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羽回了自己院子,也不管日头已经出来,一头扑到床上就要睡回笼觉,谨言跟着进来:“爷,昨儿七殿下说今日巳时初刻过来,您看这也快了,您要不等七殿下走了再休息?”
楼羽眯缝着眼睛,很不愿的支起身:“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昨晚上爷喝多了,七殿下送您回来的时候嘱咐小的,七殿下说,他有办法了。”
楼羽嘟着嘴坐起来,眼睛也挣不大开,懒懒的靠在床头:“那我就在这儿靠着,等他来了叫他进来。”
谨言刚刚过了隔断,楼羽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祁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平常像个炮仗一样的楼羽倚着床头乖乖闭着眼睡觉,屋里太热,他两颊窜上一抹粉红,长长的睫毛跟着呼吸的频率一颤一颤,惹人怜爱。
谨言没想到楼羽会睡着,忙要叫醒他,却被祁昶拦住了。祁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们下去,自己坐到了床对面的凳子上,细细看着他。
不知道睡了多久,楼羽才缓缓睁开眼,他舒展了舒展因为歪着睡觉而僵硬的四肢,眼睛适应了屋里的明亮,这时他突然发现祁昶就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
“你等了很久吧,怎么不叫醒我。”楼羽心里吃惊,猛地站起来,或许是因为起身太猛,他眼前发黑,脑袋发晕,又栽回床上。
祁昶吓得忙上前扶他:“没事儿吧,要不要传太医。”
楼羽摇摇头使劲挤了挤眼睛,再睁开眼,眼前又是本来应有的样子:“没事儿,就是睡得时间长了,倒是你,没等太久吧。”
祁昶微微勾起唇角,他确实等了一会儿,但他喜欢看楼羽的样子,也不觉得时间长:“这事儿本来就怪我,要是我来的晚些,你也就不用靠着床睡了。”
“这是小事儿。”楼羽满不在乎,又站起身伸展了筋骨,“听说昨儿晚上是你送我回来的,那真是多谢啦。”
祁昶想起前一天晚上耍酒疯的楼羽,笑弯了眼睛,又想到正事儿,敛了笑:“我来是要告诉你,我有对付戎蓉的主意了。”
“那你过来,咱们去书房谈。”楼羽知道这是正事儿,忙引着祁昶进了书房,叫谨言上了茶果点心,亲自关上了书房的门,“你说吧。”
“我想了三个主意,你自己看看哪个最好。”祁昶喝了口茶润嗓子,掰着手指开始说,“第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你找个姑娘订婚。”
“我不定亲,这个主意不行,就没有不用结婚的那种?”楼羽满脸的不情愿。
祁昶说的时候盯着楼羽,不想错过他脸上的表情,看楼羽皱起鼻子,心里出了一口气,说话也更痛快了:“第二个第三个主意,对你名誉就有损害了,我先说第二个,就是你当着众人的面打戎蓉一巴掌,这样简单而且她绝对不会嫁给你,只是传出去不大好听。”
“那也太不好听了,我不想打女人,丢脸。”楼羽连连摆手,一点儿也不想接受这个主意。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祁昶早早料到楼羽不会喜欢前两个主意,他说的所有话都是替最后一个主意铺垫,“这个有一点儿难,你得去参加惠文姐姐的炙鹿宴,然后……”
祁昶附在楼羽耳边低声道来,听得楼羽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那你得想好,以后几年可能都没有小姐肯嫁于你了……”祁昶抿着嘴,似乎是在替楼羽着想,阐述着害处。
却被楼羽打断了:“这样正好,我还不想娶她们呢。”
祁昶心底顿时涌上几分窃喜,他恨不得所有人都不愿意嫁给楼羽,甚至都不愿意和楼羽交流,这样楼羽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极端,但这确实是他的愿望。
楼羽不知道祁昶心底那些龌龊的想法,笑得一脸明媚,一把勾住祁昶脖子:“这事儿要是成了,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祁昶被他勾得往边上一歪,怕压着楼羽,忙扶了一把桌边:“那我就等着楼二公子了。”
“咱俩也算是朋友了,别那么客气,就和阿昱一样,叫我百花算了。”楼羽撒开祁昶的脖子,捡起块点心吃起来,“那我叫你什么呢?还真没听说七殿下有小字。”
“叫我如昼吧。”祁昶一脸的笑在楼羽提到小字的时候突然凝固,他喃喃道,“这是我母亲替我取的名字。”
楼羽并没有听见,还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如昼好啊,花市灯如昼。”他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我光记得你是正月的生日,现在才知道你是上元节生的呀,那比我大了整整一个月呢。”
