伊为何要这么做，但仍旧有些问题遗留着。
“那些普通人或许从头到底就不明白你的意图呢？”
“嗯，也许吧，那么你明白吗？”
“一点点……”
普罗伊停下脚步，收起他那随意的笑容，少有地认真态度让珍妮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那些人可能不会感激我，对于他们而言，身为王子的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那些粗犷的男人或许不懂得阿谀奉承，但喜欢谁，不喜欢谁可是写在他们脸上的。我宁愿在他们面前受到冷遇，也不要被那些利欲熏心的贵族赞扬。”
珍妮轻轻地靠了过来，将她的头发挨着普罗伊的肩，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有细心的一面呢！能以这种角度来看待你的子民，是个当国王的男人。”
普罗伊摇摇头：“就这一点，费瑞尔也明白。其实他比我更适合坐上那个王座，而且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国王。”
“难不成你要把我让出去啊！”珍妮微怒道，其实她明白自己心爱的男子肯定舍不得。
“今天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普罗伊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那我呢？照你这么说，我是另类喽！”
对于珍妮调皮的话语，普罗伊除了将她搂得更紧外，没什么好说的。
翌日午后，王室花园内，这里是整个桑尼斯坦气氛最安静，环境最优美的地方，平民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这里的任何一处景色。珍妮悠闲地在草坪上散步，她不像是被迫来政治联姻的，反而是心甘情愿的。要问为什么，显然是落日帝国的王储——普罗伊•格兰特，那是她最爱的男人，甚至超过了养育自己的父亲。
同样是王室花园内，这里没有花的清香，也没有草的嫩绿，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漠的男子，以及冷色调的摆设。他坐在桌前，对面的一张椅子是空的，原本早该来此的人至今仍未出现。
“殿下，您的哥哥不会……”
“再等等。”
费瑞尔愁眉不展，阴沉着脸让一旁的戴斯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连普罗伊的影子都没见到，并且没有任何人来传递关于他的消息。
“提出比试的人是你，爽约的人也是你，我的哥哥，你究竟想怎么样？”费瑞尔用食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他的耐心正在慢慢地减少。
直到傍晚时分，惊慌失措的某个大臣不顾礼节直接冲了进来，没等费瑞尔和戴斯瑞反应过来，那人便惊喊道：“大殿下走了！”
“什么！”戴斯瑞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了。
费瑞尔紧握双拳，最不想发生的事情看来还是来了，那个男人竟然退缩了！
“出动所有王室卫兵，给我把那个家伙带回来！”
“遵命！”
大臣匆忙离去后，戴斯瑞若有所思，多少他能猜到身旁男子的心思。说真的，那个普罗伊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坐在白色长椅上的珍妮摆动着双脚，独自一人已经把这个花园逛了一圈又一圈了，记得普罗伊说今天有个重要的比试，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了，不知结果如何了。
“公主！公主！”
珍妮抬头一看，自己的贴身侍女一脸急切的样子，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经过激烈的奔跑，侍女上气不接下气，把手里的东西直接塞到了珍妮的手中，那是一封信。
亲爱的珍妮：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这种开头似乎很老套，不过我想是你的话，一定会相信的，哈哈！
身为帝国的王子，我过着被囚禁般的生活，于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我像个不知疲倦的修炼者，成天埋头于斗气与魔法中。我想未来的某一天，帝国会需要我这一份力量，比起我弟弟费瑞尔，我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从政啊……
父王死后，附属国开始蠢蠢欲动，大臣们每天只会在那里纠结，却没有做什么实在的事情，在费瑞尔眼里，我是个无所事事的局外人。
不得不承认，你的父王是个非常懂得把握时机的男人，他挑了这个敏感时期让你来与帝国新的国王成婚，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兄弟内斗吧。
如果我赢了，你就不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那万一是费瑞尔赢了呢？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我想当国王吗？
每次得到的回答是：“不想！”
可这一次，我突然发觉我比任何人都想成为一国之主，于是我向费瑞尔发起了挑战！
哎……到最后，我还是跑了。没错，临阵退缩了，我在最后的内心斗争里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我走了，珍妮。
