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信军营之中，一座堆满草料的营帐内，方牧坐在其中，比起往常略微有一点失神。
韦修列以及那两千多名视死如归，或者说，只求一死的心态给他带来不小的震撼。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无数人只为活下来而苦苦支撑，或者坏事做尽。古今的帝王，更不惜为了求得长生，或者只是长几年命，就要命人千里迢迢花费重金寻找长生药，甚至为了炼制这种丹药做出以无数孩童为药引的事情来。
但是对他们而言，仿佛生命对于这些人来说已经不是最宝贵的东西。
世象万千，总有一些方面是他人所不了解的，也不能理解的。
韦修列的心情，方牧了不敢说自己可以完全理解，心中想道：“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谁说出‘我可以理解’这样的话来，都是没有足够的说服力的吧？说起来容易，但是真的可以深刻理解吗？”
在月湖亭中与韦修列一别，三人就回到了大信军中。虽然在出发之前，三老就有嘱咐，此行如果有机会得到幽暗天平的话，就要抓住机会，不要让它落在宇文亢手上。不过一切的情报来看，目前还没有任何关于这件神兵的消息，三人也就不去强求。他们又在耳东之中查看了一番百姓的撤退情况，只见大部分房屋都已经人去楼空，大概都已迁到了耳东的其余四郡之内。
韦修列将四郡中留下来的兵力都集中到宁越郡中，使战火不会延伸到这四郡之中，因此这些地方的百姓也不用担心。三人回到军营之时，天已经微微破晓，方牧别了两人，来到此处。他早日就与木照清约好在此再会，与刑在天、丛不弃一道气氛确实有点低沉，他更不愿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与他们相对。
“这是一场有意义的战争吗？”他想了一阵，又得不到答案，怨起天鉴中的三老来：“这三个老头，让我们过来这里，就是想我们经历这样的迷茫吗？嗯，木照清这个丫头，怎么约好了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现身？不会查探军营被人发现了吧？”
忽然听到脚步声接近，方牧耳力极为灵敏，听得不像是木照清娇小的步伐，便假装起在整理草料的模样。他本可躲在草料之后，但是一见自己身上穿着普通兵士的军服，一时心动，倒想装扮一下兵士。
却见进来一个男子，瞧了方牧两眼，没有说话，却像是在找东西。他身上所穿的服饰，是一名队正的打扮，年龄稍微有所偏大，已有三十多的模样，绝对算是一名老兵了。不过方牧是易容方面的高手，除非像刑在天在冰岚小筑那样易容之下还不在他之下，一般的易容改装却不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一眼看见这人将自己的面容装扮得年轻了，他实际的年龄，有可能四五十岁了。不过也不去揭穿，且看他要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就你一个人吗？”那人背负着双手道。
“回大人，小的在整理草料。”方牧道。
“嗯，大战就要起了，不一定用得上这些草料，不用整理了，回到你的营帐，准备出战吧。”
宇文亢给韦修列的最后期限便是今天，韦修列没有做出妥协，如此今日便是两军约好的交战之日。宇文亢一心想打一场光明正大的漂亮仗给天下人，所以约好了时日便不会更改，也不担心韦修列会逃；而韦修列也利用这几日将一些未完的百姓迁移的事情做完。
“是，大人。”方牧行礼而出，经过那人的旁边，忽然心念一动，戏虐道：“大人，你喜欢扮成三十岁的模样吗？这一点教你。”
那人身体一震，更不答话，忽地一只手掌如鹰爪一般，朝方牧咽喉抓过来。方牧身形稍退两步，闪过这一爪，但是那人紧跟一步，手臂像是凭空长长了一截，离方牧的喉咙反而更近了一寸。
这种手法是一种擒拿的招数，近身用来，威力也不小。那人低声说道：“小子，你知道得太多了。”掌中闪动着金光，似乎所用的是金属性的灵力，双手如鹰爪状，是一只四指，节节相连，带着金属气息的巨爪。这一门爪法，名为长贯空，意为如鹰一般，翱翔于天空之中，俯视下方芸芸众生，是天上的霸主。
“当然，你这半另子的易容术而言，我当然知道得非常多。”方牧一边招架一边道。对方的长贯空虽然招式精妙，不过他的逍遥回翔身法占优，即使在小小的营帐之内做出小幅度的闪躲腾挪也丝毫不在话下。
加上雷鸣万千中也有不少精妙的小招式，对擒拿一道的防守破为有效。方牧只使了守势，挡住对方的攻击，却没有反击之意。他倒想看看，这名要化装潜进来的人的身份。如果宇文亢不是善类，那么会来探查他的军营的，就算不是与自己同道，也不急于拿下来。
