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历2645年,无疑是人类近百年来最为悲惨的一年,这一年刀兵大兴,死在刀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发生在大陆各地的大屠杀更是一点点把人类的鲜血放尽。除去魔族入侵过程中实行焦土政策而进行的大屠杀,最为恶名昭著的便是年初奥斯列都帝国对兰威及其党羽的全面搜捕和屠杀,以及刚入冬赫斯帝国大皇子弑父篡权后为巩固其统治而对宁远进行的大清洗。
这场大清洗虽然只进行了三天,但因此死去的人绝对是以万记的。
据知情人士透露,当日中午,宫内突然传出消息,老皇帝下旨命令逮捕所有与政务大臣和军务大臣有关联的人,贴出的榜单上甚至列出了三百多人的名字,都属于必杀之列,罪名是谋反。顿时朝野震动,大批官员聚集于宫门前,要求面圣伸冤。军部的一些大佬甚至扬言要调集城外自己的属军,铲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在他们看来,老皇帝此时一定是年老体衰,受到了周围奸佞的蒙蔽,然而,噩梦来的远远比他们调集军队的速度快。榜单贴出不到一个时辰,守城士兵就惊恐地发现,大批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军队出现在城门外,而且手持皇帝手令。战战兢兢的放行后,负责城门守卫的小队长遵照命令关上了城门,自此,血海之夜拉开帷幕。
首先遭遇不测的便是聚集在宫门前、要求面圣伸冤的一干大臣。据载:“时近黄昏,天色渐暗,一众骠骑呼啸而来,骑士皆披重甲,持利器,众臣躲闪不及,死伤无数,仅少数幸免于难……”这只是一段关于当夜大屠杀的简短描述,,毕竟大皇子篡权,不会让史书对这段历史详加描述。
当天的真实情况是,五万新军于傍晚时分入城,由原来宁远城典狱长布彻斯特统领。这五万人一进城就兵分五路,一路直扑内宫,另四路从城内的四个方向向中部扫荡。宵禁的锣声提前敲响,平民们匆忙躲回家中,大胆一些的打开窗户向外张望,只见那些如狼似虎的大兵们以小队为单位,按照名单破门而入。曾经富丽堂皇的官员府邸都被砸的满目疮痍,一大家子人尽数被屠杀,之后大兵们还不过瘾,一把火点将起来,周围的民居也被殃及。稍有人表现不满,立马就会步那些官员的后尘,这种例子多了,大家也就学乖了,装作冷漠的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毁,打碎血牙往肚里吞。
让人恐怖的夜晚终于过去,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榜单上必杀的三百人已经彻底从大陆上消失了,和他们同时消失的还有他们的直系旁系亲属。师长学生等等,也就是所谓的九族。整个宁远城都在战栗,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幸存下来的人一夜未眠,瞪着血红的眼睛向外偷看,一边低吼着让妻儿躲在里屋不要出来。
果然,不一会,全副武装的士兵又回来了,领头的小队长站在街道中央,轻蔑的瞟了瞟四周门缝里畏惧的目光,很是满足。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高声念道:“昨日处决叛贼共九千七百一十四人,本街区总数为九百五十人,名单如下……”
居民们胆战心惊的听小队长把长长的名单念完,不知他意欲何为。
“这些人都是陛下下旨要杀的叛贼,为了昭告天下这些叛贼的罪行,现我等奉命前来调查。诸位街坊邻居与这些狗贼同住一个街区,想必对他们明里暗里的勾当清楚不过,我现在就坐在这里,把你们所述的证据一一录下,回去呈给陛下,昭告天下。”小队长一口气把这一大段文绉绉的话说完,对原本文化水平就不高的他确实是个挑战。
让手下搬来个凳子,小队长就大马金刀的往中间一坐,三角眼不住往那些紧闭的门里瞟。
就这样坐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一丁点动静,小队长端正的坐姿也有点保持不住了,心中暗骂两句“没脑子的贱民”。
身后一名亲兵看了看四周,伏在小队长耳边说了几句话,小队长眼中一亮,满眼笑意的拍了拍亲兵的肩膀:“有前途!等我这次升了官,亏待不了你小子!”
