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记忆之一
浅夏深夏2015-10-25 02:485,346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我想应该是个恰到好处而又充满无言的时间,说不上长或者短,如谁不紧不慢而又凄迷的素时锦年。七秒的记忆不会承载太多的伤害和背叛,七秒的记忆不会忘却太多的感动和温柔。

  我是一条鱼,一条会飞的娃娃鱼,一条别人缘木而求的鱼,一条不会游泳而被淹死的鱼。我用泛白的肚皮,倔强而固执地守望,那不断轮回而放肆的咄咄*人的阳光肆意地惹着我周身的回忆。倘若我不能选择一种舒服的死亡姿态,倘若我这样还算死得无憾而又稍有尊严,那么,我可以就此永逝。至少这样可以留下我永恒的记忆,也惟愿这记忆漂流在青春的河里,哪怕在渐行渐远……

  七月,七月是深蓝色,不用怀疑的坚决的深蓝色。这种神秘而难以捉摸的颜色让我突然没有了安全感,因为这种让人产生错觉的深蓝色或多或少地掩盖了什么。我看不到深蓝色的眸子里究竟还剩下什么,寂寞,忧伤抑或温柔的守望。

  阳光,总是那样明媚而澄澈。这是我所害怕而不敢依靠的东西,它太过明澈,不允许虚掩的矫情和一丁点类似伤疤的东西。它会让你变得无处躲藏,我想这是没有必要的。

  人是需要掩饰和谎言的,所以注定人需要找一个角落或僻静的一隅来安慰和*自己的秘密和伤口。于是,我爱上了雨天,绵绵的阴雨天,那仿佛显得很漫长,凉凉的湿意更适合记忆的滋生。

  在这个还残存着我的青春的时代里,妆容是必不可少的。我穿上简单而明净的衣服去附和着阴晴不定的季节,也许恰到好处,也许不合时宜,反正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有时候,我会以窗子当作镜子,细细地看自己,没有姿容,没有风情,没有属于这个时代的清浅。有的只是一脸的沧桑,就像冥冥中我对自己的诅咒。

  塞上耳机,听着音乐的强有力的跳动,我用来自醉或者沉迷。我总是刻意地用外在的形式来阻断我与尘世的牵连,但可悲的是这只能是一种安慰,对内心的安慰,这对于简单的享受或自残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我开始漫步,穿过风,穿过青葱,穿过木槿的花开,也穿过深林的手指和大山的肌肤,然后停留在沙滩上,一直走着,走着……我走在细碎的时光里,念叨着冰凉的絮语,却免不了有着被讽刺的味道。

  “你说你每天都出去溜达,人家都说你是疯子。”母亲不解地问。

  “那是你们不懂得欣赏。”我时而看她,时而看天,觉得她和天一样的离我遥远。我咧着嘴笑,笑得没有表情,没有冷暖,笑得没心没肺。

  人只不过是虚无而已,但人却充满了欲望。我们是站在高处的侏儒,卑微地要到达那高不可攀的富丽和堂皇。

  我的心,好空虚而寂寞。确切而言,寂寞总给我一种肤浅之感,它本身包含太多的庸俗气息。想改口说,自己是孤独的,但我又自惭了,孤独于我来说是一个清新高雅的词,我怕我会玷污了这个灵性的词。于是,我还是选择了寂寞。

  转身,是万水千山的离殇。我该用什么去记录这匆匆的离别呢?一年已逝,我增长了寂寞,仿佛连时间也跟着多情地寂寞。然而,我又无可奈何,奈何不了我手指难以抵挡的寂寞,于是放任了手指的寂寞,喘息着不安分,由来已久的不安分,就像夏日午后的暴雨,冲动而倔强。

  当阳光碎了一地,当雨水淌过我跳跃的发尖,散落的其实都是内心深处没有来得及散场的青春的记忆。

  忽然之间,好想把这一切写下来,写下深深浅浅的爱和伤的痕迹,但我害怕我连这一点微薄的愿望都力不从心。

  我知道,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我不会做任何事,除了发呆、凝望和写文字,但有时我是写不出来的。我的才情,我的经历,我的见识,少得一贫如洗,像个体面的寡妇。我开始鄙视自己,难以原谅。

  岁月发香发短信说:“你这号人,就适合来社会锻炼,成天捯饬咱宿舍那点事,衰,你的状态老小资喽……你就该回归劳动。”

  我忽然觉得无地自容,我是足够可怜的了。也许,我知道我是在逃避,逃避那点遮住眼睛的现实,是我不敢面对内心的怯懦。于是,听她们说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

  但我依然梦想着能够完完整整地写下我大一所经历的一切,不管悲喜。门神说,就当写日记呗。我姑且信之。人呀,在空虚的时候是该相信童话或者谎言的,而我也借此虚无地相信自己一次,不管写到哪里,记忆始终都在,只是我无力重新来过罢了。

  (一)

