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在西,赐谷居东,那帮村位于正北,形成一个三角带,距离都不太远。在维正的陪同下,石达开率械斗失败的来人往东南向赐谷村靠近。洪秀全则由石祥祯一路护送,朝西南往龙山而去。
洪秀全到过龙山,石祥祯也时常随石达开去矿区做生意,熟门熟路,二人行走顺利。
一进龙山矿区,顿感有些异样。往日这里常常是铁锤叮当,号子声声,矿工们没日没夜地苦干。可现在矿区内一片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好似到了荒野之地。
奇怪!二人好生纳闷,东张西望地探视左右,脑子里打着一个大问号:矿工们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窝棚本是矿工休息处所,此刻也已空空荡荡。洪秀全苦笑一下,念诗感叹:“前年今日此山中,秀全日纲初相逢。日纲不知何处去?秀全依旧寻故人。”
石祥祯虽是文盲,也略懂诗意,他提示道:“洪先生,上次我到矿上作买卖,听说矿工们十有八九都敬拜了上帝,一心要与官府作对,一旦事情闹大,他们将避开矿区,以深山密林作为藏身之地。”
洪秀全点点头:“嗯!如此说来,秦头领已带领矿工们干起来了。只怨我近些时事务繁多,未能及时来龙山取得联系。现在一定要找到他们。祥祯,你估计他们会藏在何处?”
石祥祯时常出入龙山一带,地形较熟,他想了想道:“矿上缺水,十多里外有一去处,有山、有水有树林,矿工们必定上那里了。”
洪秀全迫不及待:“快快带我前去。”
西去十多里,果然高山耸立,树木成林,山下一汪池水,清澈透明,本是个风景秀丽之地。
远远见一缕青烟从山腰中飘出,证实有人进住此地。石祥祯前面引路,带着洪秀全向炊烟处走去。刚要穿过一片树林,突然从树上跳下几个人来,首先把洪秀全一麻袋罩住。石祥祯反应灵敏,看到一个黑影跳到面前,他当胸一拳,将对方击倒在地。无奈背后又有人张开麻袋,从头到脚将石祥祯罩住。
那被击倒在地的汉子名叫秦日来,是秦日纲的弟弟。他奉兄长之命,带几个弟兄设卡,树林中光线暗淡,只见两个人影摸摸索索而来,秦日来只道是官府探子,叫手下将其活捉。
秦日来当胸挨了一拳,心中好恼,他对麻袋内的石祥祯踢了一脚,才叫手下人将他们扛上山去,听侯头领秦日纲发落。
秦日纲接受洪秀全的上帝教以后,几乎将所有矿工都发展为拜上帝会员。大约在石达开抢水械斗的同时,秦日纲率两千矿工扯旗造反,他们以大钎铁锤作武器,冲进老板住地,赶走一伙恶霸,抢到一批粮食衣物。为防止官府镇压,秦日纲带领大伙转移到这深山密林中。临走时,将银矿老板的财物席卷一空,连鸡鱼肉蛋和几坛白酒都给运来。
抢来的物质就藏在一个山洞里。秦日纲正在洞内喝酒,忽见弟弟跑来,见他道:“哥,有两个探子摸了上来,被我们活捉了,绑在麻袋内。其中一个好凶啊!先迎面打了我一拳,现在我的胸口还痛呢!哎哟,哥,你说怎么处理这两个家伙。”
秦日纲听罢大怒,猛一下摔碎酒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摸上山来,伤我兄弟。走,你带我去,我要扒了他的皮。”
出了洞口,在一块坡地上,只见两个被锁在麻袋内的人正苦苦挣扎,嘴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大声哼哼,又说不出话。
秦日纲高悬皮鞭,命令左右:“解开麻袋,我要狠狠打这两个狗探子。”
麻袋开处,秦日纲惊呆了,皮鞭不由得掉落地下。他大步跨上去,一把扶起洪秀全:“洪先生,怎么让你受这份罪?哎呀,误会,误会,兄弟给你赔礼了。”
