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当晚便将诸事解决,效率之高,前所未见。沈万三重新掌权,沈千富、沈良两父子被逐出沈家,从族谱除名,长老会一致同意沈玲珑为下任家主。
诸事的善后都按了蔡妍的安排进行,各种消息都暂时被封锁。
这日的上午雪姨也慢慢醒转了,沈玲珑高兴得流下热泪,雪姨看着眼前饱含热泪看着自己的女孩,抚摸着她的脸颊,充满了怜惜之意。
“这次多亏了景瞻和蔡姑娘,救命之恩我就记下了。”所为大恩不言谢,雪姨的一诺却比谢更重得多了。
景瞻见到与自己亦师亦友的雪姨平安无事,心中也甚是欢喜,灵光一闪,取出玉箫准备演奏一曲给雪姨舒气凝神。昨晚被蔡妍与三宝两人法术神奇,后来也向梦得请教,梦得真人教于他在吹箫之时配合特殊的韵律与自身仙壶道经所修内力的运转便也有法术的效果,比如醒气宁神,呼风唤雨之效,景瞻还在感叹没有像蔡妍那般神奇时却是没有想到,大道至简,所为到达绝对力量之后使用任何花哨诡计也没有用途之理。
现在雪姨身上有伤,配合醒气宁神也有好处,一番好心的景瞻举箫凑唇,微闭双眼,便吹奏起了箫曲来,一曲悠扬地箫声荡漾开来。
众人凝神静听,随着时间的推移,景瞻也慢慢地运转起仙壶道经,而此时的景瞻闭着双眼,确是不知,此时手中的玉箫正微微闪着七色光彩,一些如有实质的音符,从箫孔传出。那些音符飘出来后,像烟圈一样慢慢上浮,再在空中消于无形。其时,三山五岭的走兽飞禽,也围着沈家静坐听着,其中不乏平时的天敌在内,可是这时却都相安无事地靠在一起,实在不可思议。很快,一曲过毕,又都各自散去,竟没有人发现有此奇景。
而回看景瞻他们那边,本来想要盘问景瞻原委的沈玲珑与蔡妍却被另外的事情所制止。
那雪姨双眼紧紧地盯着窗外古铜色肌肤,衣着邋遢的那个“冥月”莫叔,双眼滚落着豆大的泪珠,手颤抖着从怀里取出半边玉佩,举于空中,看到此景的,莫叔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那里。半响,才从怀里慢慢地取出了另外半边玉佩,慢慢地走向雪姨,最后,两边玉佩完美无瑕地合凑成了一块。
而关于这个玉佩的故事便由“冥月”莫叔娓娓道来: ************************************************************************ 自真正记事起,我便不晓得自己的名字,只是依稀地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被人提起,身后则是许多的哭喊。年长些,我的义父告诉我,那是一场针对我家的暗杀,路过的他只来得及救我,我的父母都死于了那场袭杀。当今天下,征伐不断,如果要报杀父之仇,就得成为一名真正有担当的男子汉。
后面是,我便被灌输着作为一名合格杀手的思想和接受成为强者的教育。
这个世界就像是被杜鹃鸟放进自己蛋的鸟巢,我们则是那里面的一个一个的蛋,不努力竞争,就会成为那个被挤出巢外,摔碎在地上的蛋或者雏鸟。
能活在世上的人必须是有价值的人,没有价值的只能接受被清洗的命运。
孩提时的最后试炼是在一处密林中进行的,规则很简单,活下来,走出去。
就是在那里我看到了人生的残酷,为了生存,饥饿的人什么都吃,什么都做,吃野兽,杀同伴,抢粮食,在这里没有人值得信任,谈笑间挥剑的我也见过不少了。
我呀,其实呢,是有点懦弱的人,心里曾经这么想着,我呢,是个怕死的人,没错,连死都不敬畏的人根本就是傻子,而我恐怕不是傻子,当我在被另一个小孩*到角落差点杀死的时候,求生的本能使我奋力的抗争,最后我把本来想杀我的人给杀了。
拿着他的粮食离开了,我沾满了血,在附近的小溪里感觉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直到我遇到了她,跟我一样在丛林间试炼的她,那时的相遇也是极为偶然,只因我俩同时将剑刺入了同一条蛇的身体里,而那条蛇正虎视眈眈地蜿蜒在树上准备对一巢雏鸟下手。
多年以后,当我问那个跟我一同出手的女子为什么的时候,她才告诉我只不过是希望那些雏鸟不要像他们一样。
当时,她只留下了一句话,便隐于了花丛。“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回首望月醉花间。”那女子的出现和离开都恍若梦幻,悠然像个花仙子。如果她是花仙子,那也应该是雪梅花才是,因为她才是料峭寒冬里的冷艳。我想就是那个时候,她也不知不觉地在我的心间植下了一株雪梅花,结成了千点万点压我枝头。
