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敲门声,来者显然是个急脾气的军人,因为他敲门后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推门而入,而非等叶容去开门。
“蒋将军,有什么事吗?”叶容酒劲上涌,满脸通红地看着来人,他是沈府的侍卫长,可更喜欢将军的称号,所以府里人都叫他蒋将军。
“沈府死人了!你可知道!”他和叶容说话,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龙宇兴,观察着他面上最为细微的变化。
“死人了?是谁啊?怎么死的?”叶容虽然知道出事了,却没想到死了人,所以自然地露出惊异的神情,同样的,听到死人这个消息,宇兴已经被酒气罩住的眼睛突然恢复了神采,这两人面孔上细微的变化都没有逃过蒋将军的眼睛,只是,一人是真的,另一人却是装的,可他问的,恰好是那个不知真相的人,于是,他信以为真,心道:难道真的与他们无关?
虽然这样想,但他的脸孔依旧被寒霜笼罩,他还打算进一步的试探,“死的人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叶容脑海中瞬间掠过两个人的影子,他同时想明,宇兴慌慌张张的进来,为的也应该是这件事,所以他到现在也只是装醉,而不说话,生怕露出破绽,想明此节,他稳了稳底气,说道,“将军,死人这种悲伤的事情,当做谜语来猜恐怕不好吧!”
“好,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蒋将军决定摊牌,进行最后的心里试探,“死的人,是沈城主的侄子沈伟和,他就死在自己房中,而且是被绝强的雷电轰击致死!”
在听到“雷电”两个字的时候,叶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他知道,如果此刻自己的某句言语有欠妥当,或是某种行为过激,很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就是这样关键的时候,他以惊人的毅力稳定住了自己的内心,避重就轻地说道:“怎么这么巧,会是他!”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回答,因为若是他装傻充愣装作不认识沈伟和,会让人觉得此人很虚伪,说出的话并不可信;太过激动,又会给人做作的感觉,让人生出这事恐怕和他有关的假想;提及雷电的话,又会将问话引到龙宇兴的身上,显然欠妥。
所以说,这个回答,在当时那种十万火急的情景下应该算是上等的答案。
蒋将军年过半百,阅历无数,对叶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初步断定,叶容应该与此事没有牵扯,但这次的调查对象本也不是他,所以,他决心把问话转向龙宇兴,他说道:“就是他,而且死状其惨!四肢被凶手以长钉贯入,手掌被奔雷轰成了白骨。”他顿了一下,眼睛中激射出夺人的精光,“话说回来,沈府守卫如此森严,有哪个刺客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再悄无声息地杀人!更何况,除了龙家之人,天下间还有谁能使用雷系魔法呢?你说是吧,龙宇兴少将军!”
见对方终于撕破脸皮,龙宇兴抬起头来,他清楚这个人分析的都对,可他更清楚这是有人嫁祸,沈伟和的死和他无关,龙宇兴抖了抖身体,也不知是酒劲发作还是怎的,声音有些寒人,他道:“我若要杀人,无须偷偷摸摸!”
蒋将军被他说的一愣,他难以置信地察觉到,自己已经定下的决心就这样随着龙宇兴的一句话而发生了动摇,更确切的说,不是这句话的分量有多么的重,关键的,是那个说话的人,那个霸气凛然,不容侵犯的少年人,似乎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便不会有假。
他想到了有关帝都血战的传说,想到了传说中的两个主角,而那两个行奇世之险,刺杀皇甫子旭,并全身而退的少年人此刻正坐在自己的面前,叶容尚不妄断,但这龙宇兴当真是名不虚传,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确实让人心生敬畏。
惊奇归惊奇,蒋将军毕竟是阅人无数的老辣之人,他换了一种语气,问道:“那龙少将可知,这天下间,还有谁能使用雷系魔法!”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雷系魔法虽为异数,但也未必只有龙家的人才会用!”宇兴干净利落地回答。
“那你再说说,天下间有又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沈府!”
