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鹏反应极快,说话时,已然足下发力,霎时远远遁走,再一转身时,已是距那青年男子足有千丈之遥。
段鹏常在冥域游走,见识多广,对于冥域中的传承流派也多有了解,但这青年男子,却让段鹏茫然无解,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研透这青年男子是何来路。
放眼这溟涬幽冥,能有如此修为的修士亦是屈指可数。
能以一啸之音,便将赵书远生生震飞,此等神通,无外乎只有天魂修士能够轻易而为。
段鹏心思流转,极力研想,直到他再次想及这青年男子的云遁之术,还有他方才长啸制敌的神通,段鹏不禁恍然。
原来是他,段鹏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然而段鹏心中如何去想,卓隽却是一无所知,卓隽此时,正安然立在那青年男子身前,恭声言道:“不知前辈于小子有何相询,但是小子所知,小子必定知无不言!”
青年男子竟是微微一怔,似是为卓隽的言语所惊,他轻轻一笑,重新打量了卓隽几眼,淡淡说道:“我问你的话儿,你要如实作答,否则的话。。”
青年男子话到此间,面色倏寒,他举指微点卓隽足下巨刃,指尖顿时射出一丝白线,‘噗’地一声将那巨刃刀身上刺了一个对穿,针眼大小的孔洞清晰可见。
卓隽足下巨刃受创,流转全身的水云之气立时为紊乱,竟让他无法压制,登时和着足下巨刃一起乱颤起来。
青年男子看在眼中,微微一笑,又是一指指向巨刃,说也来也怪,那巨刃经他一指,立时安稳下来,不再乱晃。
卓隽骇地心头一震,急忙喊道:“前辈但问就是,小子定然不敢欺瞒前辈。”
青年男子略一点头,颌首笑道:“如此最好,我且问你,你这水云正法是从何处习得?”
卓隽面色一变,他几曾料到这青年男子竟会有如此一问。
竭力控止住自己纷乱的心神,思索着该如何去回复这青年男子的问话,可是任他如何去想,他脑中掠起的,都只是弥天大谎。
沉默片刻后,卓隽深吸一气,望向青年男子道:“前辈,这水云正法,实是小子恩师所授。但小子曾经允诺过恩师,绝不能将师父的姓名说于他者知晓,还望前辈见谅!”
青年男子听后,笑意倏冷,一双澄亮的眸光炯炯相望,直刺卓隽心头,卓隽被他这一双锐目所*,顿觉头疼难忍,‘哇’的一声,竟是喷出一口鲜血。
卓隽举手一抹口角血溢,脑中顿时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他心里很是清楚,此际亦是生死攸关之时,眼前这青年男子,修为莫测高深,可以说,弹指之间便能将他轻易灭杀。
但反观这青年男子对他的态度,却也并非是想着要将他置于死地。
看其形色,这青年男子也不过就是想从他的口中获知这水云正法的传承来源罢了。
只好赌上一把了!
卓隽想到此处,与那青年男子对视一眼,冷冷说道:“前辈,小子所说句句属实,但前辈想要从小子口中获知恩师的姓名,小子纵是一死,也断然不会说于前辈知晓。”
青年男子听了,身形微微一颤,竟尔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他微微摇首,跟着一声长叹蓦起,他瞥了卓隽一眼,呢喃自语道:“不愧是妳的徒儿,就连这性儿也与妳一般的刚强。”
他凝望卓隽一眼,勉强一笑道:“你师父她还好么?”
卓隽凝目相对,面上却有几分黯然,他抚了抚胸口,低声应道:“恩师大限来临,已然仙去有日。”
青年男子身子一颤,面容转瞬煞白一片,他仰天怒吼一声:“你胡说!”
不见他有何动作,裹着满身云霭的身影,已是骤然欺近卓隽身前,一把扼住了卓隽的喉咙!
卓隽被他一下制住,不能动弹分毫,只得硬挺着喉间的捏痛,嘶声叫道:“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当真!”
这喊声钻入耳中,青年男子呆滞一下,一怔即醒,他将手往后一撤,咬牙颤声道:“她如何走的,她是如何走的?”
卓隽已经完全能够确定,这青年男子必然是与那水云正法原本真正的主人,是有着莫大干系的。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居然会深到如斯地步。
他是如何走的?
