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勋投降曹*后,在细阳的近十万袁兵尽归曹家,所谓兵过一万,无边无际,不过这“十万雄兵”是很有水分的,袁术在最后的时间里为阻挡五大诸侯的联手围攻,大肆征兵,但凡13岁以上,60岁以下男丁尽皆为兵,很明显,曹军收降的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些人,试问刚刚放下锄头的百姓又有多少战力?由此可以联想的到当年黄巾大军,三十六方,近百万军队,所靠的的无非就是人多势众,打打顺风仗,若是遇到一支精锐之师,人多反而容易自毁本阵。
曹*何者?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者也。又怎会平白浪费粮草来养着这十万人之口,故此,其实来到寿春城下的袁军降兵其实只有两万一千精壮,其中一千人还是张勋的亲卫,其他人则都各自遣散回家。
没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新近归降于曹营的降将张勋。
“曹公,自某弃暗投明,追随丞相(此时曹*已是自封为大汉丞相)以来,寸功未立,勋不甚惭愧,现已知晓守卫北城的乃是杨弘,勋与此人是故交,勋愿率本部人马前去招降杨弘,以献曹公。”张勋朗声道。
“张将军来我曹营时日尚短,对我军还是不甚了解,攻城乃是万分凶险之事,我曹某人又岂能让张将军行此凶险,故此张将军还是留下来保护本相的安全罢。”曹*略一思索,便以保护自己的安全拒绝了张勋。
“曹公,勋愿只领亲卫一千人,若不成功,绝不归营。”张勋再次恳请道。
“张将军,你这……”曹*刚想再次拒绝,却是瞥见一旁的荀彧在对着自己使眼色。
“那,好吧,将士请战而不允实非制胜之道,张将军就带人攻城拔,本相在将军身后为将军摇旗助威。”得到荀彧的暗示,曹*只得话锋一转,如此说道。
“多谢曹公,那勋就告辞了。”
“恩,去吧。”
临到张勋刚要迈出帐口之际,转身又补了一句:“破城之后,希望曹公善待寿春的百姓。”
“这是自然,张将军无须担心。”
“勋替寿春的百姓先行谢过丞相。”
…… “文若,这张勋,还是忘不了袁术么。”曹*叹息的摇了摇头。
“主公,人各有志,强求也是求不来的。”
“罢了,让弓箭手准备好吧。”
“喏。”
…… “将军!”
“将军……”
看着自己手下那一千或年轻或沧桑的亲卫的脸庞,张勋不禁动容,他们,他们是自己的心腹,所以他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都告诉了他们,刚开始,他们都被自己的话给吓到,或许中途有许多人犹豫,但这已是不重要,因为最终他们都选择了留下来。
“你们大都从丹阳追随我多年,虽然,你们是我的部下,却情如手足,今日这一战,十死无生,你们没有欠我,是我,欠了你们,希望你们都记得,你们永远是我张勋的好兄弟,兄弟们好好珍重,家里有妻儿老母的快些走,现在还来得及,你们没有必要陪我去送死,兄弟们,我们……就此别过。”说完张勋对着自己的亲卫躬身深深一揖。
“将军,我不走!”
张勋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曾在战场上救过其一命李保。
“李保!”张勋低吼一声,“你前几个月才刚娶了婆娘,你家里现在只剩你一个男丁,不要忘记了你还有你的老娘要养活,你快离……”
“将军。”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李保打断了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一直以之为目标的张勋的话,“将军,小人其实早就死了,小人的性命是将军从死人堆里救起来的,可能将军您不知道,自那天开始,小人就打定注意这辈子就这样一直跟随将军,多活了这么多年,算是小人赚到了,现在也不过是把性命向这贼老天还回去,有啥大不了的。”
“李保说得对,将军常常告诉我们‘自古忠孝两难全’,既然当了将军的兵,那就只能对不起家里的老娘了,希望下辈子投胎投一个太平点的地。”与李保交情不错的王大壮也是站出来说到。
“大壮你个小兔崽子,难道你就舍得你家里那两小娃!”张勋不是个没有能力的将领,正相反,他对自己的这些亲卫知之甚细,也正如他所说,他把他们都当成了他的兄弟。
“将军,说舍不得是假的,但是我王大壮今天不会走,也不想走。”王大壮惨然一笑,原本憨厚的脸庞竟是出现了几分豪迈之色。
“将军,你就成全我们吧!”
“将军,你就成全我们吧!”