  天空,很远很远,浅蓝色,云好白好白,白得像飘逸的柳絮,像羊群的细毛,这让我觉得辽远而舒服。

  翻箱倒柜,实在找不出一件令我满意的衣服来配合大学这个隆重而轰轰烈烈的开始。我悻悻地跟在父亲的背后,真想这条路没有尽头。看着每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我觉得满脸的不光彩,这种感觉源于潜意识里的自卑。有些人的自卑是骨子里的,谁也不能改变。那种纯粹的自卑像癌细胞隐藏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等待时机,蔓延扩散。向来觉得自己很是逊色,没有一点出色和与众不同,当然我的这种自卑源于我的无知和浅薄。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炫耀,可以平衡我少得可怜的虚荣感。但是我知道,这一切与我的父母无关,我有着残存的良知去无偿地敬仰和爱他们。我只是不满意自己而已,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残破的开始。

  这不是我理想的学校,不是我理想的城市。如果说有因果循环因果报应,只是这报应有点过早地落在我的身上,那就归咎于自己吧,只能这样。我没有超脱到在触目惊心的那一刻不去想任何事,只是我故作镇定。

  我故作镇定,是的,我故作镇定只是想让父亲心安。犹记得,开学那天,我凭着在外求学七年的经验,妥当而利索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和那些在今天看来无关紧要的大小事宜,以此向父亲证明,女儿可以很好地存活,仅此而已。

  我轻松地说:“爸爸,回去吧,我没事了,记得路上慢点。”我也故意地不流露任何多余的表情。谁说人的眼睛最能出卖人的心?当时谁都没有来得及看谁的眼睛,我想,即使来得及也是不会看的了。这本身仿佛是一个唯美而经典的动作,甚至带点华丽和奢侈,我和父亲是无福消受的。因为没有深情的注视,便也没有所谓的眼睛的背叛。我用小鸡啄米般的动作记下本不善言谈的父亲的每一句嘱托和叮咛,而不再说一句话。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所有新鲜事物所给予我的触动和新鲜感瞬间变得无关紧要,我知道无论我站多久,都不会看到他的回首,但我还是习惯性地朝他挥挥手,算作我的祝福,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却放大了我离别的情绪……

  我的记忆是模糊了很多的,也忘记了我进宿舍时究竟有谁。我只知道送走父亲后,我孤寂地傻坐着,变得好沉默。在当时来说,寒暄是必不可少的,至少作为形式是必要的。

  第一天至少是尴尬的,对我而言。我的方言就像融入了身体内的血液,这让她们忍俊不禁和费解,我始终张不开嘴去说普通话,别人惊诧的目光让我难堪和狼狈。环顾宿舍,是简朴的,简单的。作为宿舍最后一个来到的人,很多事我是没有选择的,除了硬着头皮去应付,去适应。然而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我遇到了同一所学校出来的老乡,缘分在很多时候就是巧合吧。这在当时是值得炫耀和感恩的事。她就是妖妖,因为排行老六,于是我习惯了把“幺幺”唤作“妖妖”。

  都说第一印象是极为重要的,很无奈,我天生点背,第一印象总是很差的,只是她们碍于情面不愿多说罢了。

  寒冰,是个个子矮小的女孩,也显得格外精致。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自信满满地报着自己的名字,这令我歆羡不已。有一个词语是相形见绌,人只有在对比之中才能看到自己的局限。我的回答是逊色的,不清晰的口音,支支吾吾,以至于很多人都把“王旺”误听为了“娃娃”,我苦涩而无力地微笑。

  依旧,很漂亮的女孩子,飘逸的长发仿佛还寄托了我遥遥的梦想。和她是没有过多的寒暄的,因为从内心深处我知道有一种感觉和距离,让我识趣地远离,甚至避开,不敢靠近。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透明而坚硬,我排斥某种亲近。

  而另一个女孩子,她不仅骗了我,也几乎骗了所有的人,而她后来用窦娥的口气说她很冤枉。有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盲目而固执,却从不肯听别人一丁点的辩白,我们就这样自以为是地上当,还表示着自己的无辜和被骗的委屈。于是,我们喜欢上了会说话的哑巴。温柔,聪慧,文静,内向,如今看来白白地浪费了好名词,谁曾承想那全是相反的字眼。人对于彻底的错误是难以释怀的,自始至终。为此,她极为得意和满足,用放肆的大大的笑来陪衬她的胜利感,她就是粟米。

  关于岁月发香,我的印象是简单的,但我知道她从来都不简单。这也许是我对她唯一而又最为深刻的印象了。

  和以往初中高中一样,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脸,陌生的感情,坚硬而冰凉。此起彼伏的话里总是那么空洞而稍显做作。我知道,我们都还不适应,在不适应的环境里,过多地暴露自己,从来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我们的拘谨和小心翼翼凌乱地刻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我常说自己是冰山下的火种,无论我的内心有多少的热情和炽热,但它始终都被冰冷掩埋。我习惯于这种状态,在陌生人面前,很少情况我会侃侃而谈,大部分情况下,我保持着我有风度的沉默,让短暂的热情戛然而止,以至于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我也在给别人造成错觉——内向,笨拙而冷漠。

