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是陈星洲母亲的小名,一下唤回了陈星洲的记忆。
“是,外公,我回来了。”
陈星洲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太幼稚了,明明也知道外公住哪,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只是因为埋怨母亲,就牵连无辜的老人。
林友声傲气了一辈子,最疼爱的女儿却和最看重的女婿一起死了,他一定很痛苦。
十三年的痛苦,像他十三年来一样。
“小洲,你回来了,回来了。”林友声没有落泪,只是反复点头。
在门口冷静了一会,老人把两人领了进去。
如今的小楼比十三年前的漂亮很多,积雪被扫去去了很多,院里的植株不多却被修剪得很漂亮。
进了小楼,入眼就是一个大厅,由于老人一个人住,所以显得有些空旷,家具也并不算多。属于基本的家具不缺,但装饰的家具很少的类型。
一坐下,老人就拉着陈星洲寒暄。
“毕业了吗?”
“做什么工作?”
“这个是你对象?”
邰元吓得手一抖,有些不自然抬头看老人,发现他眼里带着狡黠,像个老小孩。
陈星洲又无奈又好笑。
也就在他面前,这位傲气的外公有这么顽皮的时候了。
“怎么回来了呢?”
老人私心不希望陈星洲回来,那事对他这样的成人来说都难以接受,别提陈星洲当时还是个小孩。
陈星洲一一回答后,看着老人有些愧疚地说,“外公,我这次是……想回来看看,我爸妈的。”
老人闻言一愣,低下头说,“你回来,是为了这件事吗?”
陈星洲点点头。
老人并非老古板,平时也会上网了解实事,对这几天的事情当然也了解。他也尝试过澄清,可把钱砸进水里后,除了溅起小水花,就再也没有其他效果。
“这不好办。”老人摇摇头,“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这么多年来没有放弃上访,却被一再阻拦。小洲,外公也不行了。”
老人一辈子很少服软,陈星洲从他眉眼里看出了痛苦。
那是苦于无法证明清白的难过。
外公对他父亲有多重视,那他连失两位至亲的痛苦就有多深。
“外公,往后有我。”陈星洲紧紧握住他的手,给他讲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邰元则在旁边乖乖坐着。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老人不一般,像是可以看穿他一样,明明外孙就没那么聪明。
解释了来由,老人又感动又气愤,他饱读诗书,道德伦理更是不敢有一点偏差,遇上这样的事,简直是把他的底线踩在地上,又拿剪刀来了好几下。
气得他有些头晕,陈星洲连忙把人扶上卧室,然后在他嘴里打听到了父母所葬的地方。
在后山上。
陈星洲根据外公的提示带着邰元爬了好久,终于在一次不经意转头,看见了外公立的碑。
两人立刻传过去,终于见到了陈星洲父母合葬的墓穴。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看见那两块墓碑,陈星洲终于忍不住了,跪下开始掉眼泪,跟小时候一样。
邰元朝两个墓碑鞠了三躬,然后后退了几步,留陈星洲一个人好好发泄。
他知道陈星洲这些天已经忍了很久了,如果是他遇上了这样的情况,恐怕会更崩溃。
陈星洲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到后来哭得有些哽咽,已经开始抽气了,邰元才走上去,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这么大人了,还哭成这样。”
陈星洲不管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不是大人,我不是。”
邰元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都说有人哄的小孩哭得更厉害。
陈星洲完全没客气,把眼泪全抹邰元那件昂贵的羊毛衣上,一边说,“我很努力,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好。”
陈星洲说得断断续续,邰元也没打扰他,一手拍他后背,一手揉他后脑勺。
一旦情绪发泄完,羞耻就会重新爬上智商高地,陈星洲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哭了半个小时了。
“……邰元,放开我吧。”陈星洲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但抽气还没停下,所以脑袋捣得像打年糕。
邰元忍不住笑,“好。”松手放开他。
然后就听陈星洲一本正经地给他父母介绍,“这是我朋友,叫邰元,也是我上司,他很照顾我,你们不用担心我。”想了想,他想起还有远在S市的韩江,擦了擦眼泪继续说,“还有个,叫韩江……”
“行了,”邰元看他逐渐平复下来,拍拍他说,“一次别说那么多,他们听不过来。”
陈星洲觉得有理,点点头说,“那我下次再说。”
下次也可以不用说,邰元在心里暗戳戳补充。
抬头看见两位耸立得很直的墓碑,他突然有些心虚,默默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