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羽按照祁昶之前给画的路线,一路往里,直直走到了养小鹿的院子,戎蓉也跟着到了。这院子只有一个门,里面有几对小姐公子正在看小鹿,见楼羽气势汹汹的进来,不想触他霉头,都不做声色的避开。
“原来楼二公子这么有情趣,是要和小女一起看小鹿啊。”戎蓉是个姑娘,看着院子里温顺的幼鹿,甚是喜欢,命下人折了草要亲自喂一喂。
“你想的挺美。”楼羽冷漠极了,他瞥了一眼吃草的鹿群,“这儿也没几个人,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非跟着我。”
院子里的几位小姐公子进退不是,既想听听戎蓉的回答,又害怕楼羽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只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楼羽不要注意自己。
“我不是说了吗,我仰慕你啊。”戎蓉看着小鹿那双水灵无辜的眼睛,心里一片柔软,她伸手抚摸了一下小鹿的角。
周围偷听的小姐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听到这样的隐秘,都拿手绢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喊出声音。
楼羽向戎蓉方向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可是我祖父杀了你祖父,你伯父也死在我父王手里,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他声音虽然低但院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戎蓉拿手绢擦了擦手上的尘土,转头和楼羽对视,语调挑衅:“你会吗?”
只听见宝剑出鞘发出铮铮声,接着就是一片血色。院子里的小姐们发出用帕子也捂不住的尖叫,几位公子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们跌跌撞撞冲出了院门,也不顾什么大家礼仪,尖声喊道:“杀人了!楼羽杀人了!”
门口的仆役围了上来,就看见楼羽溅了一身红,提着还滴血的宝剑走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珠,冲着吓得腿软的几个公子冷笑了一声:“怎么,这就怕了?”
众人不敢靠近,只能由着他缓步离开了院子。
楼羽看上去很淡然,实际上非常慌张,祁昶让他做完这件事就去找惠文公主,但是他已经不记得惠文公主应该在哪了。
于是他穿着一身血衣满院子瞎逛,企图找人问路,但是所有人看见他都吓得往回跑,根本不敢和他说话。
他就这样东撞西撞总算是找到了惠文公主,或者说,惠文公主找到了他。
惠文公主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正在暖阁里和自己手帕交谈心,正聊到高兴处,就有个丫鬟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还没进内室就被砖缝绊了一跤,直接跪在地上,她气喘吁吁的道:“公主您快去看看吧,他们都说羽二爷把戎家公主杀了!”
惠文公主是女中豪杰,虽然吃惊但是并不表露出来,面上还是淡淡的:“那就过去看看。”
下人以为惠文公主是要去看戎蓉,忙通传下去。
惠文公主整了整衣襟,打断了下人的话:“戎公主那边先请好太医,你们和本宫一起去看看百花。”
楼羽不认路,哪里都去,惠文公主也跟着他逛了大半个院子,最后总算是找到了楼羽。楼羽那时正在一个三叉口,纠结往哪走,一看对面来的惠文公主,纳头便拜:“弟弟见过姐姐。”
惠文公主看他原本月白的衣裳被血洇出红色,挂在腰间的宝剑不时滴下血滴,心里暗暗想着不好,忙问道:“北部公主现在怎么样。”
“惠文姐姐别管那个女人了,弟弟是来告辞的,一时冲动毁了姐姐宴席,弟弟真是过意不去。”楼羽又叩了个头,也不等别人说话,自顾自起身走了。
“公主,要不要拦住羽二爷。”有个侍卫问道。
“不必了……”
惠文公主刚想说他没杀人,就见一个下人远远跑了过来:“公主!楼二爷没杀戎公主,他只是杀了头鹿!”
下人跪下,细细描述起来:“原来楼二爷把戎公主身边的鹿杀了,这才弄了一身血,戎公主受了点儿惊吓,没什么大碍,现下在窈窕院里躺着呢。”
惠文公主点点头,吩咐道:“去窈窕院看看。”
虽然楼羽并没有杀人,但是在祁昶的运作之下,流言很快传了出来,再加上他一身血点子招摇过市,人们相信这事儿不能再真了,纷纷成为谣言的传播者,于是楼羽虽然还没有到家,卫津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堵在了王府门口。
“二爷您别进去了,先去别院躲躲吧,王爷这会儿在宫里,要是听说了这事儿,那可就了不得了。”卫津看见楼羽,拦着他不让他下马,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塞给谨言,“这有点儿钱,够爷花一个月的,等这事儿风头过了再回来。”
楼羽忍不住笑出声,他不顾阻拦下了马,安抚道:“卫叔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杀人,父王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找个人去我院子里通传一声,让他们烧好热水,我这一身血腥味儿真够难闻的。”
卫津迟疑的让开,还是放心不下,赶紧找了个人让他去公主别院打听,又召集来所有总管,让他们看好下人,别在贤王面前乱嚼舌根。
楼羽见一切正合自己计划,高兴的走路都蹦起了高,要不是自己身上还带着血,他真想去随便哪个饭馆好好吃一顿。
他正蹦蹦哒哒的走着,楼栩迎面走了过来,楼羽忙站好,做出一番严肃的样子:“你要去做什么?”
