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出去玩吧,我自己在这里待着就是。”楼羽沏了一杯茶,对着祁昱淡淡道。
“你自己一个人也怪闷的,我陪着你多好。”祁昱看楼羽冷静下来,从门口走到楼羽边上坐下,正看见楼羽刚才因为挣扎而扯破的袖口,缓声道,“你今天也不能总待在这儿,一会儿怎么也得去观礼,咱们不如先去你院子里换件衣裳,歇歇再出来,估计那时候你也就不这么生气了。”
楼羽没什么意见,一口喝了杯里的茶,起身跟着祁昶出了门。两人顺着连廊走着,或许是因为一路景致怡人,楼羽心情愉悦了起来,脸上也隐隐有了笑影儿。
楼羽绕过柱子,看见连廊那头有个姑娘站着,他怕冲撞了那姑娘,一把拉住身后的祁昶退了两步,打算等那姑娘离开了再继续走,却不料那个姑娘叫住了他:“楼二公子一看见本公主就跑,难不成本公主是吃人的老虎吗?”
楼羽心里疑惑,京城这些个公主哪个也开不出这样的玩笑,定睛细看,竟是戎蓉。楼羽的脸一下沉的好像能滴下水来,冷冷瞥了她一眼。
祁昱也是进退不得,虽然心里有些厌烦,但又不好意思对着个姑娘使脸色,只能勉强冲戎蓉笑笑,算是打个招呼。
戎蓉却不管那二人如何冷漠,只是侧着头看着他们,笑得一脸天真,好像根本看不出别人的厌恶:“本公主知道楼二公子不喜欢我,但是本公主倾慕二公子数年,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本公主确信,二公子终究会娶我。”
戎蓉说完上前一步,站在楼羽面前。说来奇怪,她虽比楼羽矮了整整一头,气势却一点儿不输。
楼羽的哥哥大婚,祁昶本来打算早早来帮忙,却被鸿胪寺的人绊住了脚,过了午时才脱了身,快马加鞭到了贤王府。
他进贤王府却没有看见楼羽,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找人随口一问,便知道了刚才的那场闹剧。祁昶不由担心起楼羽,想着楼羽必然是要回院子,避开众人,也走进了连廊。
他刚拐几个弯就听见了戎蓉叫楼羽名字,心里有几分想要偷听,就停下了脚步,远远看着那边三人讲话。他看见戎蓉走到楼羽跟前的时候,他紧紧咬住嘴唇,用尽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没有上前呵斥戎蓉。
就在祁昶尝到自己血的味道的时候,楼羽终于说话了:“我劝你还是别做白日梦了,只要你还姓戎,我就不会多看你一眼。”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楼羽昂起头,眼睛越过戎蓉的头顶落在连廊旁边的兰草上,果然没有看戎蓉一眼。
“三公主还是回去吧,要是在这里待久了,会有人说您闲话的。”祁昱好心提醒戎蓉,戎蓉却毫不领情:“本公主是草原上的明珠,怎么会担心那些凡夫俗子的闲话?”
楼羽不再理会戎蓉,一甩袖子迈着大步就继续往自己院子里走。戎蓉紧紧跟着他:“我告诉你,你一日不娶本公主,本公主就跟着你一日,看看是我先放弃,还是你先妥协。”
楼羽走到劲竹院门口,站住了,他目视前方,淡淡道:“你要是再跟下去,我就让我院子里的侍卫把你丢出去,要是这样,你面子里子都没了。”
“那我就在这儿等你,看你出不出来。”戎蓉仰着头企图和楼羽对视,但楼羽根本把她当空气,径直走进了劲竹院。
祁昶本来打算等戎蓉走后再进去,却不料戎蓉直接守在那里不走了,无奈只能当着戎蓉的面跨进院子。
一跨过门槛,祁昶就看见院子里跪了一地下人,内室传出祁昱和谨言的声声劝阻。
“爷,那个不能砸,那是宫里赏下来的。”
“楼百花你能不能别一不高兴就拿这些玩意儿出气,你有本事冲着那个女的撒气啊。”
接着就是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响和楼羽的喊声:“我一个男的,冲女人撒气,那才叫没本事。”楼羽顿顿了,又喝到:“谨言你带几个人,把那个女的给我扔出去,别让她烦我。”
祁昶一听楼羽让谨言出来,朗声道:“是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火。”
“还能是谁,就是外边站的那个门神。”祁昱掀开帘子,让祁昶进屋,“老七你来的正好,快替我劝劝百花,你看他闹成什么样子了。”
祁昶进屋,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番,地上散落的碎瓷片泡在茶里,那茶流了一地,袅袅冒着白气,楼羽膝盖以下断断续续洇湿了好几块儿,看得出来他摔杯子时用了多大劲儿。
祁昶皱着眉头指了指楼羽的膝盖:“你没烫着吧。”话说出口觉得有些不好,又说道:“你们都没事儿吧。”
楼羽摆了摆手,一屁股坐下:“这算是什么事儿,外面那个才是大事儿呢。”
祁昱也不在意祁昶开始说的那句话,急得在屋里转圈:“按理说父皇是肯定不会让百花娶戎家人的,但是要是戎蓉一直这样,就算是被百花败坏了名声,不嫁给百花嫁给谁?”
