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奇才
鲁地山谷，大雪初停，黑夜弥漫天地，与这份寒彻天地的阴冷交相辉映，寂静无声。冷冷黑夜里，不知何时，却是在前方听着断断续续的吟诵声：杜康酿出天上露，仙庄占尽人间春。
悟境妙时翠竹舞，禅心净出白云闲。
喜悲不以物己，忧乐俱在天下。
建功本应夸赤壁，触景何须笑华发。
鸟已彩翼增国色，风伴清音淬天香。
又是有何人在此吟诵呢，感慨着世间万物，追忆着似水年华。或许，也有那淡淡的相思……
云万里悠悠地吟诵着，整个人更是沉浸在回忆之中，不知不觉间已是接连吟诵三遍。门固良不敢打扰师父，只能默默地骑着红马，与师父并驾前行。谁知云万里却是开口言道：“这首牡丹词，便是龙三明所写。我清晰地记得，那是在我蒋琬师妹的成年礼上，龙三明速写的一手词。”门固良本就对这个数十年前的武林奇才心生仰慕，此时又听得师父讲述往事，不觉心下一怔，也是叹道：“这诗词可是他那时少年情怀，意气风发一时间所写。少年之人却写出如此惆怅睥睨之意，可当真是有大志气！”门固良心下还正自赞叹龙三明又鸿鹄之志时，却是听得师父云万里声音莫名嘶哑，还微微带有些感伤，依然是低声言道，便如是自言自语一般：“人人都能听出他的大志气，却是哪里知道这哪是一篇立志诗词啊，分明是一篇藏头的情诗！”
门固良心下错愕，又是回想一遍，这才发现，原来这诗还当真是暗含情意，别有洞天。旁人一读一时以为是励志诗词，此时再仔细回想细读，还当真如此！当下听到云万里又是说道：“你不了解龙师弟他这人的脾性，他这人最是要强，又加上天资聪颖，在我昆仑之中时公认的奇才。从他六岁进了昆仑山后，竟是数年不曾下山一步，每次前辈长老要带弟子下山，大家都是急着争着要去，可龙师弟却是从来都不曾主动去和师父说他要下山。是以龙师弟出山之初，江湖立时便是哗然大噪，以为昆仑派又出了绝世英雄。现下想想，倒是和他学艺数年中从未涉足江湖之因多少有些关系！其实，他那是的功力和你十八岁时的功力相差不多，只是他出手干净利落，为人很辣雷厉，很快便在江湖上树起了好大的名声，和这个落霞派的李清风！”
云万里说到此处双眼看向了此时被门固良抱在怀里的李清风，叹了口气。门固良听他不知不觉竟是称呼龙三明为龙师弟了，心下也是一阵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却是听师傅云万里是接着说道：“和他……倒是被人称作人中龙凤，那时他们两人，才刚刚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世间武功无一不是由易入难，到了后来，便是想要前进半分都是艰难无比。师父教我们多次的武功招式、内功修习的心法口诀，我们都要好几天才能记住，若是要想融会贯通，就看个人的修习和造化福分了！可龙师弟却是非但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师父教导的招式，只需一遍，他便已能使得大半分相似了，是以虽是入门最晚，却能后来居上，深得师父师兄的喜爱！我记得到了龙师弟十岁那年，他的功力已经是胜过了当时已经十八岁的我，而且在某些招式上，龙师弟的心得体会倒是比我这个做师兄的还要明了深刻。只是他虽然是武艺大进，勉强和我打个平手，可一旦和苍龙大师兄这样习武已久，根基稳固的师兄们比试，却是每次必输。我那些师兄们见这小师弟不知不觉间竟是有了如此长进，非但是感到高兴，反而很是懊恼，处处挤兑龙师弟不说，明知道龙师弟功力不及他们，却还是有事没事就找龙师弟当陪练。其实作陪练是假，私下泄愤才是真，没有一次不下狠手！可龙师弟又是个倔脾气，明知自己不敌，却还是次次都去应战，而且不是被打得不能站起身就不回来。我劝过他好多次，可他就是不听，我记得那时他好像无所谓的说道：大师兄他们都是一群笨蛋，只有和强者对话自己才能有所收获，他们现在貌似很厉害，把我当做陪练，其实不然，在我看来他们才是我的陪练。现在我被他们欺负的无计可施，等到有一天我的功力到了，他们就等着一个个的成我的手下败将吧！”
云万里说到这里，眼神之中似乎又是闪出一丝怀念，一丝敬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苦楚！门固良这边看师父言语停了下来，又是问道：“那再后来这龙三明当真是把大师伯打败了吗？”云万里听到这话却是苦笑一声，说道：“岂止是苍龙师兄，我师傅座下三十二个弟子都被他一一挑战，再一一打败，当真是震惊全昆仑山！慕名而来的其他首座长老门下的弟子也有不少，但也都不是他的对手，一时间龙师弟竟是成了我昆仑派年轻一代的翘楚，而且又是如此小的年纪！师父师叔他们可是高兴无比，人人赞扬他，都是宠着他。龙师弟性子本就是怒性大，而且他自尊心很强，可以说是到了过分的程度……这也许是和他小时候的遭遇有关。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在昆仑山上打杂的平常弟子见龙师弟房间有些凌乱，就帮他整理了一下房间，可能是把一些东西没放在原先的地方，龙师弟回来后竟是大发雷霆，把那个昆仑弟子臭骂一顿，那昆仑弟子知道龙师弟的武功在年轻一代中是数一数二的，也是不敢出声，任由龙师弟骂喊咆哮他，旁边的师兄师弟碍着他功力高强，也是不敢劝解。后来还是平素管理杂务的后房的一位师兄弟知道我和龙师弟素来交好，忙是来找到我，说出原委，我赶忙跑过去，这才把龙师弟强拉回来！其实后来他也很后悔，就偷偷地拉着那个师弟到了后山，教导了他几招功夫，两人又是和好如初。可在外人眼中，龙师弟依然是那个暴躁冷酷的昆仑弟子。龙师弟此人虽是行事有时很是怪诞，但从不会去做坏事，更加不会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这李清风身上的伤……哎！必定是他们还是忘不了以前的恩恩怨怨！”