当我从年纪相若的孩子的尸体丛中爬了出来时, 后来我从丛林中走了出来,我被告知,我成了义父的关门弟子。从此,我便有了名字,义父帮我取的,冥月,寓意幽冥鬼月,夺人性命。
而她则成为了四君子里面的傲梅。
我们从铜剑杀手的品阶开始,傲梅便是我的拍档。
从此我便过着无情的生活,我手中的剑是工具,而我只不过是个很会使工具的工具罢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我的心中一直存着一份对她的柔情,而这也是我心中最大的满足和秘密。
我曾经和傲梅在冬天去看那真正的梅花,垂首可掬,芬芳馥郁,芳香满城,同样也溢满了赏花人的心。
杀手生涯的生涯里充满了生死离别,而我与梅,最贴近死神的那刻,是面对深林里的狼,其实以我当时铜剑的身手来看,一只狼对我们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可是,我们面对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当一群有着几百号数量的狼群摆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就会忽然感觉自己有多么无力。
可是我是愤然挺剑,为了守护身后的那个仙子,我只能拼命搏杀于无穷无尽的狼海中。
…… 而我最后成功了,驱走了剩下已经吓破胆的那些狼,只留下了一地的狼尸。
我就再也熬不住,眼前一黑,倒了过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睁眼看到的却是那个我心爱的女子,我正她的怀里,而她的双眼正在掉着珠泪。
有些泪滑进了我的唇,触到我的舌,是咸咸的味道,而我当时的心里却是甜甜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值了。
自此以后,我便决心做江湖的第一剑客,为了守护我心爱的女子,那倔强地犹如雪地傲梅般的女子,她将是我一生的相守。
对,我是杀手,而且我不是一个普通的杀手,而是名满江湖的听月楼的第一杀手,号称不败的“冥月”,而我只知道,除了义父能和我打成平手,即使是唐门长老,也不是我百招之敌。
听月杀王,幽冥鬼月便成了许多家庭妇孺皆知,用来吓唬小孩止啼的妙招。
幽冥鬼月的不世凶名,当年更是仅次于天煞星朱棣, 而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和梅共度快乐日子。
“如梦如梦,残开落花烟重。”清风拂拭,地上如一层残霜,枝上仍有心生的花蕾,有的含苞,有的初绽。那一滴露珠,晶莹在清晨的朝阳下,卧在*,折射着花儿的斑斓花絮。
一滴露,一滴泪;人似花,花似人。
“佛于是把我化作了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们前世的期盼,当你走近,当你细听,那颤抖的花枝,是我等待你的热情。”
默默看花花无语,两厢情结自相知。
…… 而一切都在我们去进行一个任务的时候发生了改变,刺杀荆州同知秦槐书。
这个任务本身并不难,只是中途遇上了一个人,彻底改变了我和梅的人生轨迹。他的名字叫杨毅帆,翩翩佳公子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三番警告的靠近梅。
我从来没有见梅这么犹豫,对敌人她毫不手软,对自己更是可以残酷得让人无法相信,而起因只是那个杨一帆说看到了梅的脖颈处红痣似是在哪见过。
这几天,梅的心境波动得厉害,这是我前所未见的,而她,现在居然会主动和杨毅帆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总觉得很焦躁那几天,当我见到杨毅帆从怀里取出半块玉佩,与梅从自己那取出的半块,合二为一时,我的心彻底乱了。
当晚,我破天荒地和梅吵了一架,便出去独自执行任务去了。当时的我并不知到,这一去,便铸就了滔天大错,不,应该说,我一开始,其实,就是个错误。
当我擦拭着从秦槐书的身体里拔出来的剑时,从外面飞奔而来的梅却伏倒地上,那已经渐冷的秦槐书的尸体,喊出了我这辈子如坠梦魇的字:爹!
