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里一如往日那般祥和,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
商铺之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城中一隅却有这样一番光景:“呃……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大叔~”奶声奶气的三宝。
“诶,怎么了?”
“我爸爸妈妈就在附近。”三宝一脸的认真。
“哦~”看来不是迷路的小孩子,“在附近哪里啊?”
“不知道,”甩着粉红色的小脸。
“不知道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在你附近呢?”
“我哥哥跟我说不认识的人问我家里人在哪里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他说我家人就在附近。”三宝疑惑了?难道哥哥说错了?哥哥说一般我这么说了以后,那人就会走了才对。不对,哥哥怎么会错呢,那就是我错了?疑惑的三宝开始端详起眼前的大叔来,看了好半天,问了一句,“大叔,难道我认识你?”
眼前的大叔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这种情形倒是经常在自己身上发生,否认偷吃的时候。“那大叔你不认识我,你问我爸爸妈妈在哪里做什么?”歪着头一脸疑惑的三宝。
当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大叔明显感觉到从四周投来的不善的目光,不对啊,这么下去我不成了人口贩子了,大叔背后一阵冷汗。
苦笑不已的大叔,“不是这样的,小朋友,你盯着我的卖的冰糖葫芦流口水已经一个时辰了,我忍不住才问你的。”我南京城一卖冰糖葫芦的良民啊,可不是什么人口贩子。
“想吃的话就买一根吧~”
想起沈姐姐说小朋友吃太多甜的东西,牙齿会蛀掉的,然后牙齿被看不见的小虫子蛀掉的各种恐怖后果,小三宝就一阵后怕。
“不,不,不,大叔,我只是看看而已。”说完就继续蹲在冰糖葫芦摊面前流着口水看着糖葫芦。
糖葫芦大叔都快哭了,你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啊,小朋友。对着这么可爱的小孩,偏就让人生不起气来。“呵呵,小朋友,那大叔送你一根,不要钱,你去找你哥哥去,你看行不?”
犹豫不决起来的三宝,哥哥说,不可以不给钱就拿别人东西,可是大叔要我不给钱就拿他东西。
“三宝,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哥哥~”刚见到哥哥惊喜的小三宝一下子又嘟起了小嘴,“哥哥,我没有吃糖葫芦,我只是来看看它们哪串比较红而已。”
景瞻倒是错愕了一下,问清原委的景瞻一阵好笑,捏着三宝的粉嫩脸蛋:“那三宝现在告诉哥哥,哪一串最红的?”
“嗯……好像是那串,又好像是那串……嗯,都挺红的”指着这串,又指指这串。
“老板,帮我把这几串都包起来。”老板没有怠慢,还多送了一串。
“还是哥哥最好了~”笑逐颜开的三宝。
景瞻就这样一手拿着几串糖葫芦,另外还牵着小三宝的手向和沈玲珑几人约好的店家走去了。
“皇城就是不一样啊,这菜色真是,啧啧……”打着扇子的萧时中看着眼前这一大桌菜,心想着这哪是奢华啊,简直败家,醉仙楼这是何等地方,点上这一桌这样的菜怕是名门望族也要掂量掂量啊,眼前这位小姐是一口气没喘的就点下了这么一桌美味佳肴,别说景瞻了,我都觉得折寿啊……啧啧啧……这位小姐恐怕不仅大富大贵如此简单啊。
想归想,萧时中是不会真的说出来的,人家请的客,不好拂了人家好意不是,而且人家在苏州可是整座雅沁阁都买下来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真是…… 烧香菇、蟠龙菜、炙蛤蜊、炒年夜虾、田鸡腿、笋鸡脯、三事、烹火腿、酒糟糕虷、烧鹿肉,这些光想着也馋啊,何况就真实地摆在眼前呢。
“景瞻,三宝,赶紧过来,再不来菜都凉了。”见到两人来了,沈玲珑赶紧招呼着。
“嗬~有好吃的啦~”小三宝当然还没到能明白这桌菜的贵重。
萧时中倒是看出了景瞻眼中的顾虑,朗笑一声,“今朝有酒今朝醉,兄弟又何须介怀?”