秦日纲说着单膝跪地。
洪秀全总算找到了秦日纲,一切委曲都抛在脑后,他高兴地扶起秦日纲:“不必在意,请起,请起。”
见此情景,两边的另两个弟兄也客气起来,各自道歉。
石祥祯先向秦日来抱拳施礼:“出手太重,误伤老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日来满面羞红:“惭愧,惭愧,抓探子抓了两位贵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秦日纲告诉洪秀全:“弟兄们没法活,索性造反了,赶跑了银矿主,抄了他的家,现在吃的、喝的多得很啦!快来喝几杯。”
洪秀全思索片刻:“酒,我早已戒了。祥祯大概能喝几杯,一路奔波,我觉得饿了,弄些饭吃更好。”
此时,山中炊烟已尽,饭香菜熟,洪秀全也不客气,即刻一饱饥肠。
洪秀全在贵县播下的拜会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那帮村石达开,龙山秦日纲均成为拜上帝会得力干将。依照总部行动计划,加紧打造武器,发展会员,作好起义准备。赐谷村周围,拜会活动格外活跃起来。
洪秀全慧眼识英雄,指派石达开为这一带地区拜会负责人,取代无文化,水平低的表侄王维正,使这一带面貌顿时改观。
石达开年轻机警,眼界开阔,组织力强,他不仅把赐谷周围的人心,都吸引到拜上帝会来,而且还把博白黄文金,陆川的赖九,广东信宜的凌十八等拜会积极分子,紧紧联系在一起,忠实地传达紫荆山拜会总部指示。
拜上帝会势力在广西各地迅猛发展,作为最高首领,洪秀全不宜在贵县久留,他于是赶回紫荆山总部,及时听取汇报,密切把握全局。
紫荆山拜会总部,近日充满紧张热烈气氛,各地好消息不断传来。南部各县已有成千上万人加入拜会自不必说。东面平南县有胡以晃吸收会众数百人,据说有个名叫蒙得恩的大汉,率全家老小一起拜了上帝。东面再远一点的藤县,有个姓陈名承容的中年人,也在本地发展拜上帝会;西面武宣县有付忠信、付学贤叔侄俩带头敬拜上帝;北面象州县有落第书生何震川,自发宣传拜会教义,拜上帝会的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不仅仅是会员扩充形势喜人,就广西局势来看,真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全国反清团体的频繁活动,清王朝已是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广西的反抗斗争最为突出,有天地会、联义堂、大胜堂等一百多个堂会在全省各地展开了规模不一的武装斗争。和这些老牌堂会相比,拜上帝会是新起新发没有什么名气的。此时此刻,广西满清政权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牌堂会上,他们没有精力去管默默无闻的拜上帝会,恰恰给洪秀全一个从容准备的大好时机。对此,洪秀全借喻道:“百花发时我不发,我一发时都吓刹。”
一八四九年下半年,洪秀全、冯云山由广东返回紫荆山后,承认了杨秀清、肖朝贵代天父天兄传言权,组成了四人领导核心,从此拜上帝会日益壮大,悄悄进行起义准备。
年末,湖南新宁县人李沅发率大股起义部队一举攻占新宁县城,周围群众奋起响应,大有星火燎原之势。道光皇帝听取军机大臣穆彰阿建议,改能征善战的四川提督向荣,为湖南提督,重兵围剿李沅发部。
李沅发顺势南退广西,转战于兴安、龙胜、怀远、阳朔、荔浦、修仁等十几个州县,队伍曾扩大到五、六千人,给清王朝以震动。
