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不多时,兰琪亚跟着那金发男子当先走下楼来,后面约摸五步便是卡丹特,此时他一身烧焦皮肉已然恢复本来颜色,全身倒有七成长出了新皮。小露远远看见,不由暗赞此人受水元素精灵祝福,愈伤能力当真可怖。
楼门打开,四周密密麻麻前来报名的数万人见状又围了上来,吵闹不休,不过还是凭什么他们可以进去,我们不可以之类的老话,这一些人中有数千人来得较早,曾亲见小今二人进出,那时听小今自称学生会主席,冲着学生会的名头,却不敢有什么怀疑。之后又见一身着粗布衣服的寒酸少年也走了进去,不免大大起疑,暗道先前那一对男女郎才女貌,气质出众,说是学生会成员自没什么不妥,可眼前之人衣着粗鄙,显然只是来自乡下的一个穷小子,这等人难道也是路塔吉斯魔法学生会的干部?
世人皆惯于以貌取人,这些人自然不信。本待围堵上去吵闹一番,但见那少年面色冰冷,右手始终紧握腰间长剑,隐隐有一股杀气凌人,众人直看得心里打突,本来激愤的心情顿时缩了回去。
直到此时,见到这第三批人进出教学楼,兰琪亚和卡丹特二人先前一场争斗众人有目共睹,自不会有人以为这等随意破坏学校公物,公开斗殴之人也是学生会成员,甚至不以为他们是学院学生,怀疑心起,顿时便围堵上去。只是先前众人都在校门口见过这二人打斗,知道两人厉害,却也只敢站在稍远的地方“声讨”,却并无一拥而上的胆子。
饶是如此,在数万人的“声讨”中走出这茫茫人海中一条羊肠小径,却也着实让兰琪亚和卡丹特既头疼,又莫名其妙了。
好不容易在数万人的“夹道相送”下走了出来,就见小今、小露和一位不认识的灰衣少年站在右前方不远处,兰琪亚本和小今有约在先,卡丹特暗想这两人方才帮自己一个大忙,化解了自己和兰琪亚的争斗,却得致谢一番,当下两人都朝小今三人走去。小今见二人走来,笑道:“两位可知道了新生摸底大赛的事?”
兰琪亚二人不知他何有此问,错愕地点头:“听那老师说过。”
小今笑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兰琪亚一心挂念乌罗普斯雀的病情,急于让小今随自己前去为鸟儿诊治,对这番话倒是不置可否。卡丹特却眼前一亮,道:“什么想法?”洛飞早先被小今叫住,也只听他说有事相商,但对具体内容却并不知晓,此刻听见有人发问,也不免有些好奇,淡淡地看了看小今。
小今笑着将自己和小露方才所谈说了一遍。卡丹特抓了抓头,道:“能组成一队当然最好,可是临时分班还未发布,万一我们五人不是分在同一个班呢?非同班是不能组队的吧?”
小今笑道:“这倒不用担心。此次分班即是临时的,便只要将众位新生以班别区分开就是,不需详细考虑班级间学生素质的平衡。最省时的办法便是按新生报名的编号来分,每四十人一班。我们可是此次报名的前五位新生,定会分在同一班的。”
小露妙目连眨:“你不会是方才听若莎姐透露了什么消息,才作此猜测罢?”
小今翻个白眼:“切,难道我还需要师姐泄露些消息才能猜出来么?你也忒小看我了!”
小露盈盈笑着:“是,您老人家高瞻远瞩,自是神机妙算。”
小今不理她,对三人道:“你们觉得如何?”
洛飞面无表情,淡淡道:“没兴趣。”转过身去,径直便走。
兰琪亚道:“我来路塔吉斯只为学习,对比武之事没多大兴致。我一个人打,倒是想在第一轮就败了的好,懒得费事。”
卡丹特却喜道:“这是好事啊,有何不可?我们五人联手,也可会会此次大赛的众位高手,出出风头,长长见识。”
兰琪亚不置可否,洛飞却已走了十步之远。
小今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微笑摇头,正要说话。小露却抿嘴一笑,面露惋惜,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可惜,此次大赛虽名为摸底,只为分班之用,但有那么多老师在一旁观看,大赛中表现好的,自然会被高看几分。说不得评个品学兼优,以后拿点奖学金也是可能的。而且此次大赛的奖励,嗯……啧啧,也是不菲呢!”
她这一席话却分明是说给洛飞听的,她和小今都知此人自尊心强,不愿承别人恩情,被学校“以鼓励人才的名义垫付学费”,心底一直十分在意,若真能如她所说般取得奖学金,便能还了学院恩情,这种事他自然不会错过。
果不其然,远处的洛飞正冷冷地走着,听得这话不由神色一动,转过头来,淡淡问:“此话当真?”
