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到花厅,还未坐定,就听下人通传,说是大皇子来了。他们忙站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大皇子祁晔就甩着袖子走了进来。
“前几日哥哥的奴才不长眼,冲撞了百花,那奴才已经叫哥哥打了一顿,百花别跟那起子小人生气,哥哥这厢替他赔礼了。”大皇子进屋一看见楼羽,忙就先前的事道了歉。
楼羽记性不算好,早就忘了那事儿,这会儿大皇子提才算想起,笑嘻嘻行了个礼:“大皇兄这么说就见外了,百花从来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那就好。”大皇子先是冲着楼羽点点头,又转脸看向祁昱,“你这一出宫建府,母妃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替你操劳,昨儿你皇嫂进宫,母妃还嘱咐我和你讲天儿越发冷了,叫你勤添点儿衣服,别着凉了。”
“弟弟知道,母妃日日都要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祁昱引着大皇子上座,叫人上了茶,“这一出宫就不能日日进宫见母妃了,母妃要劳烦皇嫂照顾了。”
大皇子说声好说,细细品了口茶,才抬眼看了祁昶一眼:“前几日听说父皇把明日接待北部贵族的活给了七皇弟,哥哥这先给你贺喜了。”
祁昶低着头说:“弟弟之前也没办过差,生怕办不好,正为这事儿犯愁呢,想着大皇兄管着礼部,还是要提点弟弟些,弟弟一会儿席上多敬哥哥几杯。”
楼羽本来在发呆,一听北部要来,立马精神了:“他们来做什么,要我说皇伯伯就不该和他们通商,派军打过去才是正理。”
大皇子笑道:“瞧把百花急的,恨不得现在就去刺杀使者,好赶紧开战呢。”
屋里的人一时都笑了,只有楼羽当了真,急乎乎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大皇兄瞎说。”
“聊什么呢,这么高兴。”门帘一掀,进来个人,这人一进来就先四处环视了一番,看见低头站着的祁昶,凤眼里露出几分诧异。
“三皇兄快评评理,大皇兄非说我要刺杀北部使者,好赶紧开战,我没那个意思。”楼羽看见来人,率先开口,巴望着三皇子替自己说几句话。
却见三皇子笑着摇摇头:“哥哥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这个打算,这个哥哥也是无能为力啊。”
“三皇兄别逗百花了,你看他急得。”祁昱和三皇子见过礼,笑嘻嘻打趣起楼羽来,“你可真没意思,两位皇兄逗着你玩你也看不出来。”
楼羽这才算是明白,翻了个白眼,嘴硬道:“我怎么看不出来,我是故意的。”说着还故作淡然的喝了一口茶,一副自己真聪明的样子。
在座的几人都甚是了解楼羽的脾气,为了叫他高兴,便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祁昱还顺着楼羽的话接了一句:“本以为是百花没意思,现在看来反而是我扫兴了。”
楼羽一看大家都被自己唬住,立刻更加自信,昂着头,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大家见他样子觉得有趣,却又不能笑出声,便一个个借着喝茶掩饰笑意,屋里安静下来,只偶尔能听见用杯盖和杯壁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
许是屋里寂静,屋外的动静更加清楚了,只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响声越发近了,楼羽笑着道:“五皇兄到啦!”
话音刚落就听见花厅外下人通报道:“二殿下到,五殿下到。”
接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掀开门帘,好几个下人推着个木质轮椅进了花厅。坐着轮椅的是五皇子,一边束着手,腰上围了一圈荷包的是二皇子。
两人一进来,先后行了礼,五皇子倚在轮椅上,冷冷出了声:“一会儿是在哪儿用膳,我得先过去,别拖累了你们。”边说边自己转着轮子,就要走。
“咱们一会儿去的地方一路平坦,五皇兄不用担心。”祁昱亲手把茶递给五皇子,“弟弟前几日得了幅王羲之的字,弟弟也不喜欢这些,想着借花献佛给五皇兄吧。”
五皇子接过茶:“难为你还记得哥哥,那一会儿咱们散了,我便去看看。”
“你们那字画什么的先放放。”二皇子探着身子凑到祁昱跟前,“老六你先跟哥哥说说你今儿请的哪家戏班子,点的哪几出戏。”
“请的是福瑞班和六喜班,早听说二皇兄这几天在捧小云香,弟弟也得帮帮忙。”祁昱掰着手指头数着,“福瑞班点的都是小云香的拿手戏,六喜班就点了一出‘大闹天宫’。”
二皇子一听小云香嘴立马咧开了嘴:“小云香那嗓子是一绝,这好几天没听,我浑身不得劲,今儿在阿昱这儿算是要过瘾了。”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眯起眼睛,一派的向往。
楼羽最看不惯二皇子这要醉死温柔乡的样子,横着眼睛打量他,看见他腰间挂着的一连串的荷包,哼了一声,立刻把脑袋撇开,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一边正和三皇子聊天的祁昶其实一直在暗暗看着楼羽,注意到楼羽嫌弃的神情,嘴角微微扬起了个不大的弧度。
“殿下,梅苑已经收拾妥当了,几位爷可要移驾?”祁昱府上的总管隔着门帘,恭敬问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祁昱应了一声,转头和屋里人讲道,“本来想着就在后院子里设宴,但是恰巧前儿晚上下了场雪,正是赏梅的好时候,我便叫人把酒菜摆到那儿了,想着咱们兄弟品酒寻梅,也别有一番乐趣。”
“早听说老六这院子是温绍府邸改的,想来景致不错,我倒是想快去看看呢。”大皇子点点头起身,谦让了一会儿,便带头出去了。
三皇子紧紧皱起眉头,不自觉抿起唇角,分明应该是自己这个嫡长子做决定的,为什么老大这个庶子这么猖狂。
几人都是有些政务在身,喝了会儿酒就散了,楼羽觉得无趣,便一手拉着祁昱一手拽着祁昶说着要一起去西场看摔跤。
祁昱本来无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祁昶本来也想应下,却叫三皇子拦住了:“我家桐儿这几天一直吵着要见老七,这好不容易逮着空,哥哥就先把老七借走了。”
祁昶联想起京城的传言,立刻就明白了三皇子真实用意,心里很不痛快,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着道:“既然是桐儿想我,自然是要去,只能以后再和楼二公子去看摔跤了。”
楼羽自然不好和小孩抢人,笑着客套了两句,跟着祁昱把二人送走了。
祁昶跟着三皇子上了马车,还没坐下,三皇子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老七,我听说北部这次来还带了个小公主要和咱们联姻,可有这回事儿?”