楼栩低着头走路,被楼羽突然一问,吓了一跳:“二哥你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快把我吓晕了。”
“你自己走路不抬头倒怪我?”楼羽心里开心,一把勾住楼栩脖子,“说,有什么烦心事儿,哥哥替你办。”
楼栩比楼羽矮了一大截,被勒的喘不上气,他使劲推开楼羽,气鼓鼓的说道:“二哥你身上一股味,不好闻。”他又仔细观察了观察楼羽,瞪大了眼睛:“二哥你身上是血吗?你又杀小白兔了!”
“没有没有,你要是再打岔,我就不帮你了。”楼羽一脸的不耐烦,白了楼栩一眼,装作要走。
楼栩一把抱住楼羽的胳膊:“二哥,还是得你帮我,母妃让我表姐去炙鹿宴了,她一个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我又听人说有人被杀了,你说会不会是我表姐啊。”
“你怎么也知道了。”楼羽暗自惊叹流言传播速度之快,“没人被杀,你表姐也没事儿,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楼栩一向信楼羽,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我本来打算去找表姐,二哥这么说,那我就去母妃那儿等表姐吧。”他转身往后院走,走了两步又跑回来,拉住楼羽的手:“二哥要不要一起去母妃那里呀?”
“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去沐浴更衣,稍晚一会儿七殿下要来找我呢。”楼羽拒绝了,他哼着小曲,继续一蹦一跳的往自己院子的方向去了。
祁昶到的时候楼羽刚沐浴完,他穿着半旧的单袍,坐在小凳子上,擦着头发,已经是二九时节,楼羽屋里还是没摆火盆,这导致他刚洗完的头发结了冰,用手一顺就下来,倒也省了不少事。
楼羽看见祁昶来了,抬着头看着他笑:“今天的事儿多谢啦。”
祁昶裹紧裘袍,缩起双手,腼腆的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楼羽把头上的冰弄得差不多了,看着祁昶裹着裘袍,一拍脑门:“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你来我这儿为什么穿这么厚的裘袍,原来是怕冷啊。”
他将谨言招呼进来,吩咐道:“以后七殿下来就送个火盆进来。”
谨言应下出去,不一会儿就搬进来一个火盆。
“我这人从小就不怕冷,你也不说,我就忘了。”楼羽看他缩着手,便站起来,打开樟木箱子,扒翻了一会儿,取出来个手炉和一个暖手捂,“这是去年皇伯伯赏我的,好久没用了,不过谨言肯定打理的不错,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用着,你想要哪个?”
祁昶心里雀跃的很,哪里会嫌弃,他尽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他让小林子接过手炉,淡淡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看小林子下去装碳还有一会儿,楼羽给祁昶沏了一杯热茶,“先暖暖手。”
祁昶摘下了手上的鹿皮手套,接过了热茶,谈起楼羽走后炙鹿宴的事情来:“你走了以后,惠文姐姐就让我们散了,我让人打听了,戎公主没事儿,就是受了点惊吓。”
“那血喷出来的时候那么快,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当时左将军家老五也在,他看都不敢看,直接吓跑了。”楼羽想起来就觉得有意思,“他好歹也是秋弥打过猎的,胆子居然这么小。”
“也幸亏他胆子小,他要是上前细看了,咱们这计划不就泡汤了。”小林子捧着手炉进来,祁昶接过,才觉得自己算是暖和过来了,“只是对不起戎公主让她受了这么大惊吓,也对不住惠文姐姐,扰了她一场宴席。”
“嗨,她北部人杀人都见过,说实话,你第一次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担心她不害怕呢,谁知道她胆子那么小。”楼羽一脸的无所谓,“至于惠文姐姐,我过几天让人给驸马送把好剑,让他帮忙说两句话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