景瞻在萧时中和沈玲珑的劝解下很快也不拘谨,有吃有笑起来。
这醉仙楼也是一妙地,平时经常请一些说书的,唱曲的来给众人助兴,现在台上正有一说书的津津有味地说着段子,景瞻几人一边夹着菜式,也一边听了起来。
“话说当年当今圣上初登大宝之时,天下纷乱,江湖仇杀不断,其中最有名的两大杀手楼,就是‘听月楼’和‘冥王阁’,俗话说‘南听月北冥阁’,说的就是这两个江湖暗涌里的庞然大物啊。啧啧……那几年的江湖纷争,死的人可一点不比‘靖难之役’少啊。若不是咱们圣上英明,励精图治,哪有这几年我们的安稳生活啊。”
“今儿我们来说说这‘听月’,听月楼,谁创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杀手是按照品阶来算的,‘听月’里面分铜剑,银剑,金剑,呵呵,其实,各位客官,别说是小老儿我说的错,这也不是什么辛密,道上的朋友都这么说的。平时的铜剑已经是百里挑一了,银剑就是千里挑一,金剑就更是万中无一了,可到了金剑还不是最厉害的,金剑之上还有';松,梅,竹,菊';四君子,四君子之上还有‘冥月’,‘冥月’那可真是杀手中的杀手,称之为杀手之王也不为过啊。啧啧,他们有多厉害,知道不?四川唐门知道吧?当年也是响当当地门派啊,擅作机关,精巧机制让人咂舌啊。当年也不知为何惹怒了听月楼主,听月楼高手尽出,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击唐门。唐门上下两千口,一夜尽屠。唐门从此从江湖中除名,”
底下之人连连惊呼。能一夜之间灭人门派,那是何等威势?
一时众说纷纭,有谩骂这听月之楼的,有叹服听月楼的,总之各自都用各自的方法来表达着对这听月楼 “诸位诸位,小老儿我也有些道上的朋友,谁没听过‘幽冥鬼月’之名,此子当时在江湖上可是弄得人心惶惶的,当时可是有人试过,冥月敢接手的刺杀,可是从没有听说过失手的。”
“哈哈,你这小老儿说话倒是有趣,不知你口中的‘冥月’,比不比得上那武当派的张三丰张真人?”台下一人起哄,前天他来听说书的说武当张三丰的段子,可不是,被台上那说书的捧得神乎其神。
“先生您切不可这么说,张真人是何许人也,一身修为惊天地泣鬼神,这位可是得我们立神牌供起来的主,华山剑派你说不厉害吧?可是十年前华山山脚出一黑蛇妖,两眼睛大红灯笼般大小,腰有大水缸般粗,食了当地几十人,这蛇妖修了千年,华山派也拿它没折,还折了不少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恰好张真人途经华山,仗义出手,与这蛇妖激斗三天三天,终将蛇妖斩于剑下,还了当地百姓一方安宁。武当派,龙虎山,蓬莱宗,玄清门,百合宫这些活神仙修习的道场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理解得了的。”
底下之人连连称赞。
“区区方士,又怎可与听月争辉?不过江湖传言尔”底下也有人不信。
武当派,龙虎山,蓬莱宗,玄清门,百合宫虽然每年都多有讲道,每年招收的弟子也不过百人,此时正值天下向道,连一些武林人士也弃武向道,可终究道宗极少显山露水,所以在俗世中自是不及一些武林门派的知名度在凡间的高,道门在凡人眼中就变得更加神秘了,人们对神秘的事物也不外乎两种,一是崇敬,二则可能是不信罢了。
“神仙之说客官可信也可不信,但是对张真人切不可不尊重的。”呵呵,我便是当年华山山脚的一村民,当时的情况回想起来,真是惊心动魄。混口饭吃,何必与人较真,说书的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着下文。
说书的,说那不世出的听月楼,杀人不见血的冥王阁,九州新乱初定,各色传言甚嚣尘上。
当然后事景瞻他们也没注意,因为他们开始了自己的小话茬儿 “景瞻,你说张真人真是那么厉害?”
比起遥远的江湖中事,显然是神仙鬼怪更能引起这些少年人们的话题。
“应该是吧?空穴不来风,而且我们前几天不是遇见了这么一桩奇事了?”