两人斗得一阵，那人也看出来方牧身法的妙处。双方所用，都只是小范围的招式，没有发出声响，也不会破坏营帐引来其他兵士，相当有默契。
那人忽道：“你我或许是友非敌，不必再打了吧？”说罢自己要向后一步，先做出罢手的姿态，方牧却一笑，“急什么，再玩两手吧。”说罢欺身上去，手上的灵力加大了几分，丝丝雷光闪耀，决不善罢干休。
对方眉头一皱，道：“不知进退的小子，如果不是敌人，斗来有何意义？”心道这小子的雷性灵力倒是麻烦，比起自己的金性灵力攻击力更足，且雷丝翻腾缠绕，对自己的身体隐隐有麻痹之感，不能大意。身形忽地一滑，左穿右插，灵便这极，如同一只猜测的狸猫，在猎手的抓捕之下于不可能闪躲之处硬是挤出滑过去的空间来。
两人之间马上攻守易势，先前是对方攻，方牧只取守势；现在却变成对方想罢手不成，方牧穷追，对方只得躲窜。不过他的身法比起方牧的逍遥回翔似乎在这种小空间内灵活更胜一筹。
方牧见到这个身法，假装怒道：“我虽不是宇文亢或者崔远扬部下，但是拿下了你，*问出这套身法来，也非常不错。”手上更加了一分力，雷鸣万千的精妙招数使将出来，忽地招式一变，手一下扬起，掌中放出一群细小的雷蜂来，共有十二只，但是没有进击，只是围绕在两人的圈子之中，逐渐地缩小包围圈，挤压对方的闪躲空间。
对方微急，但是他的拟形招数之中却没有体形较小的招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能使出大招，惊动营区的其他人，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惊动了其他人，你我都得不了好处，难道硬是要拼一个鱼死网破吗？”
两人动手，仍是将灵力压得非常低，生怕波动太大，被灵感出色的高手感应得到，因此方牧也只放出十数只雷蜂而已。
方牧露出邪气，道：“你以为我已经使出全身的招数了吗？要拿下你又不被别人发现，并非难事。”
那人一惊，头脑中念头急转，寻思着对策。蓦地营帐中的帘子掀起，一个少年兵士钻进来，看了一眼面前局势，急道：“住手！”一个女子的声音，便是木照清进来了。那人狐疑地看了方牧一眼，方牧笑道：“我猜测你那身法便知是木照清所用过的身法，已知你们两人有关系，只是开个玩笑，不要见怪。”原来他一见便知那人所用的是木照清在浮云骓事件中用过的狸行百变。
木照清一楞，微微横了方牧一眼，对那人道：“汪老，这位便是我与你说过的方牧。”
那汪老向方牧瞟了一眼，心中对方牧与木照清所说的颇不以为然，道：“小姐，你何必来这里犯险，只留下一封书信便来到此处军营之中，如果有什么不测，让我如何与老爷交待？若不是我猜到你可能会来此地探险，并且暗中发了灵信于你，只怕现在还不能得知。”
木照清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木家的人，什么时候畏头畏尾过了？我虽是女儿身，但是也从不把冒险放在心上，何况此处人多事杂，只要小心一点，也容易混过去。最危险之处，也有可能是安全之所。”
汪老叹口气，大概感慨自己已经不如当年，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他一心想着做事情要稳重，不要出了差错，其余的一切可能性都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方牧道：“嗯，我没看错，木姑娘你真是一条汉子。”
汪老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有先前木照清对方牧的评价在前，又有刚才一番动手见识到这名青年的实力在后，只怕汪老当场就要教训于他。
木照清不管方牧的玩笑，道：“刚才接近宇文亢的军帐，本想偷听到一点半点隐秘，但是只一接近大帐便隐隐感到会触发设置在大帐周围的阵法，只好退了出来，不料还是被一人有所怀疑，追出营帐来，好在我东弯西绕摆脱了他。所以才迟了片刻，不料你二人倒动起手来了。”
方牧笑笑，掏出一个小包来抛给她。木照清不解，打开包袱，见是一团模糊之物，左右翻看之下微微变幻，喜道：“是一件隐形衣！有了它以后行动方便不少。嗯，方牧，以后再来谢你。”
汪老也眼前一亮，不过没有说什么。
木照清拿起百劫离影衣，忽道：“军营里面，怎么有些男的士兵脱了衣服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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