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栩的呼痛声响彻云霄,贤王妃坐在他床头的椅子上,心疼得直抹眼泪,看着楼栩疼出了一脑门的汗,赶紧拿绢帕替他拭了拭额头,蹙起秀眉问道:“王爷怎么还不来?”
她身边的奶妈吴嬷嬷忙回话:“刚刚就说王爷回了府,现在想来是路上耽搁了。”
“什么事儿比栩儿受伤还重要?吴嬷嬷,你再去请王爷!”贤王妃很不满意,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母妃,其实栩儿没事儿。”楼栩虽然疼得面目都模糊了,却还是体谅贤王,“或许真有大事儿走不开呢。”
贤王妃不信能有什么大事儿,气哼哼让下人去请,又恨恨骂道:“你伤成这样,老大老二也不来看你,真是薄情寡义。”
“母妃你别怪大哥二哥,二位哥哥都对栩儿挺好的。”楼栩连忙替楼翎二人说话,不愿让贤王妃责备他们。
贤王妃不依不饶:“你啊你,就是心太善,要是老二真对你好,他能不明白我的意思?他要是真把我当母亲,早就和菀儿定亲了。”
“母妃。”楼栩不喜欢听贤王妃说这样的话,真真假假的喊起疼来。
贤王妃不以有疑,不再责备楼羽,转头看向思书:“你们手脚快些,看看你们爷疼成什么样了。”
“娘娘,世子爷来了。”有个下人跑了进来,通禀道。
“让他进来。”贤王妃挽起袖子将湿帕子盖到楼栩额上。
“母妃。”楼翎官服未换,身上还带着寒气,一进门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贤王妃见着楼翎一副刚从户部赶回来的样子,气也撒不出来,只是脸上无笑,冷冷的点点头:“你倒是个心疼弟弟的,这么大冷的天说赶回来就赶回来了。”
“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楼翎低着头,袖着手,非常谦卑,“百花今儿去北城门送北部使节出京,让人灌了两碗黄汤,现下怕是过不来了,还请母妃海涵。”
“本妃可不敢和百花置气,真不知道他喝得有多醉,连来看一眼的精神都没有了?”贤王妃只觉得是楼羽敷衍她的借口,一下子沉下了脸。
“怎么?栩儿受个伤全家人都要来看看是吗?”贤王妃的阴阳怪气让刚进门的贤王很不舒服,“我刚去看了百花,他确实醉得出不了门了。”
“王爷回来不先来看看栩儿,反而先去看百花?”贤王妃一下子抓到重点,眼泪夺框而出,她用帕子角拭着眼角,“我们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这一哭,屋里的三个男人一时手足无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楼栩高声喊疼打破了僵局。
“栩儿伤到哪了,让父王看看。”贤王上前小心掀开了楼栩盖在身上的小被,细细查看。
“其实也没伤多重。”楼栩喊疼多半是装的,现在贤王看他伤势,便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上马的时候跌了下来,太医说静养几日就好了。”
贤王久病成医,一看楼栩的伤势心里就明白不过是小打小闹,便微微点了点头:“这几日先别去学宫了,好好养着,等过年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这几日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就和大哥说,大哥保证都给你带回来。”楼翎夸下海口。
贤王妃一擦眼角的泪痕,看向楼翎:“栩儿养身子的这几日,伯德可愿意为他讲习些功课,别因为这伤,耽误了学业。”
楼翎其实不觉得这几日能耽误什么学业,但还是笑盈盈的应下了:“这没问题。”
楼栩皱起了鼻子,都念书的厌恶全都写在脸上,却还是得捏着鼻子向楼翎拱拱手:“这样就多谢大哥了。”
贤王看过楼栩伤势,觉得实在没必要这么多人守着,便道:“如今临近年关,伯德那里想来还有很多事儿,你先回去处理吧,别耽误了公务。”
楼翎微微低头,道了声喏,又行了礼,倒退着直到出了门才迈步回了自己的如兰居。
谢欢在院子里等他,一看他回来,快步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夫君。”
“这么冷你就别在外边等我了,在屋里暖和着多好。”楼翎看谢欢没有披大氅,顺手把自己的大氅披到她身上,衬得谢欢越发娇小。
“不管外面多冷,妾身也是愿意等夫君的。”谢欢笑弯了眉眼,双手自然挽上了楼翎的胳膊,“小叔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栩儿没什么事儿,我看了看就是腿跌青了,过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二人进了内室,楼翎把手炉递给廉明。
谢欢脱下大氅,从桌上拿过一个暖手捂给楼翎看:“妾身这几日闲来无事,就做了点儿针线活,这个是给夫君的。”
楼翎接过来,瞧了瞧,夸道:“真是精细。”其实楼翎根本不会品鉴绣品,说的话完全是瞎蒙。
谢欢并不知道,更加开心:“妾身还给二位小叔都做了,打算明儿就送去。”
楼翎一听要给楼羽楼栩送东西,表情不自觉凝重了,絮絮叮嘱起来:“你明日早上给母妃请过安先别去看老三,你就说回来拿东西,耽搁一会儿再去碧梧院。”
谢欢心里很不理解,问为什么。
楼翎便替她解释:“百花今儿喝醉了酒,明天一早肯定要去看栩儿,那必然就和母妃撞上了。母妃今日生了百花的气,明日见了百花,必然会说几句不中听的,百花这人吃不得气,肯定就会和母妃吵起来,你要是在,岂不尴尬。”
谢欢没想到楼翎一个男子竟然有如此细的心思,略显崇拜的看了楼翎一眼:“夫君真是什么都知道。”
“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的时间长了,彼此的性格早就摸透了,过几年你也就明白了。”楼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厉害,又想了想有什么要注意的,还真让他想到了,“百花要是不用你做的这个暖手捂,你也别多想,他打小不怕冷,不是有意辜负你的心意,只是用不着罢了。”
“这事儿我之前人听说过,说二叔就算是数九寒冬屋里也不点火盆,妾身只当是传言,现在看来是真的了?”谢欢非常惊讶,她完全想不到一个居然能这么不怕冷。
“是真的,百花那屋子冷的我们都坐不下,他自己过得倒是怡然自得。”楼翎无奈的摇了摇头,沏了杯茶,捧给谢欢,“百花性子古怪,你既是她嫂嫂,以后免不了要包含他,为夫先谢过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谢欢接过杯子,饮了口茶,和楼翎一块儿坐下,“细说来二叔也确实有些奇怪,我听下人说他院子里一个丫鬟也没有,那些针线活又由谁做呢?”
