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寻人
裂钗2015-10-25 03:114,048

  “花秋月?”

  “是,你拿上这支断箭,上昆仑山找花秋月!”

  “断箭?花秋月是谁?”

  “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帮你,那一定是花秋月。你手上这支断箭,便是当年从他身上取下来的,你找到他,把这里的事给他说。”

  “昆仑山!花秋月!”

  寂黑的天,无风的夜,远山隐隐可闻夜枭声里,这名女童抱紧那支断箭,咬着已然干裂的唇,目光坚定,走向黑暗。

  这本是幸福的一夜,石鼓镇杨大老爷在家里为女儿杨小兰庆祝六岁的生日,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年过六旬才求来的血脉。他咪着眼,举着白玉雕刻了福寿字样的酒杯,看着这么大一个宅子里喜庆的人,心里美滋滋的,混身也说不出的舒服。他从十六岁开始,便已经是这个镇上的首富,具说他的生意已经做到了海外,并且与当朝的几位大将军都是好朋友,连太后也曾召见过他。谁也想不到,他在五十岁那年将生意全部交给了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一帮子人,就带了几个漂亮的小妾回到这个镇上,关上门当起大善人来。

  可是,就在这天,这多年来造福一方的杨宅出了祸事,从宅子里流出来的血都已经染红了贯穿城镇的小石河,全家五十七口人足足有五十五人没有活下来。而在宅子后面那个柴房里,还有一具尸体,那是第五十六口。只有杨大老爷那个独身的千金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官府派出捕快限期破案,民间传说也各色各样,但终究没能出什么结果来。

  杨小兰拖着步子一路向西跑,她还太小,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只知道血从父亲身上流出来,从阿福身上流出来……她惊呆了、吓坏了,直到从小看着她的火夫老柴掩了她的嘴抱她进了柴房,她才恍恍忽忽的知道了些什么。她没有哭,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心中只记得老柴临死前说的话:“往西走,上昆仑,报仇。”

  杨小兰从小聪慧,少知人事。她不敢走官道,害怕被仇家发现,只敢在官道两侧的远处,顺着官道向着走,不分昼夜,累了困了就依树而睡,饿了便偷些当地老农种在地里的生菜、地瓜。逢人便问去昆仑山的道路,那些路人见她可怜有些心善的便接济几个铜子、两个馒头。也有些家里疏于管教的小孩围着她笑话,嘴里“女花子、小花子”的嘲笑。便这样行了一个来月,杨小兰突然便哭了,她找不到路,没有饭吃,衣裳早已经破烂,连个花子也比不上。

  她哭着,哭了足有半个时辰,却又被屋檐下的燕子吸引,正自呆看之间,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在她肩上轻轻一碰。她转过头来,只见一位老丐,面目慈祥,头发花白,拿了个破碗对着自己咧开嘴笑,露出黄黄的牙。

  她忙转过身来,有些害怕的问道:“老人家,你……好,有何指教?”

  老丐依旧满脸笑容,拖着沉重而温柔的语气答道:“小姑娘,你哭什么啊?是不是饿了?咱们当花子的那是天下最快活的事,饿上几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杨小兰道:“老人家,我不是花子,我只是去找人。”

  老丐哈哈一笑,转睛道:“嗨,你瞅瞅,就我这身打扮还比你强呢,我都是花子,那你不是花子么?你敢情是谁家走丢的小姐不成?”

  杨小兰仔细看了看老丐,又看了看自己,眼框一红,便又要哭出声来。

  老丐见她又要哭,急道:“别,别哭,我老人家就怕小孩子哭,这样吧,你要去哪啊?我附近方圆百里没有我找不着的,我引你去便是了!”

  杨小兰道:“老人家,谢谢你,可我要去昆仑山,您知道怎么去吗?”

  老丐听得昆仑山,双瞳略微一收,又再上下打量了杨小兰一眼,呵呵一笑,道:“昆仑山那可远了,你要走着去啊,至少还得走两个月呢,你一个小姑娘去那干嘛啊?那地方可大着呢,你总得有个昆仑山具体的地方啊!”