小露暗自窃笑,嘴上却大声道:“那是自然。这可是我们这位小今少爷的师姐,堂堂学生会主席亲口说的!”
小今在一旁听得有趣,心知这丫头聪明得紧,又与自己心意相通,自己欲说的话,经她这么添油加醋地说出来,效果却又增了几分,不由暗笑。
洛飞闻言面无表情,心底却一阵犹疑。小今猜到他心思,笑道:“本来嘛,这等浮名虚利,我们并不看在眼里。但听师姐说历届新生摸底大赛皆是高手云集,能人辈出,精彩纷呈,我们五人组队,一来可以轻松晋级,免得浪费时间,二来也可以顺便长点见识,验证所学,何乐而不为?”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是为了照顾众人的面子。
洛飞沉默片刻,道:“随便。”转身就走。
小今冲他背影朗声道:“那好,两日后下午三点,我们仍在这里见!”洛飞不答,算是默认。
小今回过头来,正待说服兰琪亚,却见她一双晶蓝色的眸子深不见底,眨也不眨,面露沉思,纤叶般的眉动了动,回过神来,道:“好吧,我们便组成一队。且看看这新生大赛怎样厉害。”
小今和小露心里都是一喜,本来方才这般一唱一和,旨在说动洛飞,却不料连她也一并摆平了。旁边的卡丹特闻言一声欢呼,跳了起来:“哈哈!五强聚首,天下无敌。这大赛冠军,还不是我们囊中之物?”
兰琪亚点头微笑,看向小今道:“如此你总可以帮我的雀儿治病了罢?”
小今看了看小露,小露撅嘴道:“我也要去!”
小今苦笑道:“也不知主人家答不答应?”
小露哼了一声:“为什么不答应?我去只是看看,又不妨碍你治病。是吧兰琪亚姐姐?”
兰琪亚抿嘴浅笑:“妹妹肯来,我自然欢迎得很。”
小露冲小今扮个鬼脸,得意道:“这下没得话说了吧?”
小今哑然失笑,连连摇头,心底却叹了口气:“唉,你这般舍不得我,但我与你所报科目不同,我学武,你学魔,将来必然不能分在一班,那时你却如何?”一时感触良多。
卡丹特拍手道:“那好。我们两天后下午三点在这里见!我先撤了!告辞!”冲小今二人笑道:“先前多谢你们出手解围。”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自顾自走了。
兰琪亚心念雀儿,看着两人道:“我们也走罢。”两人点头,正要迈步,却听后面传来一人的声音:“等一等!”
三人回头望去,却是一位蓝眼少女,兰琪亚并不识得,小今却面露诧异:“师姐,什么事?”
来人正是若莎,她方才帮小今传话给库雷,便一直呆在楼上,直到此时才下楼,当下将小今拉过来,低声说了几句。
小今听罢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定定道:“我一定尽快回来。”若莎“嗯”了一声,嘱咐一番,自穿过那数万人海,回到楼上。
小露见小今回过头来时,脸上早没了淡若春风般的温暖,却是一片坚毅冷定神情,眼里隐隐着闪烁异样的光,便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小今看了她一眼,道:“没事,老师让我早点回去。他要教我武技。”
小露“啊”了一声:“这么快?”脸上掠过一丝失落。喃喃:“他不在那主持新生报名么?”
小今微微一笑:“呆会你也陪我一起去罢。”
小露闻言顿时面露喜色:“真……”话说一半,又露出失望神色,“不行,各家各派武学独有所长,从不外传。人家传你武技,我怎么好在一旁偷看?”
小今道:“那你是不想去了?”
小露脱口道:“我……”本待说“我自然想去的”,但话到嘴边,自己也觉大是不妥,无论武道魔道,传艺皆是十分隐秘,最忌被外人偷窥了去,自己这个外人怎能在一边看?一念及此,便住口不说。
小今心有所触,柔声道:“这里又不是尘世。你去了又有什么打紧?老师膝下无后,只有我和若莎两个弟子,门派之见,倒并不是十分在意。何况老师既教了我武技,以我们俩的关系,难道我还不会演给你看?说到底,他即便有所忌讳,却也不会忌讳你的。”
小露听他说“以我们俩的关系,难道我还不会演给你看”,言下可见自己在他心里极为重要,一颗芳心顿时甜蜜无限,娇俏的脸庞掠过一丝羞红:“说、说不过你,我去就是。”
小今白了一眼:“不去拉倒,弄得好像是我*你去似的。”
小露嗔道:“你、你,谁要你*了?”跺了跺脚,眼圈一红。
小今见状顿时慌了:“好好好,是我故意的好不好?我天资鲁钝,笨手笨脚,哪里是学武的料?若没你这位武道高手在旁偷偷提点,我还不把老师气死?”