“以前啊,都是他奶妈卫嬷嬷做,卫嬷嬷就是卫大总管的贤阁,后来卫嬷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就从百花院子里出来了,这几年这些活都是他院子里几个小厮做。”楼翎想起这些事,眉眼间含了些许的笑意,“那些小厮哪里会干这些,常常是衣服本来能穿,他们缝后就穿不得了,百花也不生气,只由着他们胡乱弄,白白毁了许多好衣裳。”
谢欢也觉得有意思,拿着帕子掩着唇笑:“二叔生得那般俊俏,想来也有好多姑娘送他些荷包之类的东西吧,这倒不用那些小厮动手了。”
“这说来就更有意思了。”楼翎继续讲楼羽的神奇事迹,“之前也有许多姑娘托人送他东西,百花这人一般都不收,要是收下就转手送人,见到谁送谁,花园里的粗使婆子多次收到过他送的绢帕,这事儿传出去,也就没有什么小姐愿意送他东西了。他现在用的,大都是皇伯伯吩咐宫里宫女做的。”
“反正我平日也没事,以后我便常替二叔做点儿东西,别让他那么可怜了。”谢欢心眼好,立马决定要帮楼羽。
“欢儿真是贤内助。”楼翎随口夸了一句,谢欢倒是异常谦虚:“妾身哪里有这么好。”
楼栩被丫鬟叫醒,才刚刚到辰时。身边的大丫鬟思书正拿着拧好的热毛巾替他擦脸,见他醒了,福了福身,行了个礼,“二爷那儿来人了,说二爷一会儿就到。”
“那好。”楼栩迷糊着,以为自己还要去学宫,伸着等着人伺候穿衣,小丫鬟开了窗户,冷气进了屋,楼栩才清醒了,“这才什么时候二哥就要来,真是不让人舒服。”
楼栩看着丫鬟忙来忙去,觉得很没意思,身子一滑又钻进被窝:“我身上有伤,二哥又不是外人,就别折腾了,我先睡个回笼觉,等二哥来了叫我。”
“我已经来了!”楼羽在外间听见楼栩的话,大声回答,快走两步到了内间,“你说身上有伤,那到底伤得重不重啊,我得看看。”
楼羽一边说一边掀开楼栩的被子,伸着手要脱楼栩的裤子,楼栩自然不愿意,两手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裤腰:“二哥,这里还有丫鬟呢。”
“你得了吧,你洗澡的时候都是人家伺候的,你现在避讳,早干嘛去了。”楼羽不吃这套,一手咯吱楼栩,一手趁着楼栩手上无力,扯下了他裤子。
他探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又让思书掌灯,在灯底下找了许久,一脸疑惑的抬起头:“你这是伤哪了啊,我怎么找也找不着啊,是我昨儿的酒还没醒?”
楼栩看着楼羽的样子也替他着急:“那么大一块儿青你都看不到吗?那你眼睛是不是出了点儿什么问题。”
楼羽抬起头,替楼栩盖上被子,吹灭了灯:“合就着那么一点点的伤啊,你真娇贵,我当年混进军营被父皇打军棍的时候伤得严重多了,也没有这么多人嘘寒问暖。”
“你那是做错了,我这是自己不小心,这不一样。”楼栩为自己辩解,却被楼羽打断:“得了吧,你这个更丢人,连个马都上不去,你好意思说自己姓楼啊。”
楼羽觉得自己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又看楼栩压根没话可说,便带着胜利者的矜贵拈了块绿豆糕,尝了一口,他一张脸立刻皱成了苦瓜:“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楼栩看他的样子拍着床哈哈哈笑出声来:“母妃一向不喜欢这些零嘴,也不喜欢我吃,特意叫人这样做的,我是从来不动的,谁知道你恰巧中了招。”
楼栩皱着眉头把剩下的半块糕点放到丫鬟手里:“王妃娘娘怎么想的,弄这种东西,不是糟蹋吗?”
“母妃觉得爱吃零嘴的男子不够阳刚,所以不让我吃。”楼栩笑得脑子都不怎么好使了,张口就说。
楼羽一听觉得是针对自己,立刻反口讥笑道:“你确实阳刚,受了指甲盖大点儿的伤也要弄得世人皆知。”
楼羽还想再说几句,却听得下人通禀贤王妃到了,只好暂时闭上嘴,站起身,迎接贤王妃。楼栩的裤子还没穿上,急得赶紧让思书给他提裤子。