龙宇兴沉默了,但他不是被说的哑口无言,而是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涉及一位大人物,他道:“一个月前,天承帝也认为不可能有人在四位高手的护卫下,取下自己的性命,可那个来自珈蓝的刺客却做到了!不是吗!”
这次轮到蒋将军沉默了,他清楚,继续问下去也是毫无结果,龙宇兴是帝都亲定的少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己是决不能像审犯人那样对待的,问询无果,也只能听从老爷的吩咐了,他拱手道:“好,我相信龙少将的为人,今晚打扰了,在下告辞!”
“不送!”
蒋将军转身离开,院子里再次响起整齐划一的行军声,只是这次,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叶容以木系魔法沟通了院中的花木,确认他们已经离开后,走去把门阖上,然后又回到桌边,坐下,喝了一大口酒,感觉颤动着心平复了下来,他问道:“宇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兴叹了口气,把今晚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后,叶容皱起了眉头,他道:“这事分明是有人嫁祸嘛,可究竟是谁呢,如此神通广大,在城主府杀人,又堂而皇之的引你上钩,再悄无声息地全身而去。”
“这人极其熟悉府中环境,应该是内部作案!”今晚之事,宇兴已经在心里过了几遍,他分析道,“从黑衣人的动作行动来看,力量并不强,所以我推测他不过是枚棋子,在他身后当有指示之人!”
“难道是上官虹日安插在沈府的内奸?”
“有这种可能,我与沈府对立,可能会引起帝国和锦城之间的矛盾,而这最大的受益人便是上官虹日,所以他最有嫌疑;”宇兴缓步踱到窗边,“不过,我分析还有其他的可能,比如,珈蓝人,或是沈城主自己!”
叶容扶手道:“不可能,不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沈城主不会这么变态吧,而且他也没有杀人的动机啊。”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宇兴一把推开窗子,右手探出,试着去触摸那稀薄却挥之不散的雾气,“可是,今晚的事情太过蹊跷了,蹊跷得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谋划已久的阴谋,而可能早早谋划这个阴谋的,只有可能是一直坐镇锦城的沈城主,所以,他也有嫌疑!”
“开窗子干什么,不怕被人听到啊!”叶容赶紧过去,把窗户重新阖上,“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他总不可能会提前预知我们会遇见沈伟和吧!不会预知,我们今早就不会结下梁子,你也就没有杀他的动机!”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宇兴长叹口气,“总之,非常时期,谁都不能够信任!”
“真要命,帝都如此,锦城也是如此,还让不让人活啊!”叶容无奈地摆摆手,“现在回想起来,帝都反倒好些呢,哈哈!”
“你这小子!”宇兴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忘了以前怎么被人欺负的了是吧!”
“才没有,但那时候,我起码知道眼前的敌人是谁,不会整天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有挑战,生活才有乐趣不是吗!”
“你这个变态!”叶容把还剩最后一点酒的瓶子扔给他,“今天别回去了,住我这吧,咱俩一张床好了!”
宇兴笑笑,将壶中之酒一饮而尽,“好酒,只会越放越醇,人也是这样,只有经过百般磨砺仍然生存着的人,才是笑傲天下的绝世枭雄!”
“真是的,人不大,口气不小!”叶容去铺床,想当初在学院里,他和龙宇兴就是这么睡的,倒也轻车熟路。
“立大志者,方能成大事!”宇兴坐到床边,他总要先上床,睡在里面,今天只有一床被,所以他没脱衣服,“你这个人啊,哪都好,就是志气嘛少了一些!”
叶容笑道:“志少则无争,活得安心啊!”
“可惜你是我的铁哥们,你这一生注定无法平静了!”宇兴也是大笑起来。
叶容仔细想想,道:“这倒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哈哈!”
“必须的!”
……
转天,沈家出殡,举府齐哀,黑和白成为了唯一的色调。龙宇兴、叶容、李珲芙三人一齐走入灵堂,举香鞠躬,以示哀悼,沈城主哀意甚深,面容憔悴,看三人的眼神寒若冰霜,他没有问责,但三人却知道,和沈府的梁子怕是结下了。
奇怪的是,这样的日子,沈乱河却没在府中,他去哪了呢?叶容不禁想到。离开灵堂时,他找到一位下人,打听道:“沈公子哪去了?”
