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听得黄三话中有话,好似杨夔知道此中关节,便看向杨夔,以目相询。杨夔面色凝重,仔细想着其中原因,一时迟疑不定,半晌言道:“难道是因为这孩子是童子命?不应该吧,我已经送完童子了。况且此子出生之时,便舍了半魂与原主,了结此段因果,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事才对啊。”
黄三微微一笑言道:“问题正是出在少的这半魂身上。不知当初孩子投胎时,谁给分的魂,此人定是个草包。本来应该把三魂中各挑一小部分分出,凑成半魂舍与原主。不想这分魂的笨蛋,居然直接把孩子的命魂分出一半留下,当真是可恶至极。弄得这孩子先天浑浑噩噩,痴傻呆捏。如此一来,这孩子含冤而死,本身命魂只有一半,克制不住冤怨的戾气,故此只三天的时间,便要变成阴煞之体了。幸亏发现的早,若真是给他变成阴煞厉魄,为祸一方,到时候只能把他打的魂飞魄散,永远不能轮回投胎了。”
原来世人大多是阴间的鬼魂投胎,前世行善的投生富贵之家享福,为恶的投生贫穷之家受罪,其中又有疾病、诉讼、邢狱、利禄、寿数等诸多报应在内,以完前世之果,造就来世之因。是以城隍处藏有因果簿子,检阅世人。另有一种,乃是天曹正神,应天命降世为人成就大事的,却不在此列。更有一类,乃是各家仙府中服侍童子,管事的仙童,因贪恋红尘,私自下凡投胎为人,便称作童子命了。只是这童子投胎多会求人,分出半个魂留在仙府充数,自家才好偷下界来。
常人都有三魂七魄,仙童并未修成正果,只因自身福报,才能有幸居于仙府,聆听天道。故此其元神与常人魂魄并无区别。那天、地、命三魂,乃是常人本命之源。杨方的命魂被人生生的留下的一半,那后果就是自出生以来便浑浑噩噩的,冤死后还差点变成阴煞之体。
张二自然不明白此中的学问,两眼迷茫望着黄杨二人。只是此时并不是解释的时候,杨夔满心担忧,跪在地下,对着黄三磕头道:“求府尊大人,施展*力,救救犬子,莫让他变成阴煞才好。”说着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泣不成声了。
黄三伸手把杨夔扶了起来,口中说道:“好说,好说”却没有下文。只是面露难色,拿眼望着张二,好像要问张二逃讨个主意似地。
张二见此,心里那还有不明白的,这黄三明摆着是以杨方要挟自己,自己若是不吐口帮他的忙,杨方的事情他是一定也不会帮忙的了。只是不知道黄三让自己做什么事情,不过肯定不是易于之事。杨夔这一哭求,正中黄三下怀,本来自己还想和黄三讨价还价,这下可定是不行了。没有办法,只得站起身来,又跟杨夔一起跪下求那黄三:“求城隍爷爷,成全杨夔父子,您若有什么差遣,用到我二人的,我二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黄三见张二就范,心里高兴,急忙扶起二人,说道:“二位不必如此,杨方之事本府自会帮忙,只是我刚才也和张二说了,我已经没有了茅山法力,仅有城隍法力可用。杨先生是知道的,这阴司的规矩,城隍的法力源于阴司所授城隍的印玺。可是这天津城隍职位空缺已久。本府到任之时,上一任的城隍早就人去府空,并未与之交接。那天津城隍的三枚大印,我只找到了两枚,那枚主印却无论如何也找它不到。我现在只有半个城隍的法力,勉强镇住杨方的魂魄,使他暂时无事还可,若是彻底解决此事,却是力不从心了。”
那黄三言辞恳切,面色凝重,不似撒谎推诿。只听得张杨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当黄三是根救命的稻草,可以依赖,谁知这稻草竟只是半根,好不失望。半晌无语。还是张二头脑活络,问那城隍,“我说,城隍爷。您那枚主印,有吗线索没有,咱把它找回来,不就行了吗。”
黄三闻听此言,正中下怀,对张二说道:“线索倒是有,只是需一位胆大心细英雄帮忙,才能将它寻回。本府刚到此处,手下并没有得力之人能办此事,正在发愁。”
张二何许人也,心下登时明白:“好啊,这老王八蛋在这等着我呢,分明让我帮他寻印,却拐了这么大的弯,绕了一圈脖子,说什么法力不济,救不了杨方,定是托词。可是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只得应了此事。”
想到此处,张二对黄三一抱拳,说道:“大人若是信得过小人,张二愿为大人分忧,寻了印玺回来。”
黄三哈哈大笑。攥住张二双手说道:“张义士侠名远播,正是不二人选,若肯出手相助,本府求之不得。”
张二看黄三奸计得逞,还如此做作,心下恨恨,想起养鬼之事,此时若不相求,恐怕再无机会。便对黄三言道:“小人还有一事相求,万望大人成全!”
