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堡会战,人类以不足十五万的微弱兵力,摧毁了魔族黑暗军团十七万人,打残了黑暗军团的五万骑兵。虽然德里克手中还有近十五万魔族士兵,但所有攻城器械和粮草辎重被人类焚毁,再也无力掀起新一轮的进攻势头,十五万残军撤回到靠近赫斯国境线的辛德尔区,恢复元气。
战役报告首先送到了赫斯帝国老皇帝手中,老皇帝盯着桌上的战报看了良久,终于,长出一口气,老泪纵横:“天不亡我赫斯啊!”
一旁的格里斯急忙道:“陛下不要过于激动,免得伤了身子,毕竟您才是帝国的中流砥柱。”
众臣纷纷附和。
老皇帝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说不定哪天就撒手归天了。老二此次立下大功,左云飞将军在报告中也不乏对其的夸奖之词,可见老二真的是不负朕望,却是应该好好褒奖一番。”
“陛下所言甚是,二皇子所率领的皇家军团居功甚伟,左将军的天狼军团也立下汗马功劳,封赏势在必行。”格里斯道。
“不错,若不封赏,恐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军务大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详细核实每名将士的军功,赏罚分明,莫要有失公允。”
“臣遵命。”
一直垂手肃立的大皇子忽然道:“父皇,二弟及左将军此次立下如此大功,莫不如将二人从前线调回宁远,论功行赏,给天下人树立个榜样。况且魔族元气大伤,今冬决计再掀不起浪头,前线的防务也不必太担心……”
“不可。”老皇帝没等大皇子说完就打断了他,“我军新胜,民心初定,两员大将决不可轻易脱离前线,魔族狼子野心不灭,我们必须提起十二万分小心来应对。至于封赏,派使臣送到前线就好了。”
大皇子讪讪的退回班中,低头凝视地面。
“诸位还有其他要说的吗?如若没有,格里斯,马上修国书一封,送到马绍尔,让雷特也舒舒心。”
“臣遵命。”
朝议把方向定了下来,老皇帝又一次退居幕后,将政务全权交给格里斯,格里斯倒也不负“能臣干吏”的称号,几道法令接连发出,详细讲述了新德堡会战的始末。酒肆茶庄,随处可见流浪艺人把新德堡会战编成曲儿吟唱,人群不时爆发出喝彩声。
不消说,整个帝国的民众现在对军队是极其信服和崇敬,政府的政令也前所未有的畅通,大批流离失所的民众陆续回到故土,回到祖祖辈辈居住的土地上。
再说回圣城传信的魔族士兵,接到魔王命令后一刻不敢停歇,接到魔王命令后一刻不敢停歇,十万火急往德里克大营赶。按估算,不出意外的话,大军现在应该在新德堡城下,然而,还未到新德堡区,就被道路上大批返乡的人类骇住了。这名魔族士兵暗道不妙,只得调转马头北上,向黑暗军团拿下的第一个重镇,也是黑暗军团后勤基地的辛德尔城奔去。
现在的辛德尔城上下一片惶惶然,再不复出征之际的士气如虹。德里克从部队返城就暴躁不堪,连着军法处置了几名过失犯错的军佐,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看着满城尽半数的伤兵,虽然回到辛德尔城,补给供上了,但一落千丈的士气却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我王,给我一些指引吧……”德里克双手紧紧抓着窗边,轻声呢喃道。
“报告!大将军,圣城有信使来了!”
德里克猛地站直身:“快,带来!”
不一会儿,那名魔族士兵快步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属下回来晚了,大将军恕罪!”