  个人都是坠落人间的天使,下凡寻找为她缝补翅膀的人。天使,美丽的天使,我也相信我是一只不漂亮的天使,这也许是区别于其他天使的唯一区别和最明显的标志了。

  每一个女孩子,仿佛都有着自己的秘密。这个世界之所以还能继续下去,是因为有许多秘密未被揭开,或永无人知。其实,人们之间,尤其是女生之间的秘密,缝在了青春的褶皱里,像一场未来得及开始就匆匆结束的爱恋。我们之所以还有痛苦,绝望和希望,是因为对这些不置可否的秘密的无处安放……

  然而,当这一切的秘密变得荡然无存时,我们没有办法不拥抱在一起,相互温暖那些秘密曾经留下的空白。于是,我们以不可改变的亲昵的姿态去走向一个团圆,一个家。

  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吗?从完整到破碎,再从破碎到完整,这仿佛有点心痛之感,只是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晚上躺在床上,我的目光凄迷而复杂,好像抱着一个深不可测的秘密。但其实,我是没有秘密的孩子,我有的只是经历,经历而已。一个没有秘密的孩子是轻松的,于此我有点不可一世的得意和满足。当一个女孩有了秘密的时候,她会变老,如此荒诞不经的话,我也信服了,心甘情愿。于是告诉自己说:“我不会变老。”

  人的安全感源于内心强大到安然,源于我们心有所依,情有所栖,所以我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看待感情,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安全感。

  我不知道究竟要过多长时间,我们才会变得自然,也许是等到秘密殆尽的一天。当初,我如此想过。

  在我们还未完全付出,完全信赖,完全读懂的情况下,我们划分了阶级——“三三制”。当初说是三个土鸡,三个洋妞。我庆幸我当初是三个土鸡之一,这在无形之中还有一种自豪感。历史上历来以赤贫为荣,而如今我恰处于这种境地,如今想来那是哭笑不得的荣耀了。英雄不看出身,我们用小女子的心胸重新发扬着江湖中的约定俗成,并以之为荣为乐。凭着举止,见识,经历,我成了土鸡,一个滑稽的光荣。

  历史,总是以相同或者相似的姿态去告诉我们已然熟知的事,每一天的重现,我知道,都是重新剪辑过的历史的缩影,我也相信,我身上注入了别人的影子。当中国走到今天,我清楚地知道,我们的阶级生活是不会持久的,果不其然,到如今我们已然平等,成为了共同的美国小火鸡。这转变的速度和道路远比中国历史要来的快并顺利的多,这也成为了日后我们茶前饭后的笑料和说资。

  不知道,是哪个调皮而活跃的家伙问起了年龄,本来就自卑的我更加没有了自信。我很介意我的年龄,可能是我不肯长大,是我不愿变老,是我渴望疼爱和宠溺,哪怕这种疼爱是源于自己。一个女人的深层的不自信是从苍老开始的。年龄大是因为我们活过的时间长,如此贴心的话却始终温暖不了我的心,我还是一如既往地介意和不愿承认。可往往事与愿违,我竟然糊里糊涂地当起了老大,那是我做梦都不曾想到的,也是我不愿想到的。

  我毫不吝啬地笑着,心里漫出不可名状的感动或者说委屈,一缕轻微的叹息从我心里穿过森林般的头发传出来,只是那已成为了一种无言。对于力不从心的事,对于我无力改变的事,我向来顺其自然。顺其自然,不是得过且过,不是因循苟安,而是尽人事,听天命。

  渐渐地承担着老大的称呼,我细碎的步子停刻在每一寸空间。人生如戏,我很快地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演绎着自己和别人的悲欢离合。我渐渐地把自己安放在一种高度,站在这种高度,我温柔地看着她们。这种高度决定了我要以更苛刻和严厉的态度对待自己,因为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至少我这样认为。潜意识里履行对她们的责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多情,或者说自以为是。

  只是,有时候,我也很累很累,渴望做原来冲动而任性的孩子,渴望在老大面前撒娇,但是我知道不能。我知道隐忍和承担,我知道放弃和委屈,我知道该为她们做点什么。有时候会有种无形的疲惫和孤独,也许她们从不曾察觉和体会了解,不会了解我的疲惫和孤独。

  其实,很多习以为常的事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当这一切,让我疲于抒情和面对,我在不自觉间感到自己老了,一个女孩的不自信便从此开始,可我又在竭力寻找一种平衡。

  记忆本身是脆弱的东西,脆弱的记忆仿佛经不起岁月的敲打,有很多事我已经忘了,彻头彻尾地忘了,没心没肺地忘了。忘记了是谁曾经说过,忘记的是不该留下的,也许是吧。

  人总是走在铭记与遗忘的夹缝,如此,生命才不会偏激地倒向哪一边,而是维持着平衡,而我们只是在遵守某种规律而已。遗忘本身并不可怕,我们永远处于遗忘与被遗忘的境地,这样生活才能像水一般生生不息,奔腾向前。我们心的空间是一定的,我们承载不了太多,或者说一份轻松的人生是不适合记住太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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