亲兵点头哈腰的答应:“托大人的福,托大人的福。”
小队长阴沉着脸叫过两名士兵,指了指对面的房子,又指了指凳子,两名士兵会意,杀气腾腾的冲向那户民居。在乡邻们惊恐的眼神中,士兵一脚踹开破烂的木门,几声惊叫怒骂传来,在两声清脆的耳光声过后便安静了。一会儿,一家四口被士兵用刀指着赶了出来。
小队长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面前的平民,一种执掌别人生死的优越感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
“军爷、军爷、小人世代都是老实巴交的顺民,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军爷饶命……”
小队长笑的好似慈祥的官老爷:“你不必害怕,我把你叫出来只是给你个机会,做一件于你于我都有利的事。你对面就是叛贼格里斯的府邸,你可曾见过他又谋反的意图?”
那汉子头也不敢抬,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军爷、军爷,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小队长强压下口气,又问:“我只问你,格里斯可曾做过什么触犯国法之事?”
“格里斯大人对小队很好,对我们这些平民都很好,谁家有困难了去找他借粮,他都不会为难……”
话还未说完,小队长变了脸色,大喝:“叛贼同党!来人,杀了!”
那汉子不知到那里说错了,只知道转眼间自己和家人就要没命了,身后的老婆孩子也撕心裂肺的嚎哭,上前执行的两名士兵有些不忍,回头看了一眼小队长,小队长眼睛一眯,两名士兵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转过头,手起刀落,诺大的街道在此平静。
别看这些士兵都是新入兵营三个月的生瓜蛋子,进宁远平叛之前没杀过人没见过血的,都是从农田里抽出来刚扔下出头的农民,可这个军团的军团长是布彻斯特!当年宁远城内出了名的凶残典狱长,大小军官也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哪个士兵不听话只怕死的会比那些囚犯还惨。
这个原本只是个小狱卒的小队长,得势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士兵们都惧怕他的手段不敢说半个不字,命令百分之二白执行,包括现在屠杀平民,都是连眼睛都不眨。而且经过一晚上疯狂的杀戮,新兵们对血和尸体都已麻木,布彻斯特进城之前还特意把几个家在宁远的士兵叫到一起,在地图上明确标出他们家的位置,严禁任何部队骚扰,也算是恩威并施,让士兵们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
再说这一家四口的惨死街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艰难地吞下口水,不知道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果然,第二个倒霉蛋又被带到了小队长跟前,小队长依旧温柔地笑着:“刚才我的问题你已经很清楚了吧?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那人吓得双腿发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小队长饿狼似的目光一直锁在他的脸上,半晌,一股恶臭蹿进鼻子,那人竟是被吓得尿了出来,小队长厌恶的皱眉道:“还不说是吗?叛贼同党,砍了!”身后两名士兵上前,又是三口人曝尸大街。
当第三户人家被带到小队长跟前时,幸存下来的居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盼着这场噩梦早点结束,也有些处于崩溃边缘的居民拿出藏着的杀猪刀,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第三户人家是这条街上开杂货店的,杂货店老板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也混得风生水起,可是在这群不讲理的大兵们面前,也同样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只知道趴在地上一个劲磕头,说“军爷饶命”。
小队长的耐心很明显已经用完了,直接把刀放在杂货店老板的脑袋上:“说,还是死。”
杂货店老板脸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流了下来,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本事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见他还是一句话不说,小队长顿时暴怒,抄刀便要砍下。
老板绝望地看着那白森森的刀光,忽然大喊一声:“军爷息怒!”
小队长挥刀的势头猛然停下,恶狠狠喝道:“说!”
老板还没有从刚才绝望的状态下解脱出来,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连嘴都不利索了:“军、军、军爷、格里斯叛贼府上的一个仆役,前天从小人这里赊走二十斤白面、到、到现在还没还……”说完,大气都不敢出,任凭脸上的汗珠掉在地上。
小队长想了想,高举的刀放了回去,冲身后的亲兵大声道:“记下来,格里斯纵容家丁欺行霸市,抢掠民食!”