广西巡抚郑祖琛年迈昏庸,既无法消灭各地会堂,又不想承认自己昏庸无能,于是便欺上瞒下,掩盖真象,企图借助神灵,免灾避祸,天天求神拜佛,祈祷菩萨,保佑他混迹官场的最后岁月里,别遇上什么大乱子。可是偏偏天不随人愿,湖南、广西一场大旱,以至田野荒芜,饿民四出,湘桂一带随之大乱。
李沅发退入广西,犹如鱼翔水底,鹰击长空,湖南新任提督向荣对其不敢跨省作战,遂将此情奏报朝廷。
道光皇帝整日处在忧忿焦急之中。他几乎天天都收到一些坏消息,老百姓四处造反,内乱日甚一日,而一场鸦片战争暴露了“大清国”的腐败无能。英国首先用军舰大炮,从海上敲开了中国大门。朝廷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已饱受外国侵略者欺凌。
内忧外患,使得道光皇帝如坐针毡。他不止一次的仰天长叹:“难道堂堂大清国,历经二百多年,就要断送在我道光皇帝之手么?六十七岁的爱新觉罗•旻宁,愈来愈感到皇帝难当。
他还在娘肚子里就注定是个贵种。当他还只有九岁,父皇嘉庆帝即位刚刚四年,他就被秘密地选定为皇帝继承人,从此受到特殊教育。从小他便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心理,听到的都是祖先的光辉史迹。从太祖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王朝开始,到世祖福临入关占领北京为止,艰苦奋斗二十九年,无不是一个由小到大,由弱变强的英雄史迹。到了康熙、雍正、乾隆年间,大清王朝更是国富民强、疆土辽阔,北至蒙古以外的贝加尔湖,东至库页岛,西至巴尔喀什湖,都归于清朝版图,人民更是风调雨顺,衣食不愁,提起这些该是何等荣耀。
可是现在辽阔的疆土,反而成了朝廷的包袱,国势衰败使边疆四处告急。近十年来,东南沿海屡受英美势力渗透。沙俄见有机可趁,也开始了对中国的掠夺。前年,沙皇尼古拉一世任命穆拉维约夫为东西伯利亚总督,加强军事,由寒冷的西伯利亚渐渐向黑龙江温带地区扩张。中俄边境线在不断变化,外患日甚一日。
内忧外患,层出不穷,道光帝已感束手无策。他已年近古稀,自感来日无多,喜欢回首往事。嘉庆十八年,河北天理会袭击皇宫时,他已经有三十挂零了。他清楚地记得,那次皇宫遭到袭击,父亲的皇帝宝座差点被踢翻,宫廷之中人心惶惶,连不可一世的父皇也吓得心惊肉跳,大叫什么“寇贼叛逆,事起仓卒,扰及宫禁,骇人听闻!”那些皇后娘娘更是惊慌失措,鬼哭狼嚎,清廷近两百年的威严,倾刻间扫地已尽。
旻宁清楚的记得,那是一八一三年十月八日闰八月十五,秋日京城,气候宜人。那时旻宁乳名叫绵宁,系嘉庆皇帝第二个儿子。吃罢中饭,他与皇三子绵志一起在皇宫上书房读书。此时绵宁三十一岁,他知道父皇很喜爱自己,他也很想在将来继承皇位,所以他谨慎做人,习文练武,尽量给父皇留个好印象。他明白众多弟兄都是他的竞争对手,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宠,从古到今,历朝历代,太子被废的事例还少么?所以他规规矩矩做人,尊敬父皇,和爱兄弟,身为太子从不张狂,尽管今天是中秋节,但他没有嘻戏玩乐的意思。
两人读书累了,休息闲聊。
“贤弟,父皇到承德木兰围场狩猎已有多日,说好今天回宫,咱们要随时恭迎父皇。”绵宁说:“那是,父皇已年过六旬,长期守在宫里不利健康,时时出京活动身体,才可延年益寿,但愿父皇能乘兴而去,愉快而回。”绵志道。
正说间,突然西华门那边喊杀连天,有人惊呼:“乱党冲进宫了!”