祁昶心里有很多话,他想说自己玉碟上生辰是正月十六,但其实他是正月十五生的。他想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生母卑微,无人关心,所以才会连皇子的生日都记录有误。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着点点头:“我生辰是正月十五。”
就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生辰吧,祁昶暗暗想着,现在这天底下只有自己和他知道了,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了。
楼羽哪里明白他心里这些思索,事情一有了解决方法,便开始觉得肚子饿,大喊着让谨言吩咐小厨房准备午膳,又笑嘻嘻问起祁昶:“怎么样,你要是有时间,在我这里用午膳啊,我让人煲了一早上的汤,想想就好喝的紧。”
祁昶将心里那些惆怅收好,冲着楼羽勾起了唇角:“好啊,我正巧没什么事儿,可以留下的。”
炙鹿宴,便是吃鹿肉的宴席,是惠文公主与其驸马每年腊月初六在别院举办的宴会,宴会不请长辈,只请年轻的公子小姐,一开始只是为了临近年末大家一起放松但无意间促成数对佳偶,炙鹿宴慢慢也就演变成男女相看的场合,可以说是京城年纪合适的公子小姐最期待的宴会。
但是楼羽不喜欢。他小时候和楼翎去过一回,回来之后就嫌那儿的公子总是吟诗作赋卖弄学问,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便再也没去过。
这次楼羽要去炙鹿宴的消息一传开,京城的小姐们都行动起来,一时东市的首饰店、水粉胭脂店都被各家小姐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都拿定主意,要让楼羽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嫁进贤王府做少奶奶。
事件的主角楼羽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儿,他只是希望祁昶的主意管用,不要让戎蓉再纠缠自己。楼翎婚礼过后,他去学宫上了一日学,戎蓉居然堵在学宫门口,吓得楼羽翻墙才算是逃离了戎蓉的追捕。那天过后,楼羽再也没去过学宫。
在众人的期待之下,腊月初六这天总算是来了,还不到巳时,惠文公主别院门口就停满了各家车轿,小姐们一个个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家当,穿金戴银;公子们也不管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都打扮的像是书生,要不是天气太冷,这些人必然要拿把名家字画的折扇。
楼羽和众位公子截然不同,他一身月白箭袖短打,腰间还挂了把宝剑。看上去不像是要参加宴会,反而就像要去打猎。
站在别院门口迎客的管家忙亲自上来伺候楼羽下马,楼羽却不用他扶,利落的下了马,把马鞭放到管家手里,一甩袍摆,大阔步走上台阶。
管家怕楼羽不认路,找了个小厮引路,小厮话多的很,一一介绍着院子里的景致。楼羽也不理会,反而谨言笑着开了口:“今儿哪些殿下来了?”
“就七殿下来了,二爷是要去七殿下那儿吗?”
楼羽偏着脑袋四周环视,炙鹿宴这日没那么多男女大防,院子中坐着不少小姐,有的弹琴有的鼓瑟,倒也是十分风雅。有几个小姐看见楼羽往自己这边看,还羞红了脸蛋。
“你去把他叫来,就说爷我在这儿等他。”楼羽总算找到一处没人的亭子,便吩咐起小厮。
小厮退下,不过片刻就引着祁昶过来。祁昶身边的小林子赏了小厮一把银叶子,小厮欢天喜地谢恩,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楼羽看着那小厮高兴的样子,撇了撇嘴角:“我一直以为惠文姐姐管家有方,没想到手底下也有这么小家子气的奴才。”
祁昶笑了笑:“谁家的下人不是这样,你总要让人家有利可图,不然谁还愿意伺候你。”他看楼羽一脸的不认同,也不生气,话锋一转,“我估摸着戎蓉一会儿就来,该走的路你可记清楚了?”
“又没有多难,我记得清清楚楚。”楼羽自信的昂起头。
就在二人说话的空档一个嬷嬷引着戎蓉来了,戎蓉一看见亭子里坐着的楼羽,立刻说道:“别往前走了,我在这儿就行了。”
一时周围的人都想起来这几日的传言,纷纷往这里看过来,楼羽立刻烦躁起来,他跳下三层台阶,指着戎蓉:“你别光跟着我。”说着狠狠跺了两下脚泄愤,气哼哼走了。
戎蓉哪里是这么听话的人,她三两步跟上楼羽,笑嘻嘻的喊着:“我偏要跟着你,看你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