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蜿蜒而上，直通雾气缭绕的云峰深处。
两名风尘朴仆的男子拾级而上，步伐似慢实紧。这两人都已年过四旬，一高大伟岸，一长须飘飘。虽然一生闯荡，脚步遍布天下，但是踏在这条石阶上，两人的神色此时竟都显得有些激动，走了大半程，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那高大男子道：“山上那人，真的可以给我们答案吗？”
另一人道：“如果她不能，天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了。”
“这我本来也是知道的，否则她怎么担得起‘仙子’之名。”
“究竟怎样，很快就会有分晓。”
这两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神色绝不轻松，似乎有一副说不清的担子压在肩上，前路迷茫，苦寻答案而不得。
从山上陆续下来三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神色各不相同。其中一名青年男子面带忧虑，不知是否看到了坎坷的未来；一名中年道姑嘴角挂着微笑，喜上心头；另有一名老者边走边沉思，不知是喜是忧。
高大男子叹道：“看来知道未来也是心情各异。”
“不错，有时候不知道未来反而活得无忧无虑。不过，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这个未来，我们还是要看。”
“的确。”
行至雾气飘渺之处，便远远看见一名少年盘腿坐在一山道旁的一块圆石上，眉清目秀，隐隐带着点仙风道骨，等走近了才见他站起身道：“两位，仙子每次只见一人，另一位还请在此处稍候。”
两人对望了一眼，高大男子道：“我等着。”
另一人一点头，继续前行片刻，便见一座小小的亭子立在山巅之上。虽然它历经雷雨侵袭，山风拍打，破败得连牌匾都找不到了，但在此时情景下，却如同天宫中仙人对弈之处。
仿佛谁人在此处，都可指点江山。
当中立着一个白衣女子，远眺着山下江山世界，仿佛无边的云雾也挡不住她的视线，天下凡尘种种尽在她眼中。
“仙子。”男子跨入亭中，躬身道。
“不必客气。”
那仙子的声音却不像他想像中那般洞悉一切，有高高在上的威严，反而亲切自然。
只见她缓缓回过头来，那容貌虽美，在他所见过的众多女子中却算不上绝代佳人。但是看似不食人间烟火，不惹尘埃，自有一番神韵，绝非凡尘女子可比。
这便是令无数权贵、绝顶高手苦求一见而不得的那位仙子？
“有幸得见仙子，望仙子指点一二。”
“一切随机缘而定，无所谓‘有幸或无幸’。其实你走了这么多的路，见到各样人物事情，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习风鸣？”
“正是。”原来这名男子名字叫习风鸣，被仙子一下指出，他倒不意外，道：“仙子既然知道我，也必然算出我将要问的问题了，你可否直接告诉我的答案？”
“不然。所有与我相见之人，我只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知道他的名字，约略地知道他一生的轮廓。至于他要想要的答案，只有他自己正式提出问题之后，我才会去推演未来。否则问题太多，答案繁复，我也承受不下来。”
“原来如此。”
“嗯。依例，你可问三个问题。”
习风鸣呼了一口气，问道：“仙子，我游历天下，见到种种异象，仿佛天下将有大变，因此而心忧。苦想了许久，都没有一个答案，因此我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天下将走向何处？”
“这个问题……”仙子将目光重新投到云山雾障之中，一股股神秘符文悄然浮现在她身周，围绕着她缓缓回环运转，随后破碎成极细小的粒子，聚在一起，像雾气一样朦胧。不断地有符文冒出来，又不断地化作粒子，聚成云雾，模模糊糊。
始终没有化作任何一种清晰的形状。
既然是仙子，当中玄机，当然只有她才知道，否则旁人都看得出来，也不叫神奇。
习风鸣等了半柱香时间，才见仙子轻叹一口气，挥散四周的雾气，道：“天下的未来我已经看不清楚。”
“什么？”习风鸣惊道。
“这个问题，实则我已经推演过答案，但是既然你正式提出，还是要再算一次，不过仍旧是一样。如你所预见，天下将有大变，而这个变化，我看不清楚。实际上，作为世间所知的洞悉未来先机的仙子，我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未来看不清楚了，未来变得越来越沉重，不可预知。”
习风鸣神色凝重：“这……”
仙子摇头道：“也算是一个问题，虽然没有答案。说下一个问题吧。”
习风鸣沉吟片刻：“既然未来不可知，谁人可以左右未来，成为关键？”
仙子身上又涌起一股股神秘符文，在她身上回环运转，其中的一些也消散成为粒子云雾，不过另有一大半却分成了三股，按照一定的脉络组合在一起，似乎在形成三个字。
不过这三个字没有落在仙子身上，却飘到习风鸣身边，才逐渐地显出来。
——“丛”、“天”、“牧”，三个跃动的大字，在他身畔飘动。
“这是……”
“你能来到此处，果然是有莫大机缘的。”仙子看着这三个大字解释道：“虽然未来看不清楚，但是却有一个关键之处影响大局，而且应在你的周围。你心中的未来，也应在这三个字上面。”
“‘丛天牧’三字，却是什么意思？”
“从符文来看，这三个字应在三个年轻人身上，你很快将遇到这三个人，并且指引他们创造未来。”
习风鸣想了想：“我如何得知是哪三个人？”
“到时你自然知晓。”
“看来到了最后，未来还是要自己去创造。”
“原本就是如此，无论知不知道，未来都要靠自己去创造。”
“好吧，既然如此，”习风鸣沉吟片刻，“剩下的第三个问题我便先不问了，天下将有大变，未来变化莫测，或者到了某一天，还有与仙子见面，留待最后一个问题或许更有价值。”
“随你心意。”仙子淡淡道，心里想着什么，谁也看不出来。
习风鸣舒了一口气，望着无边无尽的遮天云雾念道：“丛——天——牧，这是天意，你们便随我一道，变革天下吧。”
这可能左右天下变革大势的一刻，发生在大信朝显武三年，秋。
下章：阳井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