“无妨,我王有什么指令吗?”但随即意识到,这名士兵是之前新德堡会战还未开始之前派回圣城的,而汇报战败的信使昨天才出发去圣城,不可能那么快回来,自然也不能指望这名士兵带来什么指引,顿时一股失望冲进心头,无力地接过属下小心翼翼递来的信。
不成想,越看越心惊,一封信看过两遍之后,德里克甚至想跪倒在地,面朝西北方高呼“我王神明”。
“皇帝陛下看了我送去的作战计划,就写了两封信,要我马上返回。如果大将军胜了,就把蓝色信件交给将军,如果败了,就交上红色信件。”
德里克难以置信的感叹:“陛下,陛下真神明!”恭恭敬敬的面朝西北方跪拜行礼。
“你长途跋涉,先回营歇息吧。”
“是,大将军。”
信使退下,德里克有反复看了几遍魔王的信件。魔王从看到自己的作战计划起就预测到了战役的失败,这才火速派人送信回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魔王在心中详细分析了左云飞的作战意图,条条列的清楚明白,德里克对魔王的崇敬无以复加。对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魔王用了整整三页纸来详细说明。看过之后,德里克忍不住拍案叫绝。阳谋阴谋,德里克现在才发现战争艺术的博大精深,并不是军力决定一切。
“左云飞,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一仗孰胜孰败,还不一定……”
左云飞的军情汇报和赫斯国书先后飞马送入马绍尔城,左云飞深知,帝国需要这样一个巨大的胜利来点燃国人行将熄灭的斗志,需要这样一场胜仗来鼓舞新兵士气。因此,遵照左云飞的叮嘱,该小队一行十人,不敢停歇,昼夜不停的向马绍尔赶去,沿途只要经过人类城镇,必定扯着嗓门大喊:“联军大捷!联军大捷!斩首魔族二十万!斩首魔族二十万!”喊得人尽皆知,人人欢欣鼓舞,当该小队抵达马绍尔时,基本上南部行省都已经知道了这一巨大胜利。
“天狼果然不负重望啊!”雷特一掌拍在桌子上,言语中抑制不住的激动,“左云飞,真不愧国之栋梁,给帝国带来如此大捷,该当奖赏!该当封侯!”
“陛下,左云飞已经位极领主,又不是王姓……”
雷特不悦:“此战影响深远,左云飞立下如此大功,都不够资格封个王么!”
“陛下,我帝国自先王开国以来,只有马尼克贤王一异姓王而已,且马尼克贤王戎马一生,为帝国开疆拓土,死后两年才被追封为‘贤王’,左云飞……似乎还不够……”政务大臣道。
“大胆!你在盼着左云飞早早为国捐躯吗!”雷特双眉微竖。
“陛下,祖制不可越!这也是元老们的意思。”
雷特瞪着胆敢驳回他的政务大臣,胸中怒气郁结,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抬出了元老们!这一向是雷特讳莫如深的。雷特现在所处的位置很微妙,甚至略显尴尬。自从丢了王都,帝国全部兵力撤至莱雅河西岸,元老势力就重出朝堂了。元老们一面批评雷特战争初期的一系列错误,另一方面积极插手帝国事务,影响决策,虽说还没有威胁到王权,但已经使雷特如感掣肘,私下里不时向亲信抱怨。其实,元老实力与王权是此消彼长的,王权鼎盛时,元老们一丝权利都没有,一旦国王犯下严重的错误,王权削弱,元老们就会以扶持帝国为名迅速插手政务,每一任帝王都不可避免,因为这是先王定下的规矩。奥斯列都帝国开国皇帝雷顿可称为一代枭雄,他不仅长于军事,在政治制度方面也想得很长远。有感于哈克尔帝国末代皇帝昏庸无能,雷顿专门设立了元老会,由皇族非直系成员组成,在帝王昏庸无能、丢土辱国时出手匡扶大局,以保证雷氏家族国运长久。元老会自创立之初只有十几人,到雷特这一代,由于皇族支系的发展壮大,元老会已达近千人,其中核心人物三十三人,都是雷特的长辈,朝野上下称其为“三十三长老团”。正是这“三十三长老团”,让雷特事事不顺手,憋气不已,现在政务大臣又拿出“三十三长老团”的名号,雷特也无法硬碰硬,只得怒视着政务大臣。
见气氛僵持,凯末尔开口打圆场:“陛下,左云飞这一仗确实干得漂亮,大涨我军志气,但这只是一场战役,带到战争结束,联军凯旋而归,再商议封王之事也不迟。”
雷特半天没有出声,半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整个人类社会,不分国家,都陷入一片欢腾中,北部奥斯列都帝国以莱雅河为屏障,死死顶住魔族主力,南部赫斯帝国固守新德堡,扼住魔族南下的咽喉,民众重新看到了希望,积极参军、支军,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支援军队抗击魔族。因为大家都知道,魔族对人类的仇恨不可磨灭,落到魔族手里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俗话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在政府的积极引导下,人类社会同仇敌忾,团结一心,共抗魔族。
然而,阴暗处的勾当永远要比明面上的多得多。当日朝议结束后,赫斯朝堂再次有了不明显的调整,老皇帝对二皇子的青睐与赏识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嗅到一丝讯息——未来的皇位很可能会传给二皇子!因此原本阵营不明的大臣纷纷投入二皇子阵营,甚至连原属大皇子、三皇子的人都有些转投二皇子门下。
更出群臣意料的是,对于这种形式,大皇子和三皇子并无任何异动,似乎对皇位的归属并不在意。格里斯此时也隐隐觉得在如此巨大的胜利面前,两个皇子早已死了这份心。
新德堡会战过后一个月,赫斯帝国的新兵基本招募完毕,开始整军准备下一轮大战。
大皇子府邸近一个月来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连在外一直飞扬跋扈的管家护卫之类都低调至极。这天,一辆马车驶入大皇子府邸,由于格里斯放松了对大皇子的监视,这一情况并没有引起重视。
黑蓬马车一路上毫不停歇,直奔府邸正厅,接着,门帘掀起,一脸阴鹜的三皇子跳下马车,嘟嘟囔囔的走进正厅。
一进正厅,只见窗户紧闭,身后的门也被怦然关住,三皇子的心抽了一下,难道大皇子要拿自己开刀了?不应该啊!
