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迤逦寻到李可一的府第。但见一大片新落成的宅子,从北到南,竟将大半条街都是占了,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峥嵘轩峻,雕廊玉琢,巧夺天工,一派气势恢宏,煞是壮观。李府的管家李安带着大家去见李可一的大老婆王金凤,现在一应大小事,里里外外,都归她管。众人踏在碎石铺成的甬道上,微风轻拂于左右,亭台楼阁环列当前,加之花柳相随,绿水涟漪,让人目清神明!
一行人落座后,下人奉上香茶。陪坐一旁的有李可一的大老婆王金凤,小老婆周荷花,儿子王金山,王金玉,大家默默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不知是祸是福。因为家中的顶梁柱走了,大家象没有了主心骨似的,个个目光失神呆滞,没有生机。一时大厅里安静异常。
赵大海是个急性子,上来就直截了当地问,“李夫人,上个月李大善人还是好好的,他怎的说死就死了?”
众人听着都不很舒服,这言语多莽撞!只听王金凤叹了一口气,“富贵在天,死生有命!说来话长啊!”,布满皱纹褶子的脸上堆着层层叠叠酸楚和无奈。
“那就长话短说!”赵大海明明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大大咧咧地说,“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听你去说你的男人如何死的?”
“先父是得一种怪病去世的!”李可一的儿子听得不顺耳,接过话头,“你们有什么事就明说吧?无非就是想敲诈勒索一番罢了!”
“小子,你说着了!”朱宗义站起来,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纸来,“看看,你老子还欠我们十万两白银呢!”
“是么?”王金凤一惊,站起来,’“我从未听先夫说过呢!”
“有很多事男人是不告诉女人的!”朱宗义咧嘴一笑,“快兑付了吧!”
“求大爷们多宽限几天,这几天要债的是挤破了门槛,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死了还给我们一家带来无穷的麻烦!”说着,王金凤就跪下来了。
“别哭穷!你们李府,谁不知是金山银山的!”赵大海不耐烦地吼道。
“三位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宽限几天吧!”天明心中觉着不忍,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跪在年龄比她小一大截的人面前,实在是不象话。
“好吧!”赵大海对天明还是又忌惮又佩服,也不敢拒绝,就爽快地说,“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到时我来要钱,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咱们走吧!”天明站起来,率先向外走去。
“天明老弟,你的事还没有办呢?”孙开泰提醒道。
“以后再说吧!“天明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急着知道李可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跟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主儿在一起,主人家会说实话吗?
四人大李府家大门口作别,赵大海说要找到他们,可以凭一个“天情帮”的腰牌,到‘风月楼’找到他们的老板,就可以了。天明接了腰牌,顺手塞进了口袋,一时挥手告别。
待众人去的远了,天明重又回到李府。金金凤一见,就觉着格外的亲切。恩人,恩人的叫个不停,一时又叫下人上了香茶,叫厨子赶紧准备餐饭。天明着急地问,“不知李老先生是如何仙逝的,可否见告一二?”
王金凤轻轻地饮了一口茶,语声沉重说了起来:金匠李可一和金子打了一辈子交道,自然也攒下了一些私金。这年春天,李可一觉得身体很不适,就将自己反锁在加工作坊里,三个月以后开门出来,李可一将全家人集合到一起。李可一有两个老婆,大老婆屋里有一儿一女,小老婆屋里只有一个儿子。他将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他这三个月打好的金首饰,外加一个一尺多高的金如来。李可一将首饰按人头分开,这才拿起金如来,摆到香案上,倒头便拜。过了一会儿,李可一站起身说,前一段时间,我一直梦到我的一个老朋友,他要拉我走……,这个梦中的朋友,他正在练一门叫作天残地缺的功夫,他杀了无数的人,他自己是杀不死的,死的总是别人。他不能控制自己,他是被*的,他自己已自杀多次,可是总是死不了。他迟早会找上我的!所以,李可一很害怕,每次梦见他的时候,就是自已生不如死的时候,有时厉鬼紧紧地扼住自已的喉咙,有时是夜叉把自已按在油锅里煎炸,有时是小鬼把自已用锯子锯成粉末……反正是无所不用其极,令人发指,那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只能是让人摆布了。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淋淋的,如同在水中洗过一样。这样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大老婆王金凤说:“梦都是反的,这不能说明什么。”小老婆周荷花也连声符合,让李可一不要胡思乱想。
“我一辈子给金子打交道,临走想带件纪念品。”李可一知道自已的大限快到了,且不去理她,看了看金如来,又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你们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除了我,你们谁想长期占有它,谁有狼子野心,谁就会邪祟缠身,谁就会变成妖魔鬼怪,谁就生不如死!”