门固良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李清风，不晓得他和龙三明之间会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非要拼个你死我活。这边又听云万里说：“李清风这人我虽不太知晓他的从前，但想来也是天纵英才、池中金鳞，他和龙师弟两人已出道便即被人称作人中龙凤，可当真是一世豪杰。不过这两人的结仇，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兵戈相见，龙师弟也是给我说的是清清楚楚！我记得那是龙师弟十五岁的时候，在山上苦修了近十年的龙师弟也不知是自己耐不住性子，还是觉得自己已然学成，竟是一反常态地向师父请求下山。师父很是奇怪，就问他为什么要急着下山，因为很快就是师父六十大寿了，龙师弟天资聪颖，深得师父喜爱，自然是不想他在自己即将大寿之际外出。可龙师弟却是态度坚硬，执意是要下的山去，说是要去中原武林为师门争光，师父见拗不住他，又不放心他单独去。见平日里龙师弟和我最是要好，于是师父就嘱咐我与他一起下山，务必在他大寿那天赶回来。趁着此次下山，顺便还交代我们一件事，说让我们到落霞派去一趟，送上青松掌门的手书一封。于是我们第二天一早就飞奔下山，我问龙师弟要去哪，他说，先去父母坟上守几天。我想龙师弟他自小上的昆仑山来，便是平日里逢到父母祭日，他也未曾下山扫墓守灵。儿女想尽些迟到的孝心倒也是不为过，我们当下就到了龙大伯坟上，一连守了六七天，龙师弟都是滴水未进，竟是跪在墓碑前，怔怔出神。到了第八天早上，我还没睡醒他便已经早起打了一头野鹿，我们饱餐了一顿。我看龙师弟精神大好，知道他是醒了过来，便问他：我们接着去哪。龙师弟听到这话竟是一愣，便即言道：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我当时问道，这次下山不是你执意要做的吗，为什么问我想去哪啊。龙师弟却是说道，我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你肯定不会乐意，又何必去我要去的地方呢。我听得是一头雾水，便问道，师弟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就好了。龙师弟却是一声长叹躺在我的身边，眼睛就是这样望着天空，目光深沉……”
云万里说着，也学着当年龙三明那样幽幽的望着天空，那只有一轮孤月的天空。门固良竟是通过这，通过三十年后师父的淡淡愁思，感受到了三十年前那两个在昆仑山下并肩的身影，感受到少年的情怀……却是听得这边师父云万里又是说道：“我转过脸看了看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不曾想竟看见了龙师弟他平日里难以看到那双鬓间的白发。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龙师弟那么刻苦的练功，原来，他要去给父母报仇，我问他仇家是谁，他不说，只是说那人在长安。当时是太宗皇帝执政，政治清明、正值太平盛世，我和龙师弟一路是拜访各大门派，龙师弟和我虽是也并未想去找事，可当时年纪小，又是头一次涉足江湖，到底是不懂得江湖规矩，接连几次我们都因一些杂七杂八的理由和这些门派动起了手，不过我们倒是和年轻弟子比试，毕竟那些掌门什么的我们就是再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可以打得赢。后来有了经验，我们便想着龙师弟作红脸，我作白脸，与人交好，倒是能化险为夷。一路上诸门诸派倒是都知道了昆仑派龙三明和云万里的大名，甚至我们刚到一个地方，就被当地的武林人士拦住要和我们比试一番，有时一天就可以碰见一两次，有时就是两三次，我记得曾经有一次，龙师弟单挑十八大门派的弟子，倒也没在拳脚上败下阵来！年少之人，热血激情总是不知疲倦，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打，不料想我们的名声却是已经传了出去，整个武林都是知道昆仑派又两个弟子下山拜帖，名义上是给各大门派送去昆仑掌门青松子的大寿邀请，实际上是要去挑战各个门派！这自然是以讹传讹，但我们却是难以辩解。后来我们还听说在武林中一路搅局的可不止我们两人，竟然还有一个，后来我们才打听到那人是落霞派的。”
门固良心下想到：落霞派的，莫非就是李清风么？见师父又是停了下来，这才敢问道：“师父，那人便是李清风吧！”云万里点点头，缓缓说道：“就是他，不曾想我和龙师弟是从北向南打，他是从南向北打，呵呵。后来我林中人就给我们起了外号，我被叫作苍鹰，龙师弟被称为龙三少爷，那李清风师弟就是被称作鸾凤。”云万里看了一眼躺在徒弟门固良怀里的里清风，又是说道：“当时的李师弟眉清目秀，便是说他像一个女子也不为过，谁料想今日竟是这般摸样！那时我们虽是和李清风素未谋面，但倒也是觉得此人当真是了得，心下不禁是起了英雄惜英雄的感觉。不曾料想，我们竟然很快就遇见了这位李师弟，而且，龙师弟和李清风的仇怨也结下了！我知道今天都还记得两人那惊天动地的一站，在那么多的武林豪杰注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