禁军卫士们涌上来护卫两个皇子,请他俩躲起来,而绵宁毫无惧色,推开禁军卫士,拿起铳枪和火药就往外冲,道:“乱党胆大妄为,叫他们知道我的枪法。”
绵宁冲出上书房,正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乱党从墙那边爬上来,轻手轻脚地在屋顶上行走。绵宁装上火药端枪就射,那乱党脑袋开花,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又一个蒙面乱党出现在屋顶上,绵宁再次射击,那人胸部中弹又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打得好!打得好!”禁军卫士们一边喝彩一边强行把绵宁藏到安全地方。
禁军卫士与冲进来的一伙天理会教徒厮杀了一天一夜,一向神圣高贵的皇宫,变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冲散的天理会教徒没有吃喝,不能睡觉,已是精疲力尽,各自躲藏到紫金城里的角落、草丛、树上……
已经进入北京的嘉庆皇帝有家不敢回,只好移驾别宫,隆重的欢迎仪式也随之取消。
随后赶到的一千多个御林兵,仔仔细细在紫荆城内搜索了三天,查遍了宫内每一个地方,将躲藏宫内的六十多个天理会教徒一一活捉。
此次皇宫遭袭,乃大清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皇宫近两百年的威严扫地已尽。
事后,嘉庆帝亲自过问此案,得知宫内居然有七个太监加入乱党,太监高广福、阎进喜等打开西华门迎接进宫乱党。
最为可恨的是:禁军统领石龄,平日里总在皇上面前豪言壮语,慷慨激昂,一付誓死效忠皇上的样子,可是乱党打来时,石龄却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
事发当日,绵宁进进出出上书房,见到高广福、阎进喜等人,都是一付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奴才像,背地里他们却暗结乱党,人心难测啊!
乱党头目林清多年象疯子一样盯着紫金城,他本姓刘,一心想恢复刘汉天下,他总认为杀了当朝皇帝,坐了金銮殿就可以得江山了,他不惜拿出全家生命财产作赌注发起了这起袭击。绵宁亲历了这一切,并亲手击毙两个乱党,受到父皇嘉奖,太子地位更加牢固。
七年以后嘉庆帝病逝,绵宁继承皇位,帝号道光,因为避兄弟间“绵”字讳,他自己改名“旻宁”。
旻宁三十八岁当皇帝,权力至高无上,他再不必谨小慎微,生活无人敢管,他开始腐化荒*,只顾自己享乐,不管民众疾苦,后来人们都说他道光无道。
荣华富贵,吃喝玩乐,道光帝已享受够,任何物质待遇,都激起不了他的生活乐趣。当皇帝真是活受罪,*心费神已经厌倦了,到了晚年,国势日趋衰弱,整天听到的都是些坏消息,他长时间被烦恼和苦闷所纠缠,终于他病了,病得很重,已是黄泉路近。
道光年近古稀、卧床不起,整日头昏脑涨,胸闷气短,寝不安眠,食不甘味。朝廷官员想了不少办法,御医不行又请了社会名医,真是道士遇到鬼——法都使尽,可病情仍无好转。
道光帝在神情恍惚中,哀叹不已:难道真是天灭我道光、天灭我大清么?内忧外患何日能除?痛定思痛,他觉得外患是由内忧引起的。如果没有农民造反,朝廷又何至动用那么多人力物力?国势又何至如此衰败?洋人又怎敢轻犯我天朝大国。可恨啦!可恨,从四十年前北方天理会,到现在的南方天地会,旻宁我是亲身受害者。
