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达西默然不语。破城一声大喝:“小心了!”身子前跃,右手扬起,左手后撤,一根棍子泛着金光已朝红焰肩头砸落。
红焰知他这一棍之上含着猛烈无比的天火斗气,身子微侧,避过来棍,黑剑直刺破城左肩。破城此刻左手后撤,左肩耸起,一时无法沉肩躲避,便顺势前屈身子,整个人往下蹲去,反手撑棍来架。红焰此剑却是虚招,待他招架来,剑尖一晃,反刺他心口。
破城乃尘世中老一辈的人物,一生经历大小战斗无数,早知他先前一招只是虚势,当下左手下按,右手上撑,掣步拧腰,避开心口一剑,反抡长棍化出无数棍影朝他胸口打了过去。
红焰见他来势凶猛已到胸前,倒持黑剑朝下直劈,哪知棍身之上劲道威猛,却是一沾即走,待他剑势用尽,重又席卷而来,他识得这招叫做“浪子回头”,眼看黑剑便要被震落,左手忽的并指如电,按在剑脊,轻轻地一弹。
破城霎时只觉棍上力道欲发未发,竟是前进不得,心里一阵烦恶,心知再僵持下去必受内伤,破龙棍右撤开来,卸开力道,双手互换前后,棍头急点向红焰右手手肘。
红焰却不躲闪,黑剑平举,反向他咽喉削去。破城大吃一惊,忙回棍去挡黑剑,谁知剑到身前,却是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仿佛有数十剑分朝自己削来,竟辨不出他要削向哪里。破城骇然变色,不敢托大,脚下用力,忙朝后退去。
退了一步,忽的踉跄一下,仰天向后栽倒,原来红焰与他相斗之时,瞬发了一个小小的土刺,那土刺并不尖利,却正好挡在他脚下,他身临大敌,不敢转身,正好被那土刺绊了一跤。
红焰得势不饶,剑化数点寒星,朝他颚下刺来,他身子虚浮,无处借力,破龙棍哪能抵挡,冷汗直冒下,忽的将破龙棍朝前平掷,双腿上扬,踢在棍身,破龙棍顿时向上飞起,横架开了红焰的黑剑,破城双手撑地,一个后翻,站起身来,他在棍上使了回劲,破龙棍与黑剑相击,顿时荡了回来,他立起身子,恰好将棍接住。
小今站在远处,见他这招耍得精彩,不由叫起好来。他一个魔法师却哪知破城此招表面好看,实则危险无比?
蓝眼少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走到一边坐下,不去瞧场中两人恶斗,却皱着眉毛向东面凝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换作平时,小今早就看出她的不对来,但他素来便对武道有着极深向往,此刻眼见两人打得激烈,一招一式变化万端,却与阿托夫、小露等人以快破敌的武技截然不同,正自心身俱醉,又哪里注意到她的异状?
小今看着两人打斗,那红焰立地出剑,稳如泰山,破城却似有所顾忌,破龙棍舞得呼呼作响,在他身边游走进击,红焰每出一剑,他都得费力化解许久,饶是小今不谙武技,也看出两人孰强孰弱。
两人又斗了十余招,小今心头忽然一亮,瞬即皱眉喃喃:“奇怪,我看他们出招的方式,却怎么和伊尔奇诺大哥的封尘剑有些相像?”
他不知现世之中那些一般的骑士武士不在尘世行走,用剑用刀都是一招用尽才出下一招,招式缺少变化,用力也只知力大者胜,务求将全身气力集于一击,不留余地,看来威猛无比,实则收效甚微,还道天下学武之人,与人打斗都是那样一招使完再使一招,伊尔奇诺封尘剑的出招方式实属特例。哪知伊尔奇诺先祖本是尘世中人,那本封尘剑也是尘世中一大武学,出招时力用七分留三分的特点自是与尘世中其余武学别无二致。此刻见两人出招之间留有余力,一招一式变化繁多,却以为他们的武学和伊尔奇诺颇有渊源,甚至于是从封尘剑中借鉴而来,却不懂得天下尘世中人,出招用力皆是这般留三分出七分。
破城对红焰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颇有戒心,不敢太过靠近,仗着棍长于剑,在他身周游走不定,以棍头或戳或点他周身要害,红焰却并不着急,缓缓递出黑剑将他的攻击化开,时不时反攻上几式剑气。
破城所使破龙棍本就比红焰的黑剑重上许多,天火逐流棍又属于生猛一类的武技,对斗气消耗极大,此刻又需一刻不停的游斗,斗气更是飞速消耗。过得不久,红焰的剑法慢慢演开,越发绚丽夺目,破城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此消彼长,红焰剑如疾风,纷纷刺向对方要害,破城挥舞着几十斤的破龙棍,遮掩起来极为吃力,不过数招已是险象环生。
其实在招式上他的天火逐流棍并不输于红焰那神出鬼没的剑法,只是他年事已长,比正当盛年大了足足有二十余岁,抛开斗气不谈,本身气力实是远比不上红焰气力悠长,况且丹科派的斗气向以浑厚悠长著称,比他天流派的斗气高出何止一筹。再加上他是一名单纯的武者,比不得红焰魔武双修。他与红焰这一番激斗,非但得防备他那飘忽灵逸的剑招,还得时时提防他瞬发魔法。他隔红焰近在咫尺,若是被他一个魔法打实了,这条老命就算不全搭在这里,至少也要搭上一半。心有顾忌之下,气力和斗气又均差了这魔头一大截,天火逐流的招式还未使出,就已先怯了三分,他如何能是红焰敌手?