“将军,你就成全我们吧!”
……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坚毅的脸庞,张勋顿时心中也是澎湃不已,“好样的,不亏是我张勋手下的兵,既如此,那兄弟们就随我再到那战场上纵横一遭,莫要灭了丹阳兵的威风!”
“喏!”…… 张勋带着一千“死士”大步迈向自己最终的归宿——战场,或许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十死无生,所以在一旁的数万曹兵看到这支仅仅千人的队伍,竟是不自觉的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住,没错,这些人不似以前曹军颇为轻视的袁兵,他们是精锐,他们是虎狼,他们是死士,他们——视死如归。
“停,来者可是张勋将军?”在北城上指挥防务的杨弘看到张勋前来,也是下令停止了准备好的弓箭。
“正是,杨大人一切可好?”张勋策马抱拳道。
“张将军,你我以前是故交,所以现在还称你为一声‘将军’,我问你,你可是投降了曹军,今日来劝降我等?!”杨弘怒喝道。
“呵呵,杨大人,袁术对我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一心忠诚,可怜我一家满门,竟全是身首异处!”提到自己一家的惨剧,张勋面色潮红,眼中的愤恨之色显露无疑。
“哎……”杨弘闻言也是哀叹一声,“将军,此乃惠衢一人之作为,圣上并不知情,而且惠衢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将军还依旧要反?”
“杨兄不必再说,我今日来,就是来让你替我转告袁术:忠臣不事二主,我张勋,不欠他!”
还未等疑惑的杨弘做出反应,张勋扯下身上才“曹”字,从腰间取出“袁”字旗,“弟兄们,杀回去!……”
被眼前之景所惊诧住的杨弘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两行清泪亦是从历经沧桑的脸庞滑落,“张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
是的,张勋是诈降,原本听到自己的家人被杀的消息之时,张勋就对袁术失望透顶,可一直以来秉持的忠义之道不容许他背叛,虽然他所效忠之人是如此的昏庸,但张勋亦是不忍心因自己的忠义之道而让手下的兵士白白送死,人心都是肉长的,特别是在得知自己已是孤家寡人的时候,张勋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他从前从没想过的事,也想通了很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顿悟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心比心便是佛心,张勋不忍自己手下的这些兵一个个全都妻离子散,他们都还很年经,这世道不应该这样对他们,所以,在听到荀彧弹奏那首思乡的曲子时——他,选择了投降。
投降是为了给那些应该继续活下去的人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但是对于张勋自己,他已生无可恋,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心中的忠义之道——所以他选择了这近乎愚蠢的自杀一途,武将的生命最后还是应该结束在战场上啊,这是张勋,他身为一个武者,最后的尊严!
张勋的亲卫,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回冲向曹军的军阵,而曹军的弓箭手也早已是准备就绪,将手中的弓箭指向这些“袁兵”。
“放!”
随着千夫长、百夫长的一声令下,如雨的箭矢如蝗虫般飞向胆敢阻挡他们的东西,不管他是物还是人,所有的一切都被羽箭洞穿,张勋的亲卫就像被割麦子一般,一层接着一层的倒落在地。
很快地,寂静的战场上只剩下了张勋一人。
“将军……快……快逃。”浑身已经被扎成刺猬的李保护在张勋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抵挡着那些从天而降的弓箭。
“李保,李保……”
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对的部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地死去,在看着自己身前还在不断从口中吐着鲜血的李保,张勋不住的在哭泣。
“将军,希望……在家的……娘亲……要是能原谅孩儿就……就……好……”
“李保!李保!快醒醒,你给我快醒醒,这是命令……”
李保最终不可能因张勋的命令而醒来,他死了,身体的温度也正在随着生命的消逝而逐渐的降低到冰点。
“啊!……”
张勋仰天怒吼一声,提着陌刀继续朝着曹营猛冲而去,他的脚步说不上慢,曹营也只是咫尺之遥,但他知道,他可能到不了那了。
“嗖!”一支羽箭射中他的左胸处,但他没有停,继续往前冲锋着。
“嗖!”又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右腿,张勋一个踉跄,前冲的身体险些跌倒,他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张勋稳了稳身形,再次往前。
“都停手吧,他,已经死了。”
终于,张勋来到了营口处,他看到了曹*和荀彧,突然,他很释怀的一笑,他扔掉了陌刀,双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多谢……曹公……成……全……”
然后,一个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虽千万人吾往矣,我曹孟德——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