小露顿时破涕为笑,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瞥眼看去,却见兰琪亚面露微笑,静静的瞧着自己二人不语。不由脸上一红,啐道:“胡说八道,不理你了!”当下朝前走去,口中道:“姐姐,你家在哪里?”
当下三人出了校门,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到得兰琪亚家,原来却在学院西北方不远。小今看过那只珍贵的乌罗普斯雀,知道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病因复杂,由三种病症杂合而成,寻常药物实难医治,当下以药魔法将雀儿治好,同小露告辞而去,前后费时不过半个多小时。其时已近中午,兰琪亚欲留二人吃过午饭,两人也婉言谢绝了。
再次来到园林之中,却见曲折蜿蜒,数十条林间小道挤满了朝外涌去的人流,想是到了午后,这些人心知报名暂时停止,便走出学校,去家里或饭店吃午饭罢。
一念及此,两人的肚子不由咕咕叫了起来。走入校门,便见若莎穿着淡蓝衣衫俏生生立在不远处,正翘首以待。两人在她引领下,穿过几片试炼场,绕过藏书阁,终于到得宿舍区。走过几栋楼,来到一座二层小楼前。在左首一间推门进去,便见一个满脸络腮胡,蓬头乱衣的汉子正捧着一只大酒壶咕噜咕噜地喝着,见三人到来,叫道:“终于来了,快坐快坐,我可饿慌了。偏偏若莎这丫头说要等你们来了才可以吃,唉、真是,也不知道走快点!”
小今微笑不答。小露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饭菜,一双如墨的眸子睁得老大,一把坐下,也不招呼,端起饭就开始吃了起来,不到片刻,一碗饭就见了底,桌上的六盘菜也变作了五盘。
库雷和若莎一时看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愣愣地望向小今,意似询问。
小今苦笑道:“她天生就这么能吃。”
库雷哈哈大笑:“好好好!无拘无束,尽情吃喝,才是我辈中人的本色!”当下也大口喝酒吃肉。
小今错愕道:“怎么少了一人?”
小露闻言鼓着个腮帮子疑惑地望着他,又望了望若莎和库雷。库雷知道他是指红焰,道:“他有事先走了。”
小今惊道:“怎么这么快?昨日才回,今日就走?”
库雷道:“正是要快,才能出其不意。”
小今怔了怔,回过神来,他昨日曾听红焰说起自己杀师叛门的真相,原来觊觎武学宝典的并不是他,而是卡达西。只是当年卡达西杀死恩师,丹科经却不知所踪,红焰发觉之时,师父已经横尸在地,而卡达西却将他污蔑为弑师的恶贼,他极少在尘世行走,师兄卡达西在尘世中却甚有威望,众人自然信他师兄的话,而不听他分辨。
他性子激烈,被诬陷了心里一气,索性就懒得分辨,人家说什么承认了便是。以致之后明明是卡达西将恩师的一干好友尽数灭门,众人误认是他,他也直认不讳。这才成了尘世公敌,以致有了十年前瑞塔格一战以及今时德克镇尘武大会。
话虽如此,但十年前瑞塔格索兰多大师一脉被杀,却的确是红焰所为。原来此人虽为红焰恩师好友,却与卡达西狼狈为奸,密谋夺取丹科经,只是天不善佑,丹科经不翼而飞,才未教二人得逞。红焰心性偏激,查得此事,一怒之下便一人一剑,杀上了索兰多家。本待让那索兰多当着天下群雄的面指证卡达西,但那老家伙竟是硬气得很,抵死不肯,红焰当时被众人围攻,血气上涌。便将此人一剑杀了。
此次他自柯斯迪尔学得荡神十三剑,重回故土,为的便是搜集卡达西杀师证据,昭雪沉冤,让恩师死得明明白白。只是不幸被多兰派保罗看破行藏,告知卡达西,卡达西召集天下尘世好手,齐聚德克镇,这才有了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而小今在德克镇所遇见的那位满身泥污的阿布,还有那位满身油污臭气的瘦弱汉子,却是红焰在尘世中仅有的几位好友门下的弟子。其时到德克镇,却是收集到了卡达西杀师的一些证据,要传信给红焰。
昨日在奥默码头附近那场大战,卡达西等人修为深厚,自然也听见了自己对那吟游诗人说了“帝都”二字,国王脚下,这些人不敢放肆行事,却也一定会大派人手,暗中寻查红焰踪迹。卡达西等人以为帝都对红焰而言乃是最安全之地,他偏立即脱离帝都,却正好出其不意。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