“来人啊!”旻宁高叫一声,自从他卧床不起后,人们好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大的嗓门了。
一个皇宫伺卫跑进来,见道光帝满面红光地坐在床边,连忙下跪道:“恭喜皇上,您龙体康复了,真乃国家之幸也。”
“少废话,去快把军机大臣穆彰阿叫来。”
“遵旨。”伺卫应一声,头也不敢抬地站起来,躬腰退了出去。
不一会,穆彰阿奉旨来到。他已年近古稀,发须全白,系满州镶蓝旗人,姓郭佳,字鹤舫,嘉庆进士,久任军机大臣,道光帝有什么事,总爱和他密商。
穆彰阿两袖垂地,双腿下跪,先给皇上恭敬行了一礼。得到道光“平身,赐座。”的御言才低着头坐到一把椅子上。
“你说,当今大清王朝最忌恨的是什么?”道光帝仰卧床上,像老师出题目的问。
穆彰阿一时回答不上来,他摸不透皇上的用意,想了一会,才模棱两可地答:“皇上,臣以为当今大清王朝,最忌恨南方动乱。洋人在那里称霸海上,穷百姓在那里拜会结盟,而那里离京城遥远,朝廷难以管理,实乃心腹大患。”
道光帝点点头:“是的,南方历来是我大清统治薄弱之地。现在活跃在两广一带的天地会最为可恨。他们长期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帜四处惊扰地方政权,不消灭他们朕死难瞑目。”
穆彰阿献媚道:“皇上您神威远大。前年湖南、广西的天地会首领雷再浩,李世得聚众造反,进攻全州,结果朝廷一派兵,便将他们迅速消灭了。”
道光帝摇摇头:“不,雷再浩、李世得虽已被消灭,可其部下李沅发在湖南新宁发难后,前不久又退入广西,和广西各部天地会遥相互应,你身为军机大臣,应当懂得怎样用兵才是。”
穆彰阿终于悟出皇上心意:“皇上,天地会中最可恨者乃李沅发也,朝廷应集中兵力,一鼓作气,全歼李沅发贼寇。”
道光帝点点头:“对,具体军事计划,就由你去部署吧。”
“遵旨。”穆彰阿立即跪拜皇上,奉命而去。
不出两天,穆彰阿就向道光帝拿出了他的军事计划,即:调动湘、鄂、黔、桂四省兵力,合围李沅发四千多人于一狭小地带,以绝对优势兵力,聚而歼之。
计划刚刚开始实行,道光帝便病得更加严重了,数日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还来不及听到这个计划的实行情况,便双腿一蹬见他的清太祖去了。
爱新觉罗、旻宁从一八二0年三十八岁时登基到一八五0年二月六十八岁时“驾崩”,共做了三十年皇帝。尽管道光无道,执政数十年,弄得国无宁日,但一旦归西,朝廷上下还是如丧考妣,大举哀悼,一片凄凉。
一个封建王朝,皇帝“驾崩”,丧事自然繁琐,紫禁城内,出殡,大祭就费时两月。遵照道光遗嘱,四子奕詝,确定为皇帝继承人。因父皇尸骨未寒,奕詝悄悄登基,决定本年内沿用道光三十年之称,以尽孝心。新皇上任,政事生疏,有一个熟悉过程,许多事情得不到妥善处理,对边远省份的骚乱更无心过问。
在这种大好形势下,拜上帝会得以从容发展,人们向往“天下一家,共享太平”,涌跃敬拜上帝。“洪先生”成了神圣人物,很多人怀着朝圣的心情,想见一见洪秀全;而洪秀全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
当洪秀全一从贵县返回紫荆山,各路好消息便源源不断向他报来。最令人高兴的是金田首富韦源玠不惜家产,为拜会打造武器,提供物质方便。
冯云山很有见解道:“二兄,金田村坐落在紫荆山东南脚下,周围是一块几十平方里的肥沃平原。这平原上粮产丰富,村落毗连,人口密集,附近河泊很多,不缺用水,是一个很好的聚众之地啊!”