“张义士,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您老知道,张二我孤家寡人一个,只杨夔一个兄弟,我把杨方当成儿子。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了亲娘,跟着我们两大老爷们过日子,就没享过什么福。我听说茅山有养鬼的法子,能把孩子留在身边,还请您老开恩,成全则个。”
黄三闻听就是一愣,没想到张二能提出这样的要求。那茅山养鬼之术虽然闻名已久,但也只是在修道之人口中传说。那张二是如何得知?定是杨夔的主意。不过此时若不答应,张二虽然为了杨方,依旧会帮助自己寻找印玺,但以后的事情,还有好多要用到他和杨夔,不若帮了二人,结下交情,以后二人也好尽心辅佐。好在此事不难,那杨方本是童子下凡,阴司生死簿上没有记载,只需按住不上报丰都,料想也没人知道。”
心里虽是这麽想,脸上却显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的,直唑牙花子,说了一串“不好办,不好办”。张杨二人看的心急,又连连作揖相求。杨夔更是涕泪横流,呜呜咽咽的好不凄惨。见此情形,便是铁石的人儿也要忍不住落下泪来。
黄三又做作半天,这才吸了一口大气,好似下了很大决心,对张杨二人说道:“罢了!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便跟你们担了这干系,等张二把印玺寻回,咱们帮孩子补全魂魄,破了阴煞之体,我做主把孩子留在你们身边便是。倘若阴司查问下来,由我一力承担。反正我都已经从天曹贬到这当了城隍了,大不了再贬一级,做土地公公也就是了,还能怎样!”
黄三这几句说的极是义气,听得张杨二人很是感动,忙跪下磕头谢恩,却被那黄三双手扶住二人,说道:“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杨夔闻言自是感激涕零,张二却知道,此事欠了黄三天大的人情,不知道以后要如何答报了,弄得不好,自己一条性命,便要交给黄三了。不过为了杨方,却也说不得了。复又抱拳对黄三说道:“大人的恩典,小人铭记在信,但有差遣,小人等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黄三心里甚是高兴,说了半天,要的便是张杨二人这句话。如今有了二人相帮,一文一武,自己回转茅山门墙算是有望了。黄三伸手拉住二人,用力握着,说道:“上天对我不薄,派下二位辅佐与我,秉正真是三生有幸。”张二想了半天才回想起来,这秉正乃是城隍黄三爷大号。
当下有从人拿上酒来,三人同饮了一杯。黄三说道,“茅山养鬼之术我是不能传授你二人的了。不过本府在世游历之时,交了几个东北马仙道友,闲暇时却也学了几手马仙之术。其中有鬼仙上堂之法,比之养鬼之术更加方便,对人对鬼都有益处。不但人鬼可以时常相聚,互相照顾,堂上灵鬼更可以借此法积修功德,有望成就鬼仙正果。待诸事齐备后,我便传了你二人。”
杨夔知道,养鬼之术虽是正法,到底有碍天道。这出马仙的鬼仙上堂之法竟然可以让灵鬼有望成就鬼仙正果,岂不是比养鬼术强上百倍,听得黄三答应传授,自然欢喜,连连称谢不已。
却又听那黄三说道:“只是此法对出马弟子却有所挑选,杨先生你走阴已经十数年了,虽然身体强健,到底在阴间呆的时间长了,阳气亏耗,不宜出马顶仙。只有让张二做那顶仙出马的弟子了。”
杨夔听了此言,不禁心下遗憾,知道黄三所言不虚,没有办法。好在他与张二过命的交情,焦不离孟,把孩子交与张二倒也放心,便没有多说。
张二一听,知道黄三这么说,又是有了什么算计,以黄三的心思必不可能白说这么一句。不由心中哀叹,自己这次算是上了贼船,再无退路了。
黄三让判官把杨方带下堂去,好生看管,切莫走失了。判官领命下去,少时又回转二堂,在黄三耳边低语几句。黄三听了微微一笑,转头对张杨二人言道:“本府还有一件礼物送与二位,二位请往堂下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