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武十二年三月二日,夜。
洪山帮阳井县分堂的内堂中,堂主烈阳端坐于上首,呷了一口今年新采的春香一品茶。坐在他身边次席的不是往常的副堂主秦百刚,而是一位秀才模样的年轻公子,秦百刚和几位堂中执事往下排了座席。
“多谢少帮主以春香一品相送,我们虽是粗鲁人,茶品优劣多少还知一点。”烈阳放下茶杯,对年轻公子微微一笑。此人正是他洪山帮帮主洪武清之子洪威。
“阳叔客气,请直呼小侄名字便是。”洪威心知以他目前资历,如要这些帮中元老助他上位,并在此后鼎力相助实在非常困难。此番父亲让他过来例行查帐,正好趁机拉拢情感,因此嘴上十分谦虚。“阳叔是本帮元老,在坐各位也是对本帮有莫大功劳。我父亲时常言道,我帮之中若按功劳排名,阳井分堂当排头名。他日若我能将大哥洪晃挤开成为帮主,必奉阳叔为首席长老。”
堂中诸人都是烈阳的心腹,听到洪威许下重诺尽皆齐笑,秦百刚更是带头恭贺烈阳。
而烈阳本人心里却在冷笑,不以为然:仅凭一长老之职便想拉拢于我?难道老帮主故去,我就不能取而代之?他心里一套,脸却是大喜之色:“如此多谢贤侄,日后帮中之事烈某必当尽力襄助。此册记录乃今年阳井分堂所收年金,出售风露膏以及所经营的三处青楼所入,贤侄请过目。”
洪威摆摆手,“不必,侄儿此来虽说例行对帐,其实真正是来向阳叔学习。阳叔是我洪山帮重臣,我洪家哪会信不过,帐目又何须多看?我习洪荒九式还有许多不明之处要向阳叔请教。”
“哈哈哈,那明日我们叔侄俩拆两招便是。”烈阳收起帐本。
秦百刚适时地道,“少帮主,前日几个帮众在一处村庄物色得几个妙龄女子,只花得几百钱,此刻还未送到群芳楼,仍是处子之身,少帮主是否有意……?
洪威心中一动,哈哈一笑,也不掩饰,“风流之事,侄儿却之不恭了。”
众人大笑。
忽然下座处一个脸长刀疤的男子站起身来,手捧一只碧绿瓷瓶道:“在下刚得到的这逍遥玉露正好为少帮主今夜助兴,只要一小杯,就可让女子将你当成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他将瓷瓶递上,便退回至座位。
洪威大喜,掂量手中瓷瓶,却有不小的分量。
烈阳微感诧异,连这平日寡言少语的刀疤男子吴劲生竟也开始逢迎起少帮主。见他退到后面并不落座,他忽生警觉,大喝:“吴劲生,你——”
吴劲生轻轻向后跃,一道淡光细线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手中,另一头连接着碧绿瓷瓶。
烈阳反应极快,知道事出有异,瓷瓶中必是厉害之物,一手虚抓,土性灵力奔涌至瓷瓶四周包裹而成一个球状的隔离罩,急速地从洪威手上扯开便往高处弹送。忽地然那瓷瓶受到另一力量扯动,虽不如烈阳有力,却巧妙抵消了他的部分灵力,瓷瓶竟飞向烈阳身前上方,自是已经撞出大门向外跃的吴劲生在控制。
洪威也心知不妙,只是反应已经不及,余下各人也都像他一样。
烈阳大叫糟糕,已不及去想吴劲生为何突然叛变突袭,灵力布满周身,护住要害,就要向右踏出。那瓷瓶“轰”地一声炸裂,无数碎片激射而出,数量极多,似乎除了瓷瓶本身所化,瓶中的物事也化成了碎片,并且都被薄薄紫光包裹,显然极是厉害。
碎片从内堂四散而出,击打在柱子上的,竟都窗透木柱,而且余劲不衰,一一破空飞去。吴劲生所坐位子也突然暴开,无数碎片袭向众人。
烈阳全身灵力护住,在身前集结得尤其厚重。碎片猛烈地射击在防护罩上,或从侧边切割而过,虽然最终没有透进,已经让他十分吃力,危险之至。他催动灵力往上跃起,撞破屋顶而出。至于保护洪威和部下,实在已经有心无力。况且不明敌人状况,是否还有同党,只能自保再说。
但是他甫一出屋顶,却见一个黑色圆球已经飞至身前,比瓷瓶更靠近,更危险!