  杨小兰年方六岁,家人临死前给他说了昆仑山,只知道是一处地名,至于这昆仑山是座山、是座城、还是个什么东西便完全不得而知,经这老丐一说,自己也糊涂起来。再一看老丐,虽然衣赏破烂,但双目神采奕奕,却不似寻常花子。自己觉着也不似坏人,一咬牙,轻声道:“老人家,我要去昆仑山找花秋月,您知道花秋月在昆仑山什么地方吗?”

  老丐一惊,诧异道:“你要找花秋月?”见杨小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坚定的盯着自己,略一沉呤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

  杨小兰这一路上便怕有人问她身世,忙将早已想好的托辞,说将出来道:“哦,我姓张,是去找花秋月,请她帮我找我爸爸的”。

  老丐疑道:“姓张?那你父亲是谁?可是河间张天王?”

  杨小兰道:“啊,什么张天王,我从未听过。呃……老人家,我要走了。”

  老丐见她言语闪烁,料她定有心事,也不说穿,便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对她说:“小姑娘,你拿这银子,去寻了城里的驿站,就说去龙门镇,到了龙门镇,你再问人,那的人都知道你要找的人。”

  杨小兰见了银子,又听得路径,见这老丐于自己非亲非故,一时感动得热泪盈框,膝下一软,忙脆下磕头,口中哭道:“老人家……”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许久抬头一看,那老丐已不知所踪,地上放着一锭银子与一串铜钱。

  杨小兰心中感激,问了驿站,讲定了车钱,便将余下的银子与铜钱换了些糕饼,待得车开,便一路向西行去。

  这一去,便引得昆仑山千年寒铁重现江湖,江湖传说里疑案结局最为令人郁闷的腥风血雨大卷展开。

  龙门镇,太多的传说都在这里,其中最为津津乐道的便是龙门客栈,传说龙门客栈是江湖第一黑店,这里卖的肉全是人肉,喝的酒全是人血酿出来的甜酒。

  然而,这里并没有什么龙门客栈,镇上唯一的客栈叫“有间客栈”,客栈的掌柜也不是女人,却是一个胖子,而且是头上有香疤的胖子。

  杨小兰自然是住不起客栈的,她的糕饼干粮已经吃完,身上还穿着那件已经破烂得连花子都不如的衣裳。镇上人像是许久不曾见到如此落难的外来人,都投来疑惑与不解的目光,却也没有人施以援手。她将手伸进怀内,轻轻摸了摸贴肉捆紧的断箭,心里莫明的紧张起来。

  紧张了?是吧?那是不是梦想将要实现的慌张吗?那定是宛如信念般的心悸吧!

  风沙四起,卷檐北去,故旧里那些过往,带着丝丝点点的回忆,儿时梦、幼时东雪……

  那是昆仑,上昆仑,找花秋月。

  “找花秋月?”

  “就这小花子,也想找花秋月?!”

  “嗯?可能是丐帮吧?咱花少那是交朋遍天下啊,丐帮也有朋友呢!”

  “别啊,我可听说丐帮有麻袋啊,瞧见没?这小花子可没有!”

  “省省吧,花公子可见不得脏!”

  ……

  在众人讽刺的言语中,杨小兰突然笑了,笑得无邪、笑得纯真,笑得圣洁,笑得众人自惭,于是便有人为她指路。

  “从此去、由镇北上官道,途中遇亭子处上山,沿道直走。”

  杨小兰深鞠一躬,握紧了拳头,一路北去。不多会,果然见前方有一八角凉亭,亭中间上书:“天道闲亭”。柱左右各裱了一方对联:“上联:莫问归途,待见寒烟冰刺骨,身生入图。下联:且停前路,不负西风离人故,世事可恶。”