“是。”
说罢,小队长又换上了慈祥的笑容,亲自把杂货店老板扶了起来:“阁下方才受惊了,不过恕本官也是奉命行事,此等叛贼实在是没什么替他隐瞒的必要,以后还是要本本分分,做一个顺民才好。”
杂货店老板赶紧点头,短短时间就去鬼门关走了一圈,让他的脑子一时还反应不出更多的话。
一旁的妻儿也被放开,急忙跑到他跟前,连抬待扶的把他架回了家。
有了杂货店老板的先例,接下来的问话也就简单了许多,为了活命,平民们把芝麻大的事也拿出来说,小队长也就顺其自然的把这些事件升级,把格里斯描述成一个无恶不作、自恃官级大而随心所欲的恶棍,那些没有和格里斯府邸有来往的居民则虚构出了格里斯如何阴谋篡权的惊险曲折的故事。
这倒是出乎小队长的预料,一边吩咐亲兵把这些事件记在纸上,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
第二天这些所谓的罪证便汇集到了大皇子案前,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罪证”是怎么来的,自然也就没有人去研究它的真实性,草草总结了一下便把罪榜张贴到了城中的各个角落。
三天大清洗之后的第一次朝会,按道理是由老皇帝亲自主持的,然而老皇帝却迟迟没有出现。凡是今天能来朝会的,都是平日低头夹着尾巴做人的中立派,大家大致看了一下,就知道谁没来,八成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于现在为什么老皇帝还没有出现,所有人都明智的选择了缄默。
又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由远而近,众臣转身看时,却惊恐地发现来人不是老皇帝,而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更让大家有种不祥预感的是,两个皇子竟然全身素白!
群臣心里打了个突:难道,老皇帝……
三皇子走到群臣的的左首位站定,大皇子则是不顾周围各种疑惑或是猜测的目光,大步登上了皇位,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坐下,而是从身后取出一份圣旨。
“格里斯及一众叛贼意图谋反,坏我百年基业,现任命吾儿为宁远城最高军事长官,节制城内所有部队,宁远城进入二级戒严状态,众臣子需全力协助大皇子破获此案,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大皇子面无表情的念完这道圣旨,算是给之前三天的混乱作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很多人都对这道圣旨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
大皇子见众臣暂时还未质疑,接着说:“此外,关于我和三弟的穿着,相信诸位也猜到了一部分。不错,本来父皇的身体就不如从前,格里斯等叛贼还妄图进宫行刺,虽说被护卫当场击毙,但也惊了圣驾,,再加上前几天的调兵剿灭叛贼等等一系列计划制定出来,父皇便因*劳过度,于昨日傍晚归西了。”
台下群臣再也沉不住气了,即便不敢大声,三两之间的交头接耳也足够让场面混乱了。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猜测的出来,一定是大皇子弑父篡权,接下来便是登上皇位了!
大皇子依旧面无表情的拿出另一份圣旨:“这封是父皇临终前留下的遗诏,诸位请看,火漆完好。”
众人的目光定在火漆上良久,确实是。
“朕年岁已高,对于国事力不从心,又兼魔族来攻,我帝国已处风雨飘摇之际,,幸得两国联盟,二皇子与左将军出奇兵,将魔族抵御于新德堡外,实乃不世功勋。念及与魔族的战争将旷日持久,需德才兼备之人接替皇位,护我帝国之根本。兹传位于二皇子,往众臣竭心尽力,辅佐新皇,成我帝国伟业!”
圣旨念完,众臣顿时呆立原地,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原本以为是大皇子弑父篡权,那些死去的大臣都是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可是这份圣旨一读完,明显是要护卫二皇子登基……
大皇子一直居高临下的观察众臣的脸色,此时眼内阴冷的光芒一闪,已经再次确定了几个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给一只全副武装站在门口的布彻斯特使了个眼色,布彻斯特会意点头,悄无声息的隐去了。
“诸位,下面我把这份遗诏给大家传看一下,以免有人怀疑的真实性。”大皇子把卷轴合起来,递给了右手的第一名大臣。
众臣传阅之后,已经对大皇子的话笃信不疑。
大皇子见目的达到,便接着道:“父皇临终前已经派出信使,估计这两天二弟已经启程了。为了确保路上万无一失,我想麻烦三弟走一趟,去新德堡区和宁远区的交界处迎接二弟,毕竟现在国内还不太安宁,外有魔族,内有叛贼,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三皇子抚胸道:“愿为大哥效劳。”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诸位请回。最近一段时间依旧按照战时戒备状态,什么事都等二弟回来再说。”
众臣见大皇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似乎压根就没打算让别人插手,只得三三两两的退出去了,毕竟,现在大皇子是宁远城内的最高军事长官,明哲保身乃是上上之策,只有几个人满腹狐疑,欲言又止。
待到众臣都离开了内宫,大皇子唇边逸出一抹阴笑:“三弟,该你出发了。”
三皇子满眼凶光,大声回应:“大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