“咳咳,”一阵轻咳传来,三皇子这才发现黑暗处坐着一个人,正是大皇子,连忙整理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向大皇子走去。
“我说大哥啊,你这是搞什么呢?先是一个月不让我出门,低调行事,眼瞅着手下那些狗跑去舔老二的屁股,真恨不得把他们都剁了!狗奴才们!”三皇子很快又恢复到往日的模样,满口喷吐沫。
大皇子狭长的双眼一直锁在三皇子身上,听他说完,冷冷抛出一句:“那么,这些狗奴才的名字,你都记住了吧?”
三皇子一愣,随即会意:“大哥的意思是……故意这么做,来试探奴才们的忠诚度?”
“不错。”
三皇子眼睛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可是,试探出来又能怎样?现在整个朝野都知道老二是皇位继承人,我们处于下风……”
“不,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有军队,就有翻盘的机会!”
“现在国内的精锐全在老二手上,我们有什么?”
大皇子阴冷一笑:“我们有百万大军!”
三皇子诧异地看着大皇子,莫不是大哥憋了这么多天,失心疯了?
大皇子似乎成竹在胸,拍拍手,一名戴黑色兜帽的侍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是……”
黑色兜帽下,对方血红的双目让三皇子如同被针扎了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魔、魔族!”三皇子颤抖着手抓住了身旁的佩剑。
“老三,别这么紧张,这就是我说的百万大军!”
三皇子惊疑不定的看着大皇子,又看看旁边一身黑衣的魔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阁下,您可以说话了。”大皇子向魔族做了个请的手势。
魔族微一点头,用生硬的人类语道:“我族只要左云飞的人头,作为交换,我族愿为大皇子夺取皇位助一臂之力。”
这句话简单明了,却不啻一声炸雷打在三皇子头顶,老大这是疯了么?竟然借助魔族的力量抢皇位,这不是反人类、起内讧吗!
见三皇子脸上阴晴不定,魔族又开口了:“你们不必担心之后奥斯列都帝国会报复,我族主力在莱雅河东岸集结重兵,他们绝对抽不出手来报复你们。并且,我族可以和你们结成军事同盟,互不侵犯。”
三皇子怔怔的听着,心中的防备却不曾丝毫减少。如果依靠魔族的力量登上皇位,首先要杀老二,左云飞作为交换条件也必须杀,那么新德堡防线将不复存在,到那时,互不侵犯?说得好听!
可是大皇子似乎已经沉浸在这个近乎“完美”的计划中了。
“老三,怎么样?这样的话皇位必然属于我,至于老二么,呵呵,让他带着他的五万大军去死吧!”
三皇子看着大皇子,这个已经被皇位蒙蔽双眼的人,这不知道如果他登上皇位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三皇子心里冷笑,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登上皇位的,因为,赫斯帝国的皇位只能由我来坐!
内心一个计划渐渐成型,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咳,大哥,你也知道,我从来就干不了这种计划性的事,更别提什么谋略了。总之,一句话,三弟力顶大哥上皇位,到时候别忘了给三弟个封地就好。至于这位阁下提出的计划,大哥认为可行,三弟绝无异议!”
“哈哈哈哈——”大皇子仰天大笑,“我就知道,三弟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果然不错!”
他话音一落,隐藏在正厅内外的杀手都悄悄隐去了。
“如此,我们的协议便已达成,接下来,就是让它实现了……”
三人相视一笑,一个针对赫斯皇位的巨大阴谋渐渐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