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日照顶,寒风呼啸。
青山脚,兵家山庄之中,此时一片静悄悄。
一股凄风打着旋儿地刮过那重重庭院,然后在经过一栋三层木石结构的小楼时却忽然被楼下涌出的热气冲得瞬间没了踪迹。
此刻绣楼前那宽敞的小坝上,山庄上下除去厨房和守门的仆人外,其余的都分别坐在了一张张摆满了干果、炒瓜子、方糖的大桌子旁喜笑连连的和相邻的人说着话。
顾心雅坐在属于她的位置上一脸温和笑意的时不时看着这些脸上散发着由衷笑意的人们。性格本就柔和的她,对待这些山庄里的下人们历来就很和煦,换句兵无锋的话来说,就是自己母亲心里就是在用一种平等的心态面对这些下人、侍女们。
从坐在身旁的沁竹手中将襁褓中的婴儿抱在自己怀中,顾心雅一边逗弄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眼睛的取名叫凌峰的宝宝一边对沁竹说道:“这无锋也真是的,明知道有这么多人在等他,还这么久不来!”
沁竹脸带微笑的说道:“夫人可不要这么说呢,不说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等少爷,就是身为下人,等一等主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呀!”
另一边的沁兰和沁梅也连连点头。夫人对待下人如同对待家人一般,少爷不仅性子谦和,而且还非常照顾山庄里的人。不说别的,光是每年元节发下的银两就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在小城里舒舒服服的过上一整年了。而且不仅是山庄里的人,就是山庄脚下的南山村里的村民对夫人和少爷那也是一片歌功颂德的!要不然山庄也不会每年时常都收到村民们送上来的粮食蔬果了!
看着顾心雅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沁竹心中在为夫人欣喜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若是当初不离开王府,恐怕永远都不会看到夫人这样的笑吧!
“少爷来了!”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群静了一下。下一刻,更大的叫声开始持续响起。“少爷好!”……“少爷过节好!”……“少爷越发的俊俏了!”……
“大家过节好啊!”春风满面的,穿着一身合体新衣的兵无锋双手抱拳嘴里连连说道。他的身后,沁竹低眉顺眼的跟着,浑不见在梅陇镇上时纵横捭阖的大老板模样。
穿过桌椅,兵无锋来到顾心雅跟前笑着说道:“祝娘一年比一年漂亮,越活越年轻!”
“油嘴滑舌的家伙!”顾心雅娇嗔道,然后示意兵无锋坐在自己身旁。
另一桌的山庄管事兵力在起身请示过顾心雅后,只听他嘴里高声喝道:“起席喽!”声音还在低空盘绕,一张张木桌上的东西即被大伙干脆利落的收拾干净,然后过了没多久,厨房里的人就将一盘盘、一碟碟冒着热气的香味扑鼻的菜端上了木桌。
一盏茶不到,宽大的木桌上就摆满了各色诱人的饭菜。站起身来,来回扫视了一下山庄众人之后,兵无锋开口说道:“废话就不多说了,大家吃好、喝好啊!”
“好!”大伙轰然诺道,然后举筷的举筷、举杯的举杯,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娘,你吃这个。”拈起一块爆焦黄鱼身上最嫩的肉,兵无锋将之放到了顾心雅的小碗之中。然后,他又叉起一块红烧肉丸放进了芯澜的碗里:“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这一年里辛苦了!”芯澜秀脸微红,心中却感觉无比满足:原来少爷都知道!
看到兵无锋收回筷子没动作了,坐在芯澜旁边的沁竹不满了:“少爷不公平呢,怎么没有我的份儿?”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兵无锋贼笑着将眼前不远处一盆汤里的东西起身舀到了沁竹的碗里:“这东西对大人小孩都好!感谢你为我们山庄人口的增长做出了莫大贡献,希望以后继续努力,争取来年再生一个!”
看着自己碗里的东西,听着自家少爷说的话,沁竹俏脸通红,嘴里低啐一声后,埋下头不说话了。顾心雅也是一脸笑意地瞪了兵无锋一眼:这孩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连木果子养颜催奶都知道!
嘿嘿笑着,兵无锋将筷子伸进了那盘摆在自己眼前的清蒸八野鱼上,这道菜可是他的最爱!