再斗数合,破城气息已经紊乱起来,天火逐流棍使出来也早不复先前的沉着威猛。见他棍法稀疏下来,红焰迈开步子,剑法更加凌厉。破城左支右绌,只觉漫天都是黑色剑影,挡得这头挡不了那头。眼看数点寒光穿过棍法刺去,这破城老头就要丧命剑下蓦地便听一声长叹,默立在旁的卡达西缓缓道:“师弟,手下留情。”
红焰将黑色长剑抵在破城胸口,面色冷定,心底却是一阵惊骇,卡达西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却在这一剑蓄势待发而未发之际生生阻断了这一剑的气势,看他神色淡然自若,显是故意为之,心知这位同门师兄十年来武技也是一日千里,有了惊人进步。口上却冷笑道:“我可以放了破老儿,但你得来替他接我几剑。”
卡达西叹道:“你我本是同门兄弟,何苦自相残杀。”说话间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雪白色的长剑。他两师兄弟的性子一个平和淡定,一个阴厉狠辣,连所用的剑也是不同的极端。
红焰身子抖动,嘿嘿冷笑起来,收回黑剑。破城满头大汗地走回众人身边,面有愧色道:“破城有负重望,未能试出他的底细。”
保罗摇了摇头,道:“破城兄说哪里话,丹科派的剑法本就是天下一绝,这魔头十年以前使出这门剑法就已非你我所能敌,十年以后,自当更为厉害。单打独斗,我们之中除了卡达西兄外,谁上去,只怕都是这样结果。此次广发英雄帖,本就旨在借助大家的力量斩杀魔头。唉、只可惜这红焰恶贼狡猾无比,还未现身,便以魔法将众位同道堵在的民房之中出来不得。”余下众人皆是心有戚戚。
此时红焰和卡达西早已乒乒乓乓打斗多时,一红一黑两条身影来往翻飞。余下众人右首的灰衫老人忽然向一位白衫老人一位紫衣老人点头示意,三人轻轻迈开步子,分朝不同方位走开。
小今看着红焰与卡达西一番恶斗,心头紧张不已,好像是自己也身在其中一般。只见卡达西和红焰的打斗又与先前一场有所不同,两人出剑灵动飘忽,变化反复无常,虚实交替,剑气纵横,每一剑刺出俱是又快又准,动若灵蛇,直指对方要害,堪堪便要刺到,却总被对方或闪或挡,解了开去。转眼之间,就已互相攻了数百招。
手中雪色长剑点、刺、劈、削,卡达西越斗越是心惊,他素知红焰乃是尘世中不世出的天才,武学天分超凡入圣,十年以前这一身修为便已比他强了不少,但十年来他苦心修炼,自问于本门剑法造诣必不逊于红焰,甚或犹有过之,谁知红焰的剑法虚实变化,每一剑都有十三重虚着,十三重实着,虚虚实实,交相杂沓,激斗之中,如何辨得清?