卓隽暗自苦笑,这水云正法原本真正的主人,多半是死于血灵子之手了。
先前只是想着糊弄糊弄,尽量将此事蒙混过去,可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的一种境地。
卓隽心有余悸地揉捏了一下脖颈,随即神情凝肃的望向青年男子,喃喃道:“恩师因身中剧毒,无力抗衡,这才……”
话未说完,脑际间竟是忽而想及了逝去的血灵子,鼻头莫名的歙动几下,卓隽的眸中,居然凝下几滴血泪。
青年男子看在眼中,目中神光遽敛,默然半晌后,居然在卓隽的面前显露出一丝颓唐与无奈之色,他看了卓隽,语声悲戚的说道:“她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
他低头喃语,苦苦思索,过了半响,他猛然抬头,直视卓隽的瞳子竟是微微闪亮:“她中的是什么毒?”
卓隽被他看得心寒,嗫嚅道:“是‘噬魂涎’!”
“什么?!这不可能!”
青年男子惊叫一声,面色倏沉,犹如着魔一般,再次扼住了卓隽的喉咙,他死死地盯着卓隽,眼中射出几许狠厉,吼道:“你骗我!”
卓隽只觉得喉咙处犹如火燎一般,那强烈的窒息感*得胸腔深处颤痛不止,他的面上,眦裂的眼眶里已是漾出了行行碧血。
“前辈,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青年男子恍若未闻,依然紧紧扼住卓隽的脖颈,直到卓隽眼瞳凝结,气息渐衰,这才将五指微微松动一些,厉声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好,你说你师父已经道消魂散,破灭不在,那为何还要隐匿姓名?”
他剑眉一竖,峻声再喝:“好!既然你不愿意说出你师父的姓名,我便不问你师父的姓名。我只问你,你师父是男是女,修为如何?!”
他说完此话,双眸之中已然布满了幽碧的血丝,原本乌黑的眼瞳,在这一瞬间里,竟变得惨绿一片。
卓隽被他捏得脸色愈加惨然,他颤着嘴唇道:“我不知道!”
青年男子又惊又怒,忽然冷哼一声,手下猛一加力,五指倏紧:“说!”
卓隽只觉喉间欲碎,他强忍住那头晕目眩,气血翻涌的痛苦,颤声说道:“前辈,我真不知道!我初遇到师父之时,他已被‘噬魂涎’腐蚀的魂躯尽毁,莫说是他的面容,就是他的嗓音,也是嘶哑至极,辨别不出是男是女!”
卓隽喘息一口,又自叫道:“师父从收我为徒,直到他破灭仙去,他都从来没有与我说过他是男是女!”
青年男子的面色愈发地阴冷、青白,他头颈间虬结膨起的青筋,更衬得他的肌肤愈渐苍白。
他死死地扼住卓隽的咽喉,如锋的剑眉之下,一双锐利眼眸似是能将人的心头刺穿。
“你赢了。。”
良久,良久。。
他盯着几欲失去感识的卓隽,缓缓地松开了五根苍白的手指。
“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都赢了。”
他转首不再去看脸色青白,咬唇颤抖的卓隽,道:“你知道么?我原本可以用一千种、一万种的手段,从你的脑中获得我想要知道的一切!可是我怕,我怕你真是她的徒弟。”
他仰首喟叹:“我已经伤过她一次了,我绝不会再做有负于她的事情。”
这话音似是呢喃自语,又像是在低声诉于卓隽知晓。
卓隽轻抚胸口,透着青白冷气的面孔,渐渐恢复原状,他听到这青年男子如是一说,心中竟是没来由地一酸。
‘我已经伤过她一次了,我绝不会再做有负于她的事情。’卓隽细细体味这句话语的意思,旋即了然。
这水云正法的真正主人,定然是个女的。
他耸了耸鼻子,举手在鼻间一抹,就像是乡间的小儿擦拭鼻涕一般,道:“前辈,我说的都是真的。”
青年男子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是么?!”
他转头凝视卓隽,语声平平地说道:“我就当做你是她的徒儿,既然你是她的徒儿,也就是我的徒儿,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这单调的语音不着一丝感情,传入卓隽的耳中,卓隽顿觉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见到卓隽满脸震惊,稍有悚惧的模样,他冷冷一笑,低声道:“怎么?你不愿意么?”
卓隽被他一问,猛然回神,急忙喊道:“我不能跟你走。”
青年男子遽然睁眼,冰冷的眼神直向卓隽射来。
“这恐怕由不得你!”
卓隽愤而挺身,迎着那青年男子的目光,叫道:“要么让我走,要么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