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面的后生年轻气盛,忍不住出言回击:“丢你老母!撞着你这衰仔又点样格?(撞了你又怎样)并个教你勿睇睇先(谁叫你不看路)!“
卫家齐本就是刚愎暴躁之人,一见他们非但不赔礼说软话,反而摆出一付强硬的姿态,更是火冒三丈:“大胆刁民!竟敢如此冲撞本官!来人哪!给我拿下!”
他身后那些衙役和杜三德的随从平日作威做福惯了,立即嗷嗷叫着扑上去,想要捉拿这些人。柳子毅嘲笑这些人一点眼力都没有,眼见张子祥的这些人长得身材结实,手脚粗壮,抬着那么重的东西时步伐沉稳,显然一点也不吃力,而面对官差毫不畏惧,自然不是平日那些混混平民可比的,这样子不是自找苦吃么?
眼见一场冲突在即,为首的商人张子祥突然满脸堆笑的弯腰作揖:”对不住,两位老爷都是小人瞎了眼,一时不小心冲撞了两位,还请两位老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说着从怀里取出几锭沉甸甸的纹银双手奉上,”两位老爷,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两位笑纳!”
杜三德和卫家齐一见这白花花的银子,脸色顿时放松下来,挥手阻止了手下伸手拿过银子:”还是你这人懂道理!好了,你们也是一时不小心,我们就不计较啦!今天你们幸好是遇见本老爷和李大人,要是其他人是定要将你们缉拿定罪的,只是你的手下人太粗鲁,要好好管教!”
张子祥连连作揖:”是是是!多谢两位老爷宽宏大量!小人一定好好管教!”
说完这番话,杜三德和卫家齐带着人趾高气扬的离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那个后生狠狠地呸了一声。“威仔,不要乱来!“张子祥用严厉声音制止道,威仔只得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来。。随后他们也抬着东西进庙里去了。
柳子毅等人本想看一出好戏,不料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看完这段插曲,张潮生转身挥手和众人道别,"码头的事情实在忙得不行,回头我们再好好亲近一番!"与张潮生等分别后,柳子毅便向连城珏询问张潮生的来历。
连城珏解释道:“张潮生与前来主持商谈的郑一飞是姑表兄弟,而郑一飞乃是郑芝龙的堂兄弟,排行第六,自幼拜在武夷门下,在江湖上闯出了诺大名号,人称‘紫金龙王’。”
他对这位飞扬跋扈的主倒是有几分好奇:”这草包自称什么卫家,是什么来头?”
连城珏的神情轻蔑之极,竟然不大乐意回答。
一旁的阿贵有插言:"柳少爷有所不知,这草包叫卫家齐,是福清卫大有那狗贼的儿子。"见东家没有阻止,他便接着往下说:"卫大有那狗贼本是跑船的,后来投靠大恶贼刘黑七做喽啰,做没本钱的买卖.海盗一般只劫抢货物,从不轻易伤人,而刘黑七这恶贼却既抢财货,又肆意伤人,犯下的血债数都数不清,受到官府严厉通缉.因刘黑七所犯下的恶行太多,招致同行们的联手打击而受伤败逃.那卫大有却乘机将黑七斩杀,拿着他的首级向官府投诚,并献上珠宝金银给官员.这些糊里糊涂的官员不但赦免了他,还对他大为褒奖,不过这些官员却不知道卫大有早就暗中将刘黑七所抢得财物私吞,所献上的不过九牛一毛.就这样,那卫某靠卖主求荣,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喽罗摇身一变,成为福清本地的大户...."
花玉眉不由得十分厌恶的娇声骂道:"出卖旧主加上黑吃黑,这卫某还真够无耻啊!"
连城珏冷笑道:"若只有这等无耻,还真不算什么!阿贵,你再给大伙讲讲那狗贼真正无耻的勾当把!"
阿贵应了一声,继续讲道:"可这卫某却丝毫不以为耻,洋洋自得地宣称他是见机行事精明过人;为了抬高声价,拼命要与本地有声望的士绅大家结交却都遭到拒绝,只因他所干的勾当虽然很隐蔽,却瞒不过有心人,知情人都对他十分不齿.他有一次在福州城里见到本地林家大小姐,也就是我们老板娘的堂姑姑,竟然拿出大批彩礼向林家提亲,不自量力的想要攀高枝.我呸!这姓卫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看来这卫某还真是有追求啊!
柳子毅便奚落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旁的几个猎户也纷纷赞同.
阿贵见有人赞同,就更加来劲儿了:"可不是嘛!林老爷当场发作将媒婆痛骂了一顿,叫人把所有彩礼扔到了河里,声明:'我林家的闺女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他这等无耻小人!'此事在福州城传为笑柄。"
花玉眉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古语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林老爷这么羞辱卫某,只怕要给自己惹下祸事....."
连城珏恨恨不已道:“玉眉姑娘真是深谙人性。这卫贼受此羞辱,便一直怀恨在心,一并连那些看不起他的士绅大夫们都恨上了。”
“后来魏阉一党弄权祸国,稍有良心的人都不会与之同流合污。我连家在福州也算是几代相传的清望世家,自然不肯辱家风,去干那些祸国殃民的事。阉党爪牙屡次拉拢,都被我大伯父拒绝,阉党从此对连家怀恨在心。但卫大有这狗贼却主动投靠阉党,助纣为虐,倚仗阉党势力成为福清一霸,家风坏的不像话,家里的子弟横行不法,鱼肉乡里,邻里小民都深受其苦。以前得罪过他的本地士绅都被他陷害报复,我岳父林家更是被害的家破人亡,一时间福州城愁云密布,变成了人间地狱!我连家也深受其害……“
柳子毅听到此处,不由对卫某恨之入骨,连声骂道:"我见过无数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阉党倒台时,阉党爪牙都被严惩;姓卫的狗贼既然如此丧尽天良,是怎么躲过去的?“连城珏也是恨得直咬牙地摇头道:“卫狗贼眼见魏逆一党倒台,自己身家性命难保,便拿出当年卖主求荣的伎俩,主动送出大批财物珠宝贿赂巡抚熊文灿和参政夏玉慈等官员,又主动检举阉党爪牙的勾当,如此一来便将他自己撇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