洪秀全很高兴:“哦!近来拜会组织发展迅猛,已是集中起义的时候了。我总是考虑以什么地方为大本营。今日听贤弟提起金田村,我们倒要即刻前去看看,一来亲眼见见那里的情况,二来对韦家表示一点谢意。”
冯云山,肖朝贵陪着洪秀全往金田村而来,三人一路上兴致勃勃,话语不断。
冯云山回想起初入紫荆山之时所受过的种种磨难,不由感叹道:“二兄,还是你说得好啊!古来事业由人做,想我初到桂平县时,人地两生,走投无路,简直成了叫花子。为此,我曾自嘲道:孤寒到此把身藏,举目无亲也作忙,拾粪生涯来度日,他年得志姓名扬。”
肖朝贵道:“不假,现在山内谁不知冯云山鼎鼎大名。过去山内就流传有:女学杨云娇、男学冯云山之语……哦!我又提云娇了。”
肖朝贵说露了嘴,不由勾起了对亡妻的思念,涌起一阵哀伤。
冯云山真挚道:“男学冯云山,这只不过是人们对我的夸奖。女学杨云娇倒是实在的。谁不知朝贵曾有这么一位好妻子,吃苦耐劳,待人和气,贤慧能干,远近闻名。只可惜死得太早了,提起她,我们就为朝贵难过。”
“别说了,云山,别说了。”肖朝贵这个铮铮铁骨汉子,只要提起亡妻,就难免心酸。
洪秀全早想来一个政治联姻,于是含蓄地对肖朝贵说:“五弟莫难过,你还年轻,又是个英雄豪杰,你会得到一个如意填房的;二兄我说话算数,给你担保。”
三人走过紫荆山盆地,开始翻越东南面的几座小山,来到一个名叫风门坳的险要之地。
肖朝贵说出这里的地形特点:“从前,我挑炭到新圩、金田去卖,时常经过这风门坳,熟悉这一带地理环境。别看现在这里安安静静,实际上这里经常是大风直往里吹,发出呼呼作响声。人要是迎风走,非常吃力。”
洪秀全点点头:“对,对,一个地名,总有它的来历,不然怎么叫它风门坳呢。”
冯云山仰头看看风门坳的地形,只见两座山陡然而立,中间开一道峡口,两边悬崖峭壁,十分险峻,冯云山叹道“这风门坳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几个人脚不停步,走过风门坳,已到犀牛岭。这犀牛岭正南面,有一块平缓的山坡,正是一个天然广场,越过广场不远便是金田村。
几个人直奔韦昌辉家,远远听得一片鹅叫声,冯云山向洪秀全解释:“韦家为了掩盖打铁声,特意在院子里喂了百来只鹅;二兄初来乍到,少不了有鹅肉吃。”
到了韦家已近晚餐时分。韦昌辉见“洪先生”首次光临,少不了献一番殷勤,跑进跑出打招呼,亲自端茶送水,又吩咐家人把饭菜弄得丰盛些。
洪秀全见韦昌辉如此热情,顿有宾至如归之感,待韦昌辉再次端来一盘柑橘时,洪秀全和颜悦色道:“韦公子别再那么客气,来,坐下咱们先谈一谈。”
韦昌辉挨着洪秀全坐下,用手指了指柑橘“先生请吃。”同时叫来两个弟弟介绍一番。
洪秀全道:“听说你们全家参加了拜会,我感到十分高兴。有了你们家支持,无疑加快了我拜会起义进程。我们的目标就是推翻满清,建立太平天国。你们都很年轻,将来大有作为,好好干吧,前途无量。”
韦昌辉献媚道:“洪先生,有您的教诲,我们才有前途。”
洪秀全摇摇头:“你叫我先生,我叫你公子,实在见外了。哎,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岁。”
“你比我们都小嘛!这样吧,按宗教坐次,耶稣是天兄;我是二兄;云山是三兄;秀清是四兄;朝贵是五兄,你就这么称呼我们吧。你名正字昌辉,我们就叫你正胞。”
韦昌辉拍手叫好。
洪秀全道:“正胞,请你带我去拜见老爷子。”
自从投靠拜上帝会后,韦源玠生活安宁,心情愉快,身体愈养愈好了。他正坐在内屋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韦昌辉推门而入:“阿爸,这位就是洪先生,您不是总想见见他吗?”