我也不知道我后来是怎么跌跌撞撞地出了秦府的,我是怎么行尸走肉地浪迹天涯,直到有一天,我在扬州那边的青楼画廊遇上了一名青楼女子,名叫可卿,当时的她轻弹素琴,也是冷艳对人,连模样都与我朝思暮想的梅有七八分相像。
我从老鸨那里得知了她被情郎抛弃,茶饭不思,就想自绝与画廊了。我给了老鸨重金,帮可卿赎身。
可卿从此便成了我身边的丫鬟,而我,终因禁不住对梅的思念,对可卿……发生了那事。
可卿却出奇的冷静,或是因己身世,或是因为……她心已死。
我与她一起,又生活了段日子,然后我给了她很多的钱,便启程赶赴荆州。
因为,我发现,可卿对我来说,只是梅的影子,从来我都没有真正地忘记过自己深爱的梅。
而我,此去荆州,便是还债,杀人之父的债。
无论她屑不屑于杀我,我都打算自裁。
这时的杨毅帆已是荆州的通判,当我站在杨毅帆面前时,我被告知,他已与雪梅成亲,他也已经尽可能地尝试让雪梅幸福。我告诉他,此次前来,但求一死,以赎自身罪孽。只求死前能再见梅最后一面。杨毅帆没有答应,不希望我去扰乱梅的生活。
而我无奈一笑,便让杨毅帆来完成这个男人间的约定。
杨毅帆说到做到,仗剑上前,可是啊,我身为杀手之王的本能,幽冥鬼月的本能实在是太厉害了,每当杨毅帆的剑割破我的衣裳,却未碰体时,都被我躲了过去,是我还存有一丝想要临死之前再见梅一面还有执念么?
“杨兄,便就此刻!”我大喊了一声,这种杀手的反应本能我实在是不能太久的克制,因为一切的一切都融入了骨髓,我只能有意识地短暂控制自己,让自己完全处于无防备状态。
“我敬你是条汉子!”夹着破空之声,这一剑刺实,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仿佛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我睁开眼睛,只见杨毅帆愣在了我前面,我只觉异样,意识短暂的放松,本能又脱了控,一剑随手挥去,想要控制,却来不及了。
杨毅帆嘴角溢出了越来越多的鲜血,慢慢倒了下去。而他倒下去前还朝我笑了笑,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只做了一个嘴型。
“秦郎!~”一声悲啸,穿林而出。那是可卿。她飞奔而出,搂住了杨毅帆,不断地呼唤着他,可是,那名字的主人却再也没有醒来。
而另外一头,梅也是匆匆赶了出来,递给了我一封信,然后,她也走到杨毅帆旁边,蹲了下去,查看了他的伤势。
信是杨毅帆写给梅的:梅: 对不起,恐怕你也知道了,我真正爱的人不是你,是另外的人。
她的名字叫可卿,是扬州的一名青楼女子,我是真的喜欢她,发自内心,毫无做作。可是啊,我得把家族声誉放在第一位,任谁也不会同意我和一个青楼女子在一起的,我对她不起。
小的时候,我家遭逢巨变,父母遭人刺杀,我挚爱的弟弟杨毅岚也失了踪。家道中落,从此,我便过着一边寻找复仇的对象,一边恢复我家族声誉的日子,还有,四处寻访我的弟弟杨毅岚。
说起来,还真是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那能合二为一,与你们秦家指腹为婚的玉佩的主人并不是我,而是我弟弟杨毅岚,可是,我与他失散已久,不知道今生是否有机会再找到他,所以,我骗了你。
由于当初事发的时候,我还太小,我只记得弟弟小时候起便酷爱梅花,便在胸口印上了三瓣红梅。
…… 杨毅帆后来在信中再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此时的我已经被泪水迷糊了眼睛,擦干眼睛,低下头去,刚才被割破的衣裳,露出的心口上正印着三瓣红梅。
这三瓣红梅却像是在嘲笑我的命运般那么地鲜红刺眼。
杨毅帆微笑着倒下前的嘴型我也终于明白他要吐出的字了:弟。
杨毅帆,他是我哥??!
可卿,她应该是我嫂子??!
我杀了爱人的父亲,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嫂子……??!
即使我有像长江般浩瀚的泪水也流不光我此刻的悲哀。
我就像一根木桩一样钉在了那里,连可卿自尽我也忘了阻止。
“梅,你杀了我吧。”再次开口,恍如隔世。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美,可是带着的绝望与悲哀却怎也掩饰不住。
“对不起,我下不了手。我爱你,月”一口鲜血从梅的嘴里狂喷而出。
自断心脉!?
如果说刚才我还是一心寻死,那么我听到梅最后一句话时,我的人生却变成了还有一件事和唯一的事要做,便是救活眼前的女子。
“对不起,月,我下不了手,因为,我爱你。”
*************************************************************************** “我耗尽全身功力,才维持得了梅的这个活死人的状态,后来的事,便是找到了沈三哥,用了忘魂仙丹,把梅给救了回来。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仿佛过了好久,这段故事的述说把那个古铜色肌肤的男子的所有精力都耗光了一般,一下子让他苍老了好多。
原以为是过去的事,但是从来不曾想过,太沉重的过去却有可能压垮未来。
景瞻几人心里也是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这样悲伤的故事,不可触及的伤痛,几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我这条命,多活了这些年,已经值了,现在,你便收了回去吧!”一把利剑已经递到了满脸泪痕的雪姨手中。
是恩怨的了结?还是不缠不休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