忽然,一股微风飘了过来,然后,兵无锋耸动着鼻子满脸都是垂涎地望向了邻桌。那里,兵战正端着一杯盛满了金黄色液体的酒杯敬向了凌山,凌山斜对面,兵山也正一仰脖将满满一杯酒倒进了自己嘴里。
闻着酒香,再看着这些人痛快地饮着酒,兵无锋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琥珀酒,尤其是这种窖藏十年以上的黄金琥珀酒,可是要比前世华国国酒还要爽口的美酒啊!一旦尝过这种酒,再喝其他普通美酒的话,那就跟喝水一样淡而无味了。对于这一点,曾经偷偷喝过一两次的兵无锋感触颇深。
这也就是在兵家山庄,才有这种魄力过节的时候无限制地提供这种美酒。
要知道,在山庄有一个专门存放琥珀酒的地下酒窖,里面有整整两排三十口、每口能轻松装下五百斤琥珀酒的黑瓷土坛。寻常坊间,哪怕就是小小半斤装的两年琥珀酒,那也至少值银三十两、金二两半钱!而十两银,就可以让一家四口舒舒服服的过上一个月了。
时不时地扭过头去看着一杯杯的美酒倒进了别人的嘴里,这让兵无锋的心里可是一阵阵的难受。
顾心雅有些好笑的看着儿子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她柔声说道:“无锋你年纪还小,再等个几年,到时候我也不拦着你了。”点了点头,兵无锋有些丧气的回道:“娘怎么说儿子怎么做就是了。”至于暗地里他会不会去偷喝酒,历来在顾心雅心里儿子都是一副无比乖巧懂事形象的她倒是没有多想。
眼不见则心不烦,既然暂时喝不到嘴里,兵无锋就将一股悲愤的力量发泄在了那盘清蒸八野鱼上。
忽然,正埋头大吃的兵无锋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在他灵敏的听识之下,隔着重重院落,一阵喧闹声在山庄大门处响起。
过了没多久,从壁墙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打扮的人,这个人气喘吁吁地绕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了兵山身旁低声说着什么。看到这里,兵无锋放下了手中的竹筷。
兵山听罢守门下人的禀告,脸色凝重的,他起身走到顾心雅身前不远弯腰沉声说道:“夫人,下人说城里王府有人来了。”“府里来人了?”顾心雅那张雍容的脸上浮现一抹惊讶道,“奇怪了,往年过节的时候也不见有人来啊?”
“来的是什么人领头啊?”兵无锋神情不是很在意的问道。老爷子自从卸下族长之位后就常年不在府里,除了他老人家,这兵家来的是谁,他兵无锋还真不在乎。
“回少爷,是兵六。”回了一句话后,兵力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据下人说,他还带来了几车东西。”
“兵六?这名字有点儿耳熟。”满脸都是嘲讽笑意的兵无锋嘴角一撇道,“怎么,这王府里也发善心了?”
“娘,你在这里和大家继续,儿子我去看看。”扭过头去兵无锋对母亲说道。“速去速回。”没有说别的,顾心雅只是点了兵无锋一句。若不是今天王府来人,她自己都快要忘了在那个钧梁城里还有一个名义上所谓的家。
“兵战带上几个人跟我一起去。”回身吩咐了一句后,兵无锋朝着山庄大门走去。听到少爷的话,兵战赶紧放下手中的酒杯点起另一桌几个侍卫跟在了他的身后。
山庄大门前的空地上,散落停着几辆马车,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人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神态傲慢地盯着大门前两个山庄守门下人,在这几个人的身后不远,另有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汉子只是注视着这边发生的情况。
“是不是不想干了!”感觉自己受到了怠慢,兵六怒视着眼前两人喝道,“不要忘了,这山庄还是兵家的山庄!要是你们不想干了,府里还有得是人想来!”
两个守门下人中的一个五六十岁老人张嘴不紧不慢的说道:“老头我可不能不干啊!我儿子还在庄里做管事,孙子也还在大老爷手下当亲兵,要是我离开了山庄,那我儿子和孙子可怎么办哦!”
听到这话,兵六的嘴闭上了。没看出来这老头还和自家老爷子一样,都为王府做事几十年了!而这样的老人,在兴盛了三百余年的兵家王府里,就算自己这个兵家的中级管事也是不敢得罪的。
站在几人身后的那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青年人看到兵六吃了瘪,顿时嘴角浮现一抹弧度,眼睛深处更是浮现出浓浓的讥讽之色。
站在老人身后的青年后生更是咧嘴直乐,这人估计是像少爷时常说的那种脑残吧!张嘴闭嘴就是赶人,难道他不知道老爷子是山庄力管事的爹吗!
或许是青年后生脸上的笑刺激了兵六的神经,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借此转移话题缓解尴尬。总之,兵六臭着一张脸朝后生呵斥道:“你这个下人,王府来人了不赶紧迎接,居然还在这里傻乐!莫非没有把主家放在眼里吗!”
就在青年后生急赤白脸的想要辩解的时候,一道带有浓浓讥诮语气的少年声音在山庄门前响起:“呵,不知道是兵家哪个大人物在我门前张嘴下人闭嘴下人的!是不是还要我这个山庄主人焚香恭迎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