说起啸天庄的事大家又都是一阵感慨。那种亦幻亦真的感觉可是太离奇了。
“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见下张真人才行。”景瞻说边拿起布擦着小三宝那吃得满嘴都是油的脸。
“唔唔~哥哥去,三宝也去拜。”小三宝刚擦干净儿嘴,又往嘴里塞进了两鸡腿,弄得油光满嘴。
“这孩子,”沈玲珑笑骂了三宝几句,“有没有跟你抢,慢些个。”
一行人又谈笑了起来。
“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初次来南京城否?在下对南京城也算轻车熟路,不知小姐可否赏脸与我同游?”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谈笑。
雪姨是早注意到过来的人的,只是她心中有个疑团很想解开:“我好像记得在哪里见过那人,可是又不记得,怎么回事?”雪姨看着那公子后面穿棕色衣服的人抱有疑问。雪姨没有做声,静观其变。
抬头一看,脑满肠肥的一公子,摇着小扇,身后跟着一穿棕色衣服的人。
“多谢公子美意,小女子今日有些疲累,没有继续游玩的打算了。”话虽委婉,可是意思很明确。
“我爹可是享誉南京城的京东商行的老板,你可要识相啊。”一看这女子大扮多半不是官家出身,只要在京城不是官家出身,而是商界人士,谁不买他张富贵张二少面子,毕竟要做生意还得靠他爹的资金融通不是。
“你没听到人家已经拒绝你了吗?若再强求可是有失君子风度啊。”萧时中说道。
“哪里来的小白脸?本公子与那位小姐说话,哪里轮到你说话了。好狗不当道儿,闪一边去。”
萧时中倒是惯了,从劫匪那一出他就长了见识,跟那些蛮横之人说理,完全是自找没趣,不过现在是想通过大声辩护先把理字占住,惹人旁观到时万不得已对簿公堂也好说话不是。
刚想回他几句,激他一下,可不曾想那人还得寸进尺。
那胖人公子,举手便想扇萧时中一个大耳刮子。
景瞻一看,不肯了。
岂有此理,辱我兄弟朋友者,还想动手打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左手将张富贵扇下的手制住,右手抬手就是一掌结实地反扇下去。
现在景瞻是艺高人胆大了,对这样的事,这种触及底线之事,是不会容忍的。现实就是如此,人活在世,就为活出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是真,可是处处忍让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有事不如强硬一些比较直接了当。何况是触及底线之事?
这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张富贵的脸上,瞬间起了个五指印。
“辱人者人皆可辱之。”不咸不淡的,景瞻说了句。
“你……你敢打我?你可知道你打的事谁?”吃疼的张富贵。
“我打的是猪头,不是你。”
“不对,是我,你打的就是我。”话刚说完,张富贵便发觉此言有误。
“诶,大家都听到的,这可不能怪我,这位公子,您的诚实令在下好生佩服。”景瞻也是被气到了,如此嚣张跋扈之人,不给点教训怎行?
众人一阵哄笑。
张富贵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像会变色似的,煞是好玩儿。
张富贵心中盘点着,看着自己身边穿棕色衣服的中年人,哼哼,我身边这位根叔可是听月楼银剑杀手,虽然听我爹说好像执行什么任务出了意外失去了记忆,可是我爹救他一命,留他在我身边保护我,银剑杀手做护卫,已经是够拉风的了,哈哈~小子,你几条命都不够。
“阿大,帮我教训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如此甚好,我正想讨教下阁下高招。”根叔虽然丧失记忆,但是武者本能还是有的,在景瞻放出气势的一刻,根叔便知眼前此人功力并不比自己弱,心中好胜之心顿起,几乎是以武者的本能来挑战,以江湖之礼对待。
雪姨不好出手,就由我来请教一番。这一路上向雪姨请教了不少招数,正好拿来试用一番,想我筑基化气巅峰,堂堂一先天高手了,怎会怕了你。其实景瞻也心存了想考校一番自己是否有些小成绩了,虽然梦得仙人说是自己比起从前是厉害了不知多少,可是不与人交交手,又怎知得?
“那请恕在下无礼了!”景瞻便不客气,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