全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金如来的诅咒因何而来,老头子的诅咒为什么又是如此的恶毒!
几天以后,李可一知道自已的这一天临近了。老头子又反反复复的交待家人,要听从自已的话,不要起贪念,否则,一切后果自负。不久,老头子真的驾鹤西游了,但尸体入殓时人们才发现,临死都不撒手的那个金如来不见了。全家人你问我,我问你,都大骂偷金如来的人。王金凤说:“老爷子不是说了,谁要拿走金如来,谁就会变成妖魔鬼怪,谁就不得好死!”周荷花不屑地说:“连这话你也信?哄小孩还行!这个金如来是和那些金首饰一起打的,如果变妖怪,我们谁也逃不掉。”
金如来虽然找不到了,但丧事还是要办的,在吹鼓手吹吹打打中,李可一的尸体就入土为安了。
“我知道了,李老先生去世的原因是够蹊跷的,有可能是思虑过浓,欲望过重,他是否也在练一种天残地缺的功夫?”天明打断王金凤的讲述,若有所思地问道。
“说实在的,有很多的事,他都是瞒着我们的,他死后,好多债主找上门来,让人不胜其烦!至于你说天残地缺的功夫,我也不懂,他常常独处一之室的,说不定他也会的。”王金凤还不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所以说话模棱二可,闪烁其辞的。
“那我就不打扰了!”天明告辞就走,连说好的饭也不吃了。
送走李可一的头一天晚上,周荷花将儿子李金山叫进里屋,从床头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天蓝色的布包,郑重地交给李金山,并神秘兮兮地交待:“乖儿了,我们发财了!发大财了!快给我收好!”
李金山不解地问:“妈,是什么?”
周荷花赶紧叮嘱说:“嘘!小声点!别叫人家听见了!到屋里关上门,再仔细地看!”
李金山拿到屋里一看是金如来,吓了一大跳。他顾不得打听母亲是怎么从怎么从偷出来的,忙拿出把匕首,将炕挖了个大洞,将金如来藏在里面,又用泥巴塞满,铺上苇席,伪装的和原来一样。
从此以后,李金山没事不出门,生怕金如来长翅膀飞了。
这一天,李金玉不得不去谈一笔生意,非得会一会那一个老主顾,于是戴上毡帽,出来了。刚一融入熙熙攘攘的街道,迎面遇上一位老道。头戴一顶乌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彩的丝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左手拿一副金黄色的铜铃杵,右手拿一竹杆挑的布幡,上面写着“讲命谈天,神机妙算”。那老道拦住去路,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李金玉,似笑非笑地说:“施主,来一卦吧!”
“去!一边凉快去!我从来不信这一套!”李金山不耐烦地说,他一把推开那老道,夺路就想走。
“过路君子莫学坏,妖魔鬼怪快走开,同室*戈何太急,黄粱美梦金如来。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你说什么?”已走了一段路的李金山猛地回过头来,惊恐地望着那老道,“道长,此话怎讲?”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身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那老道若无其事地念出惊心动魄的四句,一时吓得李金山六神无主了。李金玉定了定神,试探地问:“道长的意思是?……是否让我给你意思意思?”李金玉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无非是想敲诈一笔银子罢了!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