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神色很是安详,周世平本想着退出去,可是,他猛然感觉不对劲,王爷讲了这么多话,应该感觉到劳累才对。
周世平紧紧盯着王爷,一分钟过去,王爷没有任何动静,周世平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您醒醒,来人,快来人……”
开元2年3月28日,大周朝亲王、大都督、中书令姬绍睿去世了。
周世平第一次失声痛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王爷的去世,让周世平失去了一位慈祥的长者,失去了一位强有力的支持者,今后,仕途艰难,周世平要开始挑大梁了。
王爷去世之前,给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撰写了亲笔信,皇上和太后看见了王爷的亲笔信,都忍不住流下眼泪,给皇上的信,王爷谆谆教诲,期盼皇上早日成熟,早日带领大周走向巅峰。给太后的信,王爷提到了周宗平的女儿周怡慧,言曾经仔细考察过,周怡慧漂亮清秀,温柔娴熟,而且,周家于皇室有功,当今之际,应该笼络周家,皇上可迎娶周怡慧,稳固与周家的关系,让周家永世效忠皇室。
先皇去世不久,睿亲王便病故了,大周朝遭遇沉重打击,不过,这个时候,周世平牢记岳丈大人的话语,埋头处理政务,姬芈顼提出为父王守灵三年,被皇上拒绝。
开平2年4月20日,皇上下旨,敕封姬芈顼为亲王,出任中书省中书令,姬芈廉出任尚书右仆射,吏部尚书朱乾慧兼任尚书左仆射。
周世平很长时间没有从睿亲王的去世事件中解脱出来,府上,晴怡的悲痛影响着周世平,周世平政务繁忙,精神压力大,眼看着憔悴下去,后来,晴怡发觉情况不对,反过来安慰夫君,每日里都陪着周世平说话,父亲刚刚去世,夫君可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了,晴怡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已经失去一个,另外一个若是有三长两短,晴怡感觉自己也活不了了。
为了家人,周世平强迫自己振作,姬芈顼亦发觉了周世平的情绪不对,多次到周府,安慰周世平,两人经常促膝长谈,无形之间,加深了感情。
周元凯、柳夫人、吴氏亦发觉了周世平的异常,柳夫人和吴氏几乎每日都到周府,陪着周世平,或者说话,或者看看。
足足一个月时间,周世平终于解脱出来了。
周世平其实一直在品尝王爷临终前所说的话,在周世平的心里,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与商场、战场没有什么两样。商场有时还可以做到双赢,而官场永远没有双赢,却有两败俱伤;战场上起码是敌我关系,而官场上常常是战友、同学、师生、师徒,为了一种利益,为了一种权力,可以不择手段,六亲不认,丧失人性。
何旭凯的教训太深刻了,他是周世平的恩人,是周述平父亲周元凯的恩人,却因为追逐权力,身首异处,何旭凯没有错,成王败寇,何旭凯不过是失败了。
5月10日,周元凯进入后宫,太后召见。
夜里,周世平来到了父亲的府上,看见父亲满脸红光,周世平明白,太后一定是说周怡慧的事情,经过了睿亲王的去世之事情,周世平变得更加成熟稳住,一般人已经看不出周世平内心的喜怒哀乐了。
“世平,太后今日召我进宫,专门询问了怡慧的情况,太后对怡慧很满意,吩咐我明日将怡慧的生辰送到宗人府去。”
“父亲,这是周家的大事情,世平以为,还是等待有结果了再说,皇上尚未大婚,若是怡慧合适,到时候,大哥亦要忙开的。”
“世平,你好像知道这件事情啊。”
“父亲,这都是王爷的安排,世平早知晓了。”
“世平,我不知道王爷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相信王爷是全心全意对待你的,王爷对你、对周家,都有大恩,若不是王爷,周家可能早就不存在了,世平,王爷的恩典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父亲,世平知道了。”
周怡慧的生辰送到宗人府,结果很快出来了,是吉兆,生辰完全吻合,于是,皇上的婚事被提到了议事日程。
皇上的大婚程序是非常复杂的,周元凯、柳夫人、周宗平、徐如烟等人,都要忙碌好久,不过,周世平并没有过问,整个过程中,他显得特别冷静。
周世平有些可怜周怡慧,从自身的角度可怜周怡慧,如果可能,周世平情愿怡慧嫁到普通人家去,皇宫深似海,怡慧进去了,就会陷入权力的旋窝中,丈夫是皇上,太后精明,怡慧的日子不会好过,说白了,怡慧是周家抛出去的砝码,保全家族的巨大砝码。周世平什么都不能说,这就是政治。
当然,这只是周世平的看法,柳夫人、周宗平、徐如烟都是特别高兴,周元凯本来准备说这件事情是周世平的功劳,却被周世平制止了,话说出来就是祸,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怡慧怕是在皇宫里一日都呆不下去。
皇上已经到了大婚的年龄,严格说,已经晚了,因为先皇的事情,耽误了。太后很清楚,为了大周的国体,皇上一定要大婚了,皇上必须要有儿子,大周的江山才会更加稳固。
钦天监专门看了日子,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情,结果,日子确定在开平2年12月1日。
周世平一直考虑,要和怡慧好好谈谈,告诉怡慧皇宫里面的事情,家族的期望,这些话,只有周世平才能够说,周元凯和周宗平都不合适,身份限制了。周世平如今是辅政大臣,见到皇上和太后都可以免跪的,虽然周世平每次见到皇上和太后,依旧是规规矩矩行跪拜礼。
眼看着日子临近了,周世平下定决心,要和怡慧交谈了,每每看见怡慧高兴的面容,周世平就有些不忍心,可是,权力博弈太残酷,周怡慧不能太单纯了。
秋高气爽的日子,周世平来到了大哥府上,今日,他神情很是严肃,告诉了大娘和大嫂,任何人不准打扰,他和怡慧有重要事情说。
周怡慧早就不能够出门,一般人亦不准见了。
“怡慧,就要出嫁了,叔叔来看看你。”
“叔叔,怡慧好憋闷啊,这么长时间了,怡慧不能够出门,叔叔,您神通广大,带着怡慧出去转转吧。”
“怡慧,你要习惯,叔叔也不能带你出门,你马上要嫁给皇上,今后,你就是皇后,母仪天下,现在,你一定要适应这种生活,你已经15岁,年纪不小了。”
“叔叔,怡慧听您的话。”
“怡慧,下面叔叔说的话,非常重要,你要记住,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包括父母,明白吗?”