他撕杀二十余年,从没有遇到像今日如此突然而至的危险,而且对手明显算计好他的行动,早就在他的路线上安置好埋伏。危急之下再向后弹射,灵力罩再现,同时抽出腰间的破离刀,舞起刀花护住要害。
他后跃只是虚招,在空中灵力破空一击,竟凭借反震的力量重回到刚才的落脚点,避免再一次路线被算计而中埋伏。随后灵力散布周身,调整一下呼吸。然而这一番下来,他左手和右脚上已经各被一块碎片划破,虽然及时地运转灵力止住了血,已然一片刺痛,影响速度。
“吴劲生!”他一声大喝。即是喝住敌人,也通知下边内堂的人他的方位,以及帮中其他人手前来援手。不过刚刚被突袭的其他人却无一响应,料想已经凶多吉少。而其他的帮众虽然马上会赶来,却没有好手。他愤怒至极,额头青筋暴起,四处搜寻那吴劲生。
一条人影跃上楼顶另一头,笑道,“堂主好反应,竟然让我别处的埋伏落了空。”正是吴劲生。
“吴劲生,你为何反我?谁人指使你?”
“你错了,吴劲生已死。”那“吴劲生”一笑,伸手在脸上一抹,掀起一层着薄薄的皮膜,竟显出一个清俊的少年的脸庞,随即再一抹恢复了刀疤脸孔,“但是不要紧,我马上送你去见他,你们在阴间也可以继续做下流勾当!”
烈阳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位少年让阳井堂陷入今日地步,丝毫不敢小瞧对方。少年露出本来面目复又遮住,显然不想被别人见到。如此也正说明他必杀烈阳,而且信心满满!
无疑是对烈阳的一种蔑视!
少年所使像是一种暴雷的手段,只有拥有雷灵力的人才能使用,威力极大。像今日手法,又是前所未见。烈阳压住怒火道:“少年,你是谁,你与我阳井堂有何恩怨?或者受谁人指使,又有什么目的?”
少年缓缓拔出一柄极普通的长剑,“烈阳,何必多此一问,你洪山帮掳掠之事做得太尽,如果有冤屈,跟阎王去说。不过你下了地狱也不会寂寞,你的弟兄马上过来,你还是堂主。至于指使我的人,他叫——”
一言未毕,少年脚尖点地,以迅雷之势挥剑而来。剑未到,五个细小黑色圆球从他另一只手中挥射先至,正是先前用过的爆炸物,每一只都细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紫色细线,从上下不同方位袭向对方。显然他能控制爆炸的方向,不至于让碎片反击伤到自身。
烈阳挥刀而出,用刀身横拍向黑球,使出一招破千军。这一招乃是他以一敌多时的绝招,千军当然夸张,但对付眼前形势还算从容,倾刻间便将五个不同方位的黑球悉数拍飞。此刻少年也已杀到,破离刀架起迎敌。
他打定主意,自己左腿受伤,速度受限,腾挪躲闪恐怕不及对方,倒不如原地反击,以力量压倒制胜。
刀剑相交,剑上紫色光芒与刀的灰色光芒大放。少年紫色的雷灵力虽锋利,烈阳的灰色土灵力却更厚重,一时分不出胜负。烈阳大喝,所有灵力迸发出来,以图速战速决,一则身上有伤不宜久战,二则不知对方是否还有人手。已方虽有一群帮众赶到,无奈实力不济,即使加入战团也只是徒增伤亡。
少年却不力拼,而是借着刀势后退,同时左手猛地握拳,先前被拍飞的五个黑球四面地飞奔而至。此前它们只是从正面分不同方位迫近,现下却从侧身和后面飞来,更为凶险!地面上洪山帮弟子瞧得危险,一部分人迅速逃开,另一部分较忠心的弟子发射各种飞镖暗器阻截,无奈不是打不中目标,就是被黑球周围的劲风所弹开。
烈阳却不去瞧这五个黑球,反而持刀冲向了少年,算准了少年不可能冒着伤及自身的危险引雷自爆,并且自信在力量上完全占在上风。
恰在此时,少年笑了。
他剑上紫光忽然大涨,横剑萧洒地挥出一招雷光泄地。虽名为雷光泄地,却是一片脱离剑身的弧形剑芒,猛烈地向烈阳杀至。
“灵闪!”