下人答道:“沈少爷昨夜一直未回,沈老爷广派人手,找遍全城,至今仍未寻到,老爷正着急呢!”
“什么!沈乱河不见了!”叶容心中一寒,侄子刚死,儿子又找不到了,难怪城主如此憔悴,这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竟然能避过沈家的耳目,杀其侄,拐其子,而不留下丝毫的破绽!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离开的时候,沈乱河是和上官虹日在一起的,可那时上官虹日是主动找到乱河的,以他的才智,真要下手,该不会做出如此落人口实的事情,可不是他,这幕后之人又会是谁?
沈乱河和自己有些交情,叶容寻思一阵,决定去找城主,他让宇兴和珲芙先行回去,自己再次进入了灵堂。
偌大的灵堂,白幅绕梁,正中间一副棺木,堂内尽是赶来致哀的宾客,沈城主及其家人坐在一边,家人痛哭流涕,城主作为一个男人,锦城全力的最高拥有者,不能像妇人一般以哭泣表达伤感,他只能默默忍受,忍受失去亲人的哀痛。
叶容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走了过去,他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可能是怒目而视,可能冷眼以待,甚至会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但他依旧这样做了。
沈城主看着面前站着的年轻人,也是一愣,他问道:“有事吗?”
“可以请您借一步说话吗?”叶容鼓足了勇气,直视着这位权势滔天的城主。
“有什么话,在这说吧!”沈城主的语气中带着轻视,还有些许的敌意。
“请借一步说话!”叶容继续道,他如松一般的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这件事很重要!”
“我再说一遍,有话在这里说!”可能是因为连番的打击,沈城主见了和龙宇兴相关的人就火大,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心里已经隐隐把龙宇兴当做了凶手,只是,碍于对方特殊的身份。
见叶容还不肯走,他又加重了语气,“听着,我不想在灵堂上做出什么不快的举动!”
“请您借一步说话!”叶容的固执程度不得不让人敬佩,“这件事很重要!”
沈城主没有说话,初次的见面之后,他再一次认真观察起了面前的年轻人,良久,他叹气道:“好吧,跟我来!”
叶容随城主来到偏堂,这里只有几个下人,叶容站定,道:“城主,我听人说沈公子至今未归,我自入锦城,幸得他照顾,与他关系颇近,曾听他说过,有一位深爱着的初恋,姓鑫,您可以去派人去找找!”
听到此言,沈城主烦躁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道:“鑫小姐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过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叫我过来,就为此事吗?”
“就为此事!”叶容答道。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嘛不在庭前说与我!”
“鑫小姐已为人妇,沈兄之爱,只能埋于心中,所以才会日日苦闷,我若大庭广众道出,岂不逆了他的本意!”叶容话已说完,随即道,“既然城主已派人过去,自是最好,叶某多虑了,告辞!”说罢,叶容躬身离去。
“原来他叫我过来,是为了乱河!”沈城主看着叶容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他在那朴实无华的身体里看到了义气和不屈!他不禁道,“乱河啊,你相人的功力确实已经超过为父了啊!”
“你不是不会看人,只是不愿意相信!”阴影里,有声音回答了自己的好友,“这打拼几十载得到的成果,你是无论如何舍不掉的,所以你宁愿相信人定胜天!”
沈城主无奈地苦笑:“或许你说的对,乱河继承了我的所有优点,唯独没有我赖以成功的野心,没有野心,也就不会嫉妒,所以他看人总是其准无比,这也是我让他守了五年城门的原因!”
“知道就好,好友,现在回头还来的及!”
“已经晚了,现在的我,不成功便成仁!”沈城主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哎,还是老样子!”这声音像他的身体一样空灵,“我也只能和你一起一直走下去了,哪怕前途是悬崖峭壁!”
“好友,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自己能否走到现在!”
“好了,别竟说好听的,庭前还等着你呢,还是快去做个样子吧!”
“恩,你说的对!表面功夫还是要到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