真的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当然我们之间的爱情，也没有结局……
我不敢想象你现在的表情，或许眼泪已经把信纸弄湿了，很可能我接下来的话你都不想看了。这封信不会已经被撕碎了吧？
记得我说过，会永远爱你的，虽然非常无耻，但我还是要说……我永远爱你！
不负责任的男人
“哈哈——”斯库拉德止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指着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说道，“你这家伙实在是……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不是个男人！”
普罗伊微微一笑，似乎对于巨龙的嘲讽并不在意，他又把草帽戴在了头上，然后帽檐尽可能地压低，不想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表情。
“之后呢？你那弟弟继位了喽？”
“是的，一切都背离了命运之路……”
普罗伊失踪后的第二天，费瑞尔对外宣布自己继任落日帝国第十二任国王，并且正式迎娶珍妮•伊利亚公主为妻。婚礼定在一周以后，双方对此都没有表露什么不快。
对于失踪的哥哥，费瑞尔始终没有停止追查他的下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人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身为他的挚爱，珍妮一天天的消沉下去，其实这都在费瑞尔的预测内，他也安慰过对方，显然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
由于新的国王出现，并且费瑞尔独道的政治手段，周围的附属国再次归于平静。珍妮在一周之后嫁给了费瑞尔，成为了帝国的王后，似乎所有人都记不起来，曾经还有一位普罗伊•格兰特王子……
大陆历一九八四年冬，珍妮•格兰特，帝国的王后死在了她的寝宫里，死因是抑郁症。这在当时可谓是极其荒唐的事情，不过由于国王的手腕，死因被改成高烧致死，外人几乎都不知道真相。
费瑞尔根本没有碰过那傀儡般的王后，在珍妮成为王后的三十四年内，他没有找过第二个女人。但王室不能无后，费瑞尔终于找了个能为自己生儿育女的贵族女人，而三年后珍妮就去世了。
珍妮的葬礼很低调，来参加的人都是与她关系最亲密的，包括父亲，母亲，以及几个兄弟姐妹，当然费瑞尔这位丈夫肯定也在了。
最让人不解的是，那天的天空竟然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不过依旧非常冷。人们穿着厚实的衣物，偶尔有女人的哭泣声，才三岁的小艾梅里亚睁大着眼睛，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个奇怪的男人不知是属于哪个贵族的，单独站在珍妮的墓前久久不曾离去，直到身后的人催促他快点，因为他妨碍了别人献花。
费瑞尔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并没有当场拆穿他的身份，但不代表就此放过。
“你觉得自己应该来吗？”费瑞尔冷冷地说道。
即使只有他们两个人，男人都不想把脸抬起来，或许是没脸见对方，更没脸去祭拜那个女人。
“我就知道，这个国家由你来统治会比我好很多的。”他说了一句与现在这个场合非常不符的话。
“我不会把这句话当成你对我的赞同，普罗伊！”
“哎……你好像从来不喊我哥哥的！”
费瑞尔无法忍受那个男人平静的姿态，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瞪大了眼睛骂道：“你算什么意思？拱手把帝国丢给我吗？施舍？还是怜悯？你对她又算什么！”
普罗伊起先想到自己的弟弟会愤怒，不过没想到他会如此失态，看来自己并不了解他。
“相信命运吗？”
“那是什么东西？”
普罗伊嘴角微微上扬，费瑞尔的回答似乎令他很满意。
“亲爱的弟弟，请你记住刚才说的话。若干年后，你如果还是这么认为，那我会真正地佩服你！”
费瑞尔被这莫名其妙的话给说愣了，可当他想提出问题时，眼前的男人早就不翼而飞了，甚至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
就这样，三十多年未曾谋面的两人就这么简短的结束了对话。之后普罗伊偶尔也会来“探望”自己的弟弟，不过每次都遭到费瑞尔的冷漠相对。
费瑞尔缓缓睁开眼睛，原来自己躺了这么久了，似乎还做了个梦。他坐起身来，看向床边的柜子，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有着一封封陈旧的信件。
每一封都是署名“普罗伊•杰克逊”的人寄来的，第一封是十八年前，信里提到的是一个叫做“艾伦”的婴儿，那名字是普罗伊自己起的。第二封是八年前，信里说艾伦是个空壳子兼麻瓜。
接下来的信件，费瑞尔没有怎么在意了，两封信的时间差内，发生了一件令他惋惜的事情——珍妮去世了。
“艾伦……我总觉得这个孩子有很大的秘密，事实上现在他的确成了一个谜。普罗伊，你离开王位，离开你最心爱的女人，不会是为了他吧？”
费瑞尔渐渐陷入沉思……
“我有个问题，可能很无聊，但我想知道你当时和你那弟弟相约的比试是什么？”
普罗伊一听，哈哈笑了起来。
“下棋。”
“啊？”
“其实棋局早就开始了，即便我去了，那又怎样？真正下棋的人，不是我和费瑞尔，当然也不是你。不过当时，我是出于自我意识才不去的，毕竟帝国还是要交给真正会治理他的男人……”
斯库拉德点点头，非常同意普罗伊的说法，他们同时抬头望向无尽的苍穹，普罗伊眯着眼睛淡淡道：“下棋的人，其实已经无法控制棋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