  小兰只觉文字隐隐然有些伤感又有些可怖,却又抓不着头脑,也不顾它。便顺着这亭边小路婉延而上,忽一转,眼前霍然开朗,只见于群山之间坦坦荡拓出好宽一条路来,一路笔直见山转环,山顶处更有一带道观,青烟飘荡,白鹤顾盼,颇有些神仙殿堂之感。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小兰心中欢喜,三步并作两步,直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却连那山脚处也未走到。心中一急,加之数日粒米未进,此时山间寒气穿行,只觉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许久,杨小兰只觉胸前空空如也,忙随手一摸,只摸到自己皮肉,断箭不知去向,心中大急,大叫一声:“啊,我的箭呢?!”坐将起来,大惊失色,忙四处一看,但见自己置身于高床之上,四周雕栏木刻,床褥艳丽,丝绸生香。

  忽听得身边一女子叫道:“呀,醒了,程姐姐,快来啊,小姑娘醒了。”

  但见得屋外一青衣女子莲步轻移盈盈而来,笑道:“啊,小姑娘,你醒了?”

  杨小兰缩了身子,盯着前方二女道:“我的箭呢?我在哪?”

  先前那女子笑道:“呵呵,你啊,你猜猜?”

  青衣女子咤道:“别胡闹,小心我告诉师兄去。”转向小兰轻启朱唇:“小姑娘,你别怕,这里是昆仑山,你的箭在我师兄处,她着我二人照看于你,待你醒转再去见他。”

  杨小兰高声道:“我不见他,我要我的箭!”

  青衣女诧异道:“你不见他?你不是要找他吗?怎地又不见了?他可是花秋月啊!”

  杨小兰“啊”的一声,道:“两位姐姐,我,我,我……已然到昆仑山了不成?我便是要找花秋月啊!你怎知晓?”

  青衣女笑道:“我二人在山下玩耍,见你倒于路边,是饥寒所至,便将你救上山来,你在睡梦中不断叫着要见我师兄,我二人又在你贴身处寻得那枚断箭,便将其报于他了,师兄说那是唐门的暗器,原是他的旧物,便着我二人守护着你,待醒来即刻领去相见呢!你身上可好些了?这就去罢?”

  杨小兰听闻此言,方知自己晕倒。忙于床上跪倒向二女瞌头,嘴中哭道:“多谢两位恩人姐姐相救,多谢两位恩人姐姐相救……”言罢泣不成声。

  二女忙上前扶起,皱眉道:“切不可如此,我们这昆仑山上向来便不喜这些的。你也无需视我等为恩人,我姓程、双名蝶青,这是我师妹,姓薛、双名蝶兰。我二人大你几岁,你便唤声姐姐吧。”杨小兰见二女眼目真诚,面露慈色,不禁心中欢喜,喜悦之情跃然而起。

  少时,薛蝶兰盛了面盆脸巾之物而来,杨小兰方知于睡梦中,已然被洗漱洁身、沐浴喷香。此刻脸目虽尚有菜色,然必竟是恢复了几分旧时模样,略一观镜,不禁想起幼时事来,免不得又痛哭一场。

  待得又再洗漱一番,二女引了杨小兰穿堂过径,沿途仙鹤百花遍布,偶有奇石热泉点缀四处,寻常人等若见此光景莫不驻足称赞。独杨小兰对此胜景漠不关心,只求速见。

  三人又行了一阵,步道一转,来至后院,便有十丈见方的院子,以青石板围绕铺开,院中以黑石铺就一张八卦。院子两侧皆为高墙,辅以碧竹,院子前方建有竹楼一座,与前殿之奇伟气势截然不当,楼檐下一溜的垂了无数铃铛,楼后一柱青松傲然而立,松枝散开,便似一把大伞将竹楼掩住。便听得程蝶青道:“师兄,我们带小姑娘来了!”语意娇羞、眉目生嫣。

  又听得一男子应道:“辛苦二位师妹,请进来说话。”

继续阅读:第2章 留山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霜傲昆仑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