他转了几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一把抓住了祁昶的袖子:“老七,我听人说你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你可得帮帮百花,要是百花娶了她,百花这辈子就上不了战场了。”
楼羽一开始只是单纯讨厌戎蓉,并没有想到还有战场这件事儿,现在让祁昶一提醒,也定定的望向祁昶,眼里的期待叫祁昶感到莫名满足。
“这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出什么主意。”祁昶皱着眉头想了想,只能摇摇头,“这样吧,我回去想一夜,明日再过来和你们说。”
祁昱也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拍了拍祁昶的肩膀:“我明日要去东大营看他们练兵练得怎么样,就不来了,你单和百花说就好。”
又看楼羽还坐在椅子上,出言催促道:“一会儿就迎亲了,你还是快换身衣裳吧,你不想观礼,我和七皇弟还想看呢。”
“我是真不想去,都是为了你们。”楼羽嘴硬摆出一脸的不情愿,心里却很想看看热闹,脚步轻盈的进了里间。
祁昱和祁昶在外边等他,这两人没什么话说,祁昱找着话题,却怎么也等不到祁昶回复,一转头就看见祁昶皱着眉头沉思,忙闭上嘴不出声了。
然而祁昶其实并没有想怎么对付戎蓉,他只是在想楼羽要换件什么样子的衣服。
第二天一大早,楼羽懒惫的站在贤王夫妇身后,等着新娘子来敬茶分大小。他前一天替楼翎挡了太多酒,婚礼后半段的记忆已然模糊,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祁昱拖回的房间,至于闹没闹洞房,就完全不记得了。
楼翎一向知晓礼仪,堂上刚刚准备好,他和新娘就来了。楼羽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新娘谢欢,谢欢身量小巧,举止端庄,与楼翎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
二人先与贤王贤王妃敬过茶,谢欢又和楼羽楼栩见过了礼,相互客套了几句,贤王和贤王妃便一起回了后院,堂上只剩下一众小辈。
楼羽见长辈走了,打着哈欠捂着嘴找了个椅子坐下:“真是困死我了,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睡个回笼觉。”
楼栩一脸好奇,蹭在楼翎身边东问西问,楼翎也是好脾气,不管他问什么都认真的回答,臊的谢欢在一边红着脸抬不起头。
“行了你,等你结婚的时候不就都知道了。”见楼栩越问越不成样子,楼羽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他抚了抚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没事儿我就回去了,有事儿再去叫我。”说罢施施然出了堂门,转身走了。
见楼羽走了,楼栩又凑上前想要再问点儿什么,却被楼翎抢在了前面:“这转眼就到了进宫谢恩的时辰,那哥哥就先走了。”
楼栩只好行了退礼,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目送楼翎谢欢远去。
贤王和贤王妃进了贤王妃的早梅院,二人坐定,下人上茶,贤王品了口茶,客套的开了口:“伯德的婚事孤也帮不上什么忙,真是辛苦王妃了。”
贤王妃也谦逊客气:“伯德的婚事有宫里皇后娘娘帮忙,也没有什么辛苦的。” 转而又想到些什么,微微皱起了秀眉:“只是眼下还有一事,妾身还望王爷做主。”
贤王点了点头,示意接着讲。
“这事儿说来也怪难为情,百花现今也是束发之龄,京里年纪相似的哥儿院子里都安排了通人事儿的丫头,伯德当时也是安排了。但是百花这一向的不喜丫鬟近身,妾身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现在的贤王妃是贤王的续弦,不是楼翎楼羽的生母,管起来自然隔了一层。楼翎性子宽厚,什么事说说也就做了,偶尔阳奉阴违,也给足了贤王妃面子。楼羽却是性格古怪,谁也不服,时常不经意就给贤王妃难堪,贤王妃也就不大管他,要是有非管不可的,也尽量叫贤王做主。
贤王本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到这话,笑道:“这没什么事儿,不喜欢就别给他了,这些丫鬟也不是非有不可的,若他自己喜欢,自然会来要。若是没有喜欢的,也别逆着他来了,事事合着规矩,细想也没什么意趣。”
贤王妃只等着贤王给个主意,好把事情推卸了,如今便笑着称好,想着要表现出对楼羽的关心,便道:“伯德的终身大事算是了了,接下来就是百花了,妾身听说昨儿北部的公主一整日净缠着百花,倒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贤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皇兄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妄自揣度的,你有空提点百花几句,叫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贤王妃没想到自己一多嘴,又给自己生出这样的麻烦,只能低着头应了,让贤王多吃些点心,再不提楼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