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纤纤转头看向窗外,回忆起与朝天坠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天纷大雪,这峨眉山好大,才一转眼,爹就没了踪影。那时真是无依无靠,心中惶恐不安,方向全失,大雪之下,只能看得两丈之地,白色遮眼,也不知走了多久,终见眼前是在一处峭岩之下,正好在下面躲躲。
这山上的雪好似永远停不了,一直在下,更有越来越大之势,眼见天色渐暗,心中更是焦急。在家中总是众人伺候,碰上这等事,真不知如何是好。那时实在是惊惧寒冷之极,双手手指头冻得又红又痛,似乎随时便会断掉,脚也刺冷入骨,幸好身上衣服厚实,身子倒未觉不适,只是生平从来没有独身异地的在夜中逗留过,心中不安已是到了极限,却也不知什么时候,背靠山岩竟自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体渐凉,腹中饥饿,再过一阵,忽觉全身极冷,不由的打着哆嗦,头却奇热至烫,晕痛反呕,难过之极,却无力睁眼,渐渐不省人事。
大雪仍无止意,从夜空中飘然下落,看似美丽,确是无情,直掠性命而来,昏昏梦中,突然身如艳阳之下,暖流如浪头一般阵阵扑打过来,这感觉也真是奇怪,比在家中更觉得温暖舒服。
也不知何时,慢慢醒转,听得稀稀鸟声,四周好像都亮得很,睁眼一看,四下里一片茫茫白色,再无其它,却觉眼前有一色特别打眼,低头一看,只见一张红色大毯披在身上,转头再往一旁瞧去,只见不远处有堆柴火,中间仍有红红火心,上面飘着乌烟,想是刚熄灭不久。
‘你怎么在此冰天雪地过夜,竟不生火抗寒。’那声音来得突然,听来是个男子,不等回头,一支大手竟已摸到了额头之上。
容纤纤自小在容府中成长,除了爹爹之外,尽是下人,直呼其名尚无人敢,更不必说是触摸她的额头,她眼下身处异地,对这摸到额上的大手顿时起了闪躲之念,可身子竟是软弱无力,只将头偏向一旁,便再也无力动弹。
那人手快,已轻轻放在额头之上,顿觉那人的手温暖得很,听他又道:‘你别乱动,唔,看来好多了,昨晚你中了风寒,可真是凶险,虽然吃了我的五谷清神丹,但你昨夜高烧利害,须得好生静养才是。’
这话听在心里十分关切,与家中的仆役说话自是不同,转头看去,才知自已躺在那男人双腿之上,那男人一只手托在她的头下,另一只刚抚过额头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到她的小腹之上,双眼直盯着她,目不转睛。
容纤纤忽感一阵心慌,却又暗自喜欢,说道:‘五谷清神丹?那不是峨眉派医治风寒的极品良药么?怎么是你的?’
那男人表情忽转尴尬,说道:‘是,是我昨日从那些道士身上偷来的。’
爹爹是朝中大臣,我自是不能与小偷为伍,但是看这男子如此神情,加之救命之恩,心中哪还有别念,只剩感激,与他对视无暇……”
令狐笑此时已知这飞仙便是那位出手救之人,却见容纤纤忽然望着马车的窗外呆呆出神,现又见她双颊透红,时而脸上笑意隐约,时而双眉微锁,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对容广道:“容大人,如此说来,在下乃是飞仙所救?”
“正是,这救你的飞仙盗侠,轻功确是天下之首,无人能比,偷窃的本事也是天下独一,连万花林也能整个儿的偷进了我的府上。”
令狐笑道:“那万花林当真有一望无边的花海?”
容广点头道:“只怕与我那花园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令狐笑道:“飞仙的本领固然极高,但那画壁画的人也是妙手如神,天下少有,不知是容大人手下哪一位高人?”
容广大笑,说道:“我建那万花图壁之时,倒是从皇上手里借了一批鬼墨神笔的画师,但仅凭这些国笔,那是远远不能完成如此出神入画的图壁的,这壁画乃是出自金锋之手,国笔们再将画一幅幅照抄下来,画在墙上的。”
令狐笑一听,说道:“大人是说那四大人物中,排行第二的彩笔--金锋?”
容广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虽为女子,且不通武功,但单凭这笔上功夫,竟也让江湖中人心服之极,称她为四杰中的第二。”
令狐笑曾在苏土镇搭救上官行等人的时候,听那楚亭玉说过,那金锋连皇上亲自去请她出笔,也是三次未能如愿,想来她确是笔上有金,出笔不凡。当即说道:“容大人的面子可也了得,连金锋也来为大人画图。”
容广摇头道:“她并非我能请得动的,是那飞仙请来的,据我所知,当今天下,她只给过三个人几分薄面,一位是飞仙,一位是个老妇人,还有一位,听说只是个靠在山上砍砍柴,打打猎,也养些家畜为生的农夫。”
令狐笑不解,寻思:“飞仙,与彩笔同为四杰,其中排行居三,名声算是极高,而且江湖人送他一个侠字,他要请金锋动笔,那算是有可能,另有一位老妇,想来就是韩思苹前辈了,当年韩一剑大侠何等威望,这样的身份,请彩笔出手,那更加合情合理,可为一个农夫?这是乎有点离奇,之前似乎听那楚亭玉提过,说皇上三次相请也未得真迹……”奇道:“之前曾听人说过,当今皇上曾三次相请,却也未能如愿,她为何只为这三人动笔?还有那农夫……,还请容大人细说。”
容广摸了摸胡须,道:“飞仙盗侠那次就是为了我府上的万花图壁,才亲自去请彩笔,彩笔为何要为飞仙动笔,这个原因我倒是不清楚……”这话音刚落,只听容纤纤笑道:“不清楚问我呀。”
令狐笑转头一看,不知她何时开始听自己与容大人说话,正欲相问,却听容广急道:“你知道?他予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