洪秀全随后而至,弯腰低头,抱拳施礼,恭恭敬敬道:“您不惜家产,资助拜会,令人感激,请受秀全一拜。”
韦源玠连忙扶住他:“哎呀!折杀老朽了。洪先生崇拜上帝,替天行道,请大家超脱凡情,得成正果,才令人感激呢”!
如此对话,当然气氛融洽。一屋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喜!瞬间,一桌丰盛晚餐摆好,岂止是鹅肉,还有鸡鸭鱼蛋,香气飘飘而来。
韦家的丰裕物质;韦家人的一片热情,给洪秀全的感觉真好!
吃罢晚饭,洪秀全在客房里对杨秀清、冯云山、肖朝贵,道:“我想把金田村作为我们起义的大本营,聚集地,明天我们就一起到四周去察看地形。”
次日,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肖朝贵四人漫步在金田村周围。
来到犀牛潭边,杨秀清对洪秀全说道:“二兄,此处就是犀牛潭,我们打出大批刀枪,怕官府发现,就悄悄藏进了这水潭里。用时再把水抽干。”
洪秀全思索道:“哦!把犀牛潭当武器库了,好倒是好,只是经水一泡,刀枪岂不要生锈腐烂么?”
杨秀清道:“这个请二兄放心,刚从火炉里出来的铁,在水中泡一年半载是不会腐烂的。”
四个人又重新登上了犀牛岭,这里北面紧挨紫荆山,东、西、南三面都是一片平原,举目一望,可见到处村落毗连。
洪秀全顿觉心旷神怡,扫视前方,连连赞许道:“妙哉!妙哉!金田一带确实很适合大军云集,再加上韦家鼎力相助,就更可以作为起义基地了。不过这件事还得同韦家商量。”
冯云山道:“对,一旦大军云集,吃的用的,还要尽韦家之财力。这一点必须得让韦家人乐意,不能强迫。”
还好,当四个首领向韦家父子讲明即将在金田团营的决定,请韦家在物质上尽力支持时,韦家父子都答应得爽快。
韦源玠说:“即入拜会,就应不惜家产,恭膺革命,同扶真主。”
韦昌辉道:“为建立天国,舍其小家,又有何惜哉?尽我家之所有,供义军之所需。”
洪秀全十分高兴:“痛快,痛快。”遂决定将韦昌辉纳入拜会首领集团。
不久各路的拜会头目先后得到通知,陆续会集金田,听候洪先生下达团营动员令。
各路头目共计几十人,聚集在韦家大院里,畅谈拜会大好形势,憧憬未来斗争生活,充满振奋喜悦之情。
洪秀全登上讲台,院内顿时安静下来。他右手拿着一支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首诗:近时烟氛大不同,知有天意启英雄。
神州被陷从难陷,上帝当崇毕竟崇。
明主敲诗曾咏菊,汉皇置酒尚歌风。
古来事业由人做,黑雾收残一鉴中。
写完,洪秀全慢慢朗读一遍,然后铿锵有力,慷慨激昂道:“在坐的各位弟兄都是英雄好汉,都是顶天立地的豪杰,都是天父上帝的赤子。铲除妖魔,拯救中国之重任已降托在大家肩上了,我们应义不容辞地担当起来!除魔灭妖,建立天堂是人心所向,是任何势力也阻挡不了的。眼下我们已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起义条件,现在我下令:各路会众应尽快聚集金田实行团营。到达日期必须在明年一月十日前,否则将会与大本营失去联系。秀清、朝贵、昌辉将坐镇金田指挥团营,大家都要听从他们调遣。天父上帝保佑我们,起义大业必将胜利!”
正是:武装起义团营令响起时代最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