“可能是要来吧,我现在还没收到准信呢。”祁昶早料到三皇子要说的话,便敷衍了两句。
三皇子给祁昶递了一个暖手捂:“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对我们尤其是对弟弟你可是有利得很。”
“怎么呢?”祁昶顺着问了一句。
“你看啊这京城身份够的不就是你,老六还有楼百花,本来楼家应该是最合适的,但是楼家握着兵权,谁敢让他们联姻,百花自然就不算了,剩下的还有你和老六。父皇特意把这事儿交给你办,不就是属意于你的意思?”三皇子凑近了一点儿,笑吟吟的阐释着利害,“你若是娶了那个小公主,便是替父皇分了忧,父皇以后自然是要提拔你,这不就是有利吗?”
祁昶点点头,似乎在沉思这件事是否那么有利,其实是在心里暗想到最大的利处自己的好皇兄并未提及,那就是自己若是娶了北部公主,那皇位继承人自然少了一个,这对自己皇兄来说才是天大的喜事。
祁昶虽然明白,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只是淡淡笑了笑:“三哥说的极是,弟弟一定好好招待北部的使者,让这件事儿板上钉钉。”
三皇子只道祁昶是个傻瓜,话锋一转,又聊起别的政务。
第二日午时初刻祁昶便在北城门恭候着北部安江部的二王子戎成,本来说好未时到的安江部使者团迟迟未到,祁昶倒也不着急,只是坐在自己的马车里看书。
他身边伺候的小林子却急得不行:“殿下,您到底想了什么法子,咱们总不见得真要娶那个小姐吧,奴才听说那个小公主刁蛮任性的紧,压根配不上您。”
祁昶拈起书页:“你要是闲的没事儿干就去看看他们来了没有,别在这里瞎操心。”
小林子只好奉命出去,不过一会儿又一掀门帘,通禀道:“殿下,北部人没来,六殿下和楼二爷路过,楼二爷见着咱们仪仗,就说要解解您的烦闷,这会儿才下马,往这儿过来呢。”
祁昶一听连忙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袖口,确保自己仪态端庄,又让小林子剪了灯花,添了点儿碳。
小林子刚收拾妥当,门帘就被楼羽一把撩开了:“分明是他们求我们,这会儿却叫我们等他们,真是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子,要我说何必答应他们称臣,直接打过去才叫痛快。”
说着进了马车一屁股坐下,身后的祁昱冲祁昶笑了笑,坐到了楼羽对面,狭小的马车一下子拥挤起来。
祁昶听楼羽口中的我们,心里乐开了花,只是不表现出来,把桌子上几盘子点心往楼羽的方向推了推:“六皇兄楼二公子,用点儿点心吧。”
祁昱推辞自己刚刚骑过马,没有胃口。楼羽嘴馋,这时候也不管自己还没净手,拿起一块糕就往嘴里放,嘴里吃着东西也不忘了说话:“这北部就是和小爷对着干,什么时候来不好非要今天。他们要是不来,咱们就能一块儿去看马球,要是七殿下在,我俩就不会赌输了。”
顿了顿,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又嘟哝道:“要是我父王知道我没去念书跑出来看马球,那又得让我跪祠堂,又破财又不免灾,倒霉透了,看来我和北部这些人八字不合,每次挨上他们准没好事儿。”
祁昶听完楼羽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知道楼羽赌输了丢面子心情不好,也不接茬:“其实这也没什么倒霉的,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我倒觉得二位还是快回去,要是一会儿碰上北部使者,那才是倒霉呢。”
楼羽一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急忙把手里最后一小块儿糕塞进嘴里,一把拽住祁昱的袖子,含糊不清的告辞:“我们先走了,等过几天见面你就好好和我说说你怎么赌球。”拉着祁昱蹦下马车。
祁昱全程被动,连行礼的空档都没有,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跟着楼羽一起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