周怡慧用力点头,她从来没有见过叔叔如此严肃,以前,叔叔是很疼她的,就是做错了事情,叔叔只是轻言细语说教,可对弟弟周怡斌就不同了,好多时候,她还帮着弟弟求情。
“怡慧,你嫁给皇上,风光无限,家族为你自豪,可是,你要记住,皇宫深似海,进去了,就要适应里面的所有事情,这方面,叔叔帮不了你,你会感觉到孤独、寂寞,甚至感觉到压榨、迫害,进入皇宫,不比在家里,可以任性,可以发脾气,你一定要约束自己的言行,后宫中的许多人看着你,许多双眼睛盯着你,他们巴不得你犯错。所以,你不能犯错,哪怕是微小的错误,不懂的事情,注意观察别人是怎么做的,不清楚的事情,不要随意开口说,不要评论是非,不要对任何人说知心话,哪怕是皇上。当然,若是你和皇上感情融洽,这句话,等于叔叔没有说。怡慧,皇上会有很多的女人,你要包容她们,容纳她们,皇上的女人多了,自然会有争风吃醋的事情,自然会有暗地里的倾轧,你要时刻警惕,只要不是太出格,你不要干涉,你记住,一切皆以皇上的心意为准,怡慧,你要随时注意了解皇上的心思,关心皇上的身体,让皇上时刻感觉到你的关心,万万不要让皇上感觉到你的嫉妒。怡慧,太后很精明强干,后宫里的事情,不要甚至是不能违背太后的心意,你是太后的媳妇,孝敬太后是你的职责。”
看着周怡慧越来越苍白的脸,周世平感觉自己像是犯罪了,这的确很残酷,很现实,周怡慧要是嫁给其他人家,凭着周家的权势,没有人敢欺负。
“怡慧,你从小就很聪明,叔叔特别喜欢你,叔叔相信,怡慧一定能够做好所有事情,怡慧,你不用怕,叔叔支持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支持你,怡慧,你肩负家族重任,就和叔叔一样,这么多年,叔叔一直支撑着周家,现在,叔叔累了,需要你的支持,怡慧,你能够帮助叔叔吗?”
周怡慧用力点头,眼泪已经止不住流下来。
“怡慧,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进入皇宫,你就要把眼泪吞到肚子里,怡慧,叔叔和你一起奋斗,一同努力,叔叔希望和你一同支撑我们周家。”
“叔叔,怡慧好害怕,怡慧怕做错事情,怡慧怕太后不高兴,怡慧怕皇上不喜欢怡慧,叔叔,怡慧不想嫁给皇上了,呜呜呜……”
看着掩面痛哭的周怡慧,周世平的心开始抽搐,一个15岁的女孩子,正是花季,却要嫁入皇宫,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应对一切的权力博弈,承担家族繁荣的重任,这一切,哪里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的。
“叔叔,怡慧想通了,叔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砺,当初,差点失去性命,可是,叔叔一直不忘记家族,爷爷、父亲、二叔,还有周家的许多长辈,都是依靠叔叔,才有今日的荣光,若不是叔叔,怡慧也不能嫁给皇上,令所有女子羡慕,叔叔做了这么多年,怡慧是周家晚辈,也应该为家族做些事情,为叔叔分忧了。”
“怡慧,嫁给皇上,你不会怪叔叔吧,若是你加入其他家庭,大可以跋扈一些、专横一些的。”
“叔叔,怡慧怎么会怪您呢,怡慧要像叔叔学习,振兴家族。”
“怡慧,叔叔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嫁给皇上,你不要急着想为家族做些什么,头几年,你也做不了什么,一切都有叔叔,你的主要任务,是关心皇上的身体,博得太后的欢心,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皇上喜欢你,太后欣赏你,太监、宫女尊敬你,那么,你就成功了,今后怎么做,叔叔以后告诉你。”
周怡慧再次用力点头,她相信叔叔,在大周朝,还没有什么事情是叔叔做不到的,小姑娘心中,早将叔叔作为楷模了。
周世平离开时,心情沉重,周怡慧的处境会很艰难,因为太后,太后精明能干,进入皇宫的周怡慧不知道要承受多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