洪山帮弟子大骇,烈阳也吃惊不小,这少年竟然是一位灵闪级别的高手。他苦修二十几年,才在三十余岁时达到灵闪地步,到现在还没有突破到拟形境界,想不到少年看似不到二十,与他的境界竟然一样。他前冲之势太猛,灵闪剑芒从腰部袭来,已不及他上跃或下坠至内堂中,唯有聚集灵力于刀锋尽力挡住,再次发出全身灵力,破离刀刀芒猛地变厚,大喝一声“拔山式”,以力劈山岭之势将剑芒切开一个口,并纵身向前继续追杀少年。
然而刚脱身而出,眼前的事物却令他瞳孔急剧放大——四个同样的黑球借着灵闪剑芒遮形遁至,悄无声息地弹至身前。烈阳已无法将炎阳雷尽数拍飞,二十多年战斗经验,竟不想被一名少年算计如此,一招一式都落了下乘!刹那间几乎万念俱灰,挥动的刀几乎也停了下来。
“轰——”
前四后五,共九个黑球几乎同时赶至并炸开,千百片碎片同时击中烈阳的身躯,瞬间已经没有了气息。
少年再次飘飞而至,收剑回鞘,满意地看着这个结局。
“第一次任务结束,可以向习老爹汇报,不过还有点手尾。”
他从屋顶跃下,左转右穿,按着记忆寻到一处密室。洪山帮阳井堂堂主已身亡,主要的执事也在内堂中被炸死,连少帮主也不能幸免,日后追查起来恐怕帮主迁怒他人,因此所有的弟子已经大难临头各自飞,因此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破锁开门,密室里面五个年轻女子惊慌失措,衣衫略有不整。如若不是有今晚这场变故,这些女子就要被投入青楼,甚至就此一世为娼。
“‘密云’的情报果然准确,不但洪山帮的罪证一清二楚,阳井堂的人员情报详细,连这关押的地方也准确无误。”忽地一道声音响起,少年身后闪出一位一身白袍的蒙面男子。
少年并未感到意外,“你果然跟着。这些女子你来处置?”
白衣人道:“我只前来监察,哪里有这种闲功夫。给她们一些钱财,自行回去便可。方牧,第一次任务,执行得倒算漂亮。”
名为方牧的少年伸个懒腰,“太简单,完全发挥不出实力。这第一次试练,也太小瞧我方牧了。手尾的事麻烦你一下吧,我去了。”随即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潜入无人知觉,布局细致,手法干净利落。在武力上有所限制的条件下,首次任务完成得已经很不错。”白衣人道,“时代变革或者就从今天拉开序幕了,有多少这样的青年才俊出来成为变革的一部分?”
这一夜,对将来影响至深的天鉴开始行动。
下章:通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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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嗯嗯,我是第一个登场的猪脚,还算潇洒,我很满意。有我在,各位尽可期待后面剧情的发展,必将精彩纷呈,我牧就是质量的保证!
闻西:咳咳,牧,你要注意,我还没有确定谁是猪脚。林平之在开篇里篇幅也不少,后来却是给令狐冲作了铺垫……
牧:……我开玩笑啦,闻导才是质量的保证,信闻导,得永生!
闻西: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