更奇的是,红焰分明身负高深魔法,却偏偏不使出来,左手只是偶尔虚张声势,便让他平白多了许多顾忌,料想师弟的心思,只怕是力求以本门剑法败自己于剑下,好让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再过数十招,红焰的剑法威势更增,卡达西则渐渐转向守势,红焰黑剑如狂涛怒卷,将卡达西紧紧包在其中,每一剑却都不离要害,卡达西则如沧海碣石,风吹浪打,岿然不动。他剑法比红焰略逊,相攻必不能抗衡,但一味采取守势,红焰若不肯施展他在柯斯迪尔习得的新武技,却也伤他不得。
但看红焰的神情,显然毫无这等打算。
他初归故土,便以一记山崩术将尘世群雄尽皆关在了民房商屋之中,令得对方人数优势土崩瓦解。此刻站在外面的十名老头,虽无一不是尘世中的顶尖高手,但他红焰天纵英才,远超凡俗,十年前便已不将诸人放在眼中,今日又有新艺在身,自是毫不惧怕,便是众人齐上,他凭着那一路参天地造化的奇功,却也是胸有成竹。十人之中,他唯一有所顾忌的,倒是这师出同脉的卡达西。
他向知这位师兄喜欢藏拙,表面上平庸普通,实则有惊人技艺。他此刻已占上风,却未下杀手,便是为了*(bi)出卡达西的真本事来。
然卡达西似也知道他的打算,只是固守己身,偶尔还上一两记剑气,却毫无反击的迹象。
如此又斗了数十合,红焰心神一跳,忽的朝后退开,不攻卡达西,反而掉转身子朝后面刺去,口中喝道:“贼老头敢施暗算!”前方一个灰衫老人闭目而立,口中念念有词,并不理睬。
红焰心头陡然掠过一丝奇异感觉,只见周围空间似乎发出嗡嗡轻响,眼前景象竟奇异扭曲起来,寒意忽盛,卡达西雪色长剑如天外一剑,击刺千里,倏忽已到了身前。
红焰狞笑起来:“好啊!不愧是我丹科一脉的大弟子!你果然已入圣级之境!”说着黑剑斜刺,击在雪剑之上。脸上浮起狠厉愤怒神色:“好一个单打独斗!好一个正道人物!哈哈哈哈!想以三魔囚龙阵困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左手捏诀斜指苍天,右手握剑置于右腿旁,凝立不动。
卡达西见他姿势怪异,全身毫无破绽,反而隐隐有天地之气流动,知他终于施展出西土所学。当下运起斗气,变化空间规则,一剑化数剑急刺而去,剑到半途,明明在前,却忽的攻向了红焰背后颈项。
红焰知他这一剑有虚有实,有些是他以空间规则,将剑身的一半连同空间移到了背后,有些却是他剑招变化,实打实的由前击后,还有一些,却只是一些虚影,着实难以应付。怒极反笑道:“一代名师之后,却以人多为胜,突施暗手,师兄!你将我丹科派的精神发扬得好啊!”
卡达西道:“为了我雷利亚特尘世不再遭你荼毒,师兄不得不出此下策。师弟,此时罢手还来得及。大阵一成,悔之晚矣!”
运起空间规则相抗,延缓雪剑来势,红焰仰天大笑:“后悔?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你?哼,你既无同门之谊,我也无须顾念兄弟情深。这‘荡神十三剑’,西土恩师曾嘱我不可擅用,用便用在惩善扬恶上。你即自诩为善,那便接我一剑!”
话音未落,狂风骤起。天地之间,忽的响了一个大雷。红焰运剑急刺,身旁雷霆乍响,卡达西所刺数剑,以及酝酿出的空间变化居然瞬间瓦解殆尽!
卡达西见他这一剑刺来,分明平淡无奇,毫无变化,剑势却已将自己牢牢笼罩,少有躲闪,便会命丧当场,当即凝聚心神,挪移空间规则,却发觉附近空间竟是丝毫不停使唤,不禁大吃一惊。见他黑剑力道凝于一点,势难挡开,只得挺剑相应,也朝黑剑刺去。
小今站在远方,早见那三名老人有了异状,只是相隔太远,看不见他们口唇翕张,感觉不到元素波动,还道他们只是防备万一,在旁掠阵。此时眼见天象突变,雷霆轰鸣,晴朗好日竟无端生出重重乌云,刮起阵阵狂风,细看那三个老头站位,才知他们以魔法偷袭,大惊道:“三魔囚龙阵?这禁咒若真让他们释放出来了,那红焰莫说修为通神,便是神灵本身,也难以逃脱。”
回神一想,暗道是了,他们单打独斗不是红焰对手,才出此下策,虽然卑鄙了些,却总比放那魔头走脱,祸害尘世的好。
一直望着东面发呆的蓝眼少女听他惊呼,脸色霎时惨白,叫道:“糟了!快去救人!”说罢拉起小今往前狂奔。
小今莫名奇妙:“救谁啊?”
少女大声道:“当然是红焰了!”
小今睁开她的手,凛然道:“他弑师叛门,残害无辜,人人诛之后快。死了活该!我干嘛要救他?”
少女瞪了他一眼,径自朝前跑